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们好！”
“老师好！”
声音在可以容纳120人的阶梯教室里回荡。今天是因为代课老师请假他来代课。这堂课是选修课《母系的魅力》的课外延展。
姚建杰微笑点头，“同学们请坐下，没有座位的同学也就地坐下吧，站着容易被提问哦。”
轻微的笑声，和细细簌簌的坐下、调整座位的声音。
他插上U盘，把课件《浅谈男性**消费在母系社会的市场潜力》调到了电脑桌面上，然后弹出。突然脑海里闪过一丝疑惑。他打开课件，在等待加载的过程中看了一下上面的学生。
“还真是她。”他满意地低下头，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差点忘了把已经加载完成的课件点开全屏就要抬头开讲。
轻轻吸了一口气，“今天能上这堂课我很开心啊，不是看见你们开心啊”，很快的看了坐在最边缘一个楼梯上的女孩子一眼，“是这个课件能通过，我很开心”，课堂气氛活跃了一些。
“在男人嘴里，形容词‘雌的’像侮辱一样震响；然而，他对自己的动物性不感到羞耻，相反，如果有人在谈到他时说，‘这是雄性’，他会很骄傲。你们知道这是谁说的吗？”
这句话的作者、出处和原文大咧咧地出现在课件的第一页，通过一整面墙那么大的幕布展现在所有人面前。上面的学生有的举手，有的小声说我知道，还有的在笑和窃窃私语。
“我提出这个问题，你们知道这个问题，也想回答这个问题，但是我不让你们回答，因为这是我的课堂，所有人请安静。”
整个课堂课一下子鸦雀无声，都被“我的课堂”这个词的严肃给压了一下。
“人们都在歌颂、赞美女性孕育生命所遭受的苦难，让女性自愿去奉献，并带着慈爱与牺牲去抚养孩子。但是，这看上去完全不符合等价交换的行为，是非常病态的。孩子，或者说精子是肿瘤，是病原体，它让女性生病，让女性感染，这是一场病程长达十个月、五十年，甚至几千年的疫病。这场疫病，易感者是女性，传染途径是狩精，典型症状是月经，而病原体就是男性。这段话有同学知道是谁说的吗？”
课堂上很安静，有些同学开始交头接耳，或者低着头偷偷瞄投屏。
“我知道！”那个坐在角落的女孩子举起手。她扎着双麻花辫，斜挽着放在肩膀处，麻花辫的尾部还扎着两个棕色的小熊头的发饰，白短袖，浅棕色长裤，加了一件胸口处有一个小熊屁股刺绣的淡青色的长袖衬衫外套。
“好，这位同学请回答。”他示意了一下，带着浅浅的笑意。
“是出自一部小说，《规膦脬火》”，她是用方言念出来的，听懂同学的同学捂着嘴