25／你能不能也敛一敛锋芒
四年，再次回到当初那个让他们分开的地方，感觉往往不是很一样。梁哲和宋澹青坐上回C市的列车，一路无话，都只是盯着窗外。
C市并没有变太多，看起来还是那样落后被旧。但也正是由于C市的楼房建筑都是年代已久的，一场地震过后这里便也再也看不到一栋完整的楼房。到处都是废墟和缩在避难帐篷里的人。
宋澹青为这里捐了十万和一堆物资，牵着梁哲走进一个避难帐篷。那里都是些小孩子，他们的脸上和全身都有很多伤，但应该伤得不太重，只是因为刚刚见证了一场地震眼神流露出恐慌。
宋澹青把他们叫在一起，梁哲为他们分发了食物。一群孩子闹哄哄地上来，把梁哲围得紧紧的。梁哲也许从没遇见过这种情况，抬起头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宋澹青。看见宋澹青在不远处朝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于是他收回视线，又微微俯下身往他们的手心放一把糖果。
宋澹青注意到一个孩子。那个孩子站在角落，没有像其他孩子一样围上去，准确地来说是被一群孩子挤在一边，就像是儿时的自己一样。宋澹青见状轻声唤他过来，看见他脸上脏兮兮的，于是用温水打湿毛巾为他擦脸蛋，又往他手心放一把糖果。
小男孩仰起脸乖乖地说谢谢，又说：“哥哥，你真好看。”
宋澹青笑了笑。
宋澹青为他擦完脸，看见小男孩剥了一颗糖果给自己，宋澹青笑着摇头，让他自己吃。也许是因为嘴里含着糖果，此刻小男孩的发音有些含糊不清。他问：“哥哥，你是这里的人吗？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呢？”
宋澹青说：“是。”
又说：“你爸爸以前或许见过我。”
他哪里会忘记自己儿时被一群孩子欺负的经历，而面前这个小男孩正是那一群欺负他的孩子中的其中一个孩子的儿子。
小男孩闻言低下头，看起来有些失落：“但是我爸爸妈妈都不在了。”
宋澹青眼里流露出惊讶，或许未曾想过是这样的回答。
他沉默了一会，最终却也只是叹了一口气。他忽然觉得以前自己被那些孩子欺负的一切看起来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恨了。宋澹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他，过了一会只是摸了摸他头，说：“没关系的，就算你自己一个人长大，也可以成长为一个小男子汉，对吗？”
小男孩有些懵懂地点了点头。
他还那么小，哪里懂什么生离死别。但是他必须学着坚强，因为他还有那么长的路要自己走。
彼时梁哲走到宋澹青身边，对他说：
“宋澹青，走吧。”
宋澹青点了点头，和他一起走出了帐篷。
“我想起一件事。”
离开避难帐篷一段距离，梁哲说。
“什么？”宋澹青转头看他一眼。
梁哲回忆道：“那时我第一次去你家吃饭的时候，你说‘巷子里的孩子都很怕你’，是为什么？”
闻言宋澹青像是自嘲般笑了笑，也开始回忆：“小时候，因为家庭的原因，所有的孩子都不愿意和我玩，甚至欺负我。后来我就像刺猬一样，因为想要抵御伤害而生出一身刺，所以我对他们的态度也不算好。加上老是要和讨债的人打架，还有一个并不像样的家庭，因此那一片的家长都会教育孩子，让他们远离我。不过这也导致了他们都很怕我，见到我就躲开。”
说完他看向梁哲，认真说：“梁哲，只有你不怕我。”
还愿意帮助我。
宋澹青这么想着。又说：“所以我那时很意外，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梁哲沉默了一会儿，并没有告诉他自己其实本不是爱一个多管闲事的人，他当年会帮助宋澹青完全就是因为自己对他抱有别样的感情，如果那个被欺负的人换成别人他可能就只会选择报警，不会一时冲动选择上前去帮忙了。但是他没有说出真相，只是片刻后又叫他：“宋澹青。”
“怎么了？”宋澹青笑着看着他。
梁哲问：“如果，小时候的我愿意去找你，和你一起玩。你会不会愿意？”
如果我愿意打开自己封闭的外壳，向你伸出触角，你愿不愿意也敛一敛你身上的锋芒，与我拥抱？
“是你的话，我就愿意。”
宋澹青道。
26／葬礼
回C市的主要目的其实是为梁致山办葬礼。梁致山的葬礼没有来很多人，就像是他一生所交的朋友一样。梁致山最终被葬在了梁哲母亲的旁边，两人的墓碑前都摆了很多束花。
天空黑压压的，下着一场瓢泼大雨，还不时伴有几声闷雷。梁哲和宋澹青各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打着一把黑色的伞。也许是雨水太大，梁哲肩膀的西装布料都已经被雨水打湿。他眼神看起来有些空洞，无言地看着墓碑上梁致山的照片，听着主持人主持着葬礼。宋澹青看见梁哲睫毛湿湿的，不知道是眼泪还是雨水。于是他伸出手轻轻拍了一下梁哲的肩，在主持人的主持声中轻声说：
“梁哲，想哭就哭。”
你不用再自己忍受，不需要顾虑那么多。
于是梁哲从眼眶攒着眼泪到流泪，从流泪到跪下来扶着梁致山的墓碑低声哭泣，又从压抑着哭到彻彻底底哭出来。宋澹青看着这一切，从始至终站着为他打伞，一直无言。
人出生就已经开始迈上走向死亡的旅程，但这过程中总有一些人总让你记挂。他死亡时你哭泣，他活着时也让你多在人间留一点念想。
27／蝴蝶文身
宋澹青在后来的几个月在梁哲的监督下坚持去医院康复治疗，和梁哲去了很多从前想和他一起去的地方。再次去医院检查的时候医生评估他已经好了很多，从原来的中度抑郁变为了轻度。
宋澹青后来为梁哲买了一间工作室，虽然原来是一间美术室，但改装改装现在也可以供应梁哲在那里雕刻木偶，做他自己以前喜欢做的事。宋澹青的事业也有很大起色，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像每个晚上一样，他们在街道上散步。梁哲走着走着忽然说要带他去一个地方，于是宋澹青被梁哲领着走进了一家文身店。宋澹青进去的时候还愣了愣，又像是反应过来般忽然笑了：“梁哲，你要文身？”
“不是。”
梁哲摇头：“给你文。”
然后宋澹青看见他问文身店的老板：“您好，请问我们可以自己文吗？”
纹身店的老板大概四五十岁，闻言笑了笑：“你们会吗？”
“会的。”
梁哲认认真真地回答：“我以前干过这一行。”
“行。”
文身店的老板看起来很信任他，领他们到了一个地方，又提醒了一句：“小心一些。”
梁哲让宋澹青趴在文身床上，为他撩起后背的衣服，说：“宋澹青，疼了要告诉我，不要自己忍着。”
宋澹青没有回话，只是趴着笑着看他的眼睛，问：“梁哲，要给我文什么？”
梁哲说：“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结果才开始文没多久，梁哲就听见宋澹青“嘶”了一声，然后看见他皱了一下眉，煞有介事地对自己说：“梁哲，好疼。”
梁哲见状有些慌，赶快停了下来。有些不知所措地说：“那……那还文吗，不文了吧。”
然后他看见刚刚还皱着眉的宋澹青舒展了眉头，笑了一下，像是得逞似的捏了一下他耳垂：“骗你的。”
梁哲：……
“这点疼痛对我不算什么，以前父母打我比这要疼多了。所以梁哲，你文的时候不用那么小心翼翼的。”
宋澹青逗完他之后看起来心情好像好了很多，又问：“你说，你以前干过这一行？是为什么？兴趣吗？”
梁哲正了正脸色，又重新开始文，只是看起来还是有些羞窘。他说：“不是，和你分开的那四年，我丢了工作。为了赚钱，我还干过很多行，不只是文身，还卖过花，为别人洗过衣服，当过餐厅的服务员，洗过盘子……特别多，记不太清了。”
然后他又说：“按理来说其实不用干这么多行的。干这么多行主要是因为，一来这些都赚钱不太多，这些也只够解决一天的温饱。二来我比较迟钝，做什么事情都做不好，所以就容易被……”
他想说“就容易被老板辞退”，但话还未说完就被宋澹青打断。宋澹青的神情看起来有点认真，他说：“梁哲，不要这么说自己。”
梁哲看他一眼，默默闭上了嘴。
大约两个小时以后，梁哲说：“好了。”然后带他去到镜子前，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认认真真说：“你看看。”
宋澹青撩起衣服对着镜子看了一眼，脊背处是一双青绿色的蝴蝶翅膀。
宋澹青。
梁哲看着他说，想飞就飞。
想飞就飞，想逃就逃。希望你可以去到任何一个你想去的地方，成为任何一个你想成为的人。希望你万事顺遂，可以脱离一切繁重的枷锁，获得自由。等你飞累了，再回来我身边。
28／我教你爱，也给你爱。
时隔多年，宋澹青和梁哲再一次回到高中校园。他们手牵手同时走在学校的操场上，梁哲觉得一切都很恍然。
如果是年少的自己，肯定不会想到还会有这个时刻吧。
梁哲终于愿意和他提起了自己的学生时代，提起了自己年少时暗恋他的事情。梁哲牵着他的手，看着偌大的操场，像是自嘲一样说：
“我那时课间只要一有空，就会在操场晃，一边拿着单词书一边四处寻找你的踪影，但是基本见不着你。倒是漫无目的地，看起来傻得不行。那时想着可能是因为我们下课的时间不一样吧，后来就改成了中午在这里等偶遇，但是也没有见到过你。所以我就只好每天下午在篮球场看你打球，也许你对我没印象。但这是我一天为数不多能见你的时候。”
宋澹青第一次听到梁哲提起他暗恋自己的事情，其实感到很意外，毕竟以前从来没听他提起过。但他并没有说“真的吗？真没想到你当时会暗恋我”诸如此类的话，而是有些心疼地把牵着他的手又牵得更紧了些，说：“梁哲，你和我来。”
他们大步走，后来变成了奔跑。一直跑到高三16班停下，宋澹青指着里面的座位笑着对他说：“第三组最后一列，是我的座位，我课间的时候就会在那里做练习题。你只要一有空就可以来找我。”
然后他们走到食堂，宋澹青指了指角落的一个座位：“我那时平常吃饭大概都会在这个位置坐，因为这块地方比较安静。梁哲，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很愿意和你一起吃饭。”
他们一起走到宿舍楼。宋澹青说：“我的宿舍在六零四，和大学时一样，是不是很巧合？梁哲，只要你想，完全可以来我的宿舍找我，当然，如果你不怕被打扰，我也愿意去你的宿舍找你。”
最后他们在教学楼附近的一处长椅停下，宋澹青盯着晃动的树影，说：“我中午还没到睡觉时间的时候，一般会坐在这里。有时候看书，有时候做练习，有时候发呆。所以我一天空闲的时间其实很多，我也愿意有人和我说说话。”
“梁哲。”
宋澹青说：“如果能再来一次，你不用再怕。”
你不用怕，你可以放心大胆地来找我，不需要自己一个人撑过苦难的那些年，也不需要把所有的事情都藏在心里。
我会教给你怎么去爱，也会给你很多很多爱。
正文完
2024年9月8日完结
到时候还会修一下，谢谢大家喜欢我的作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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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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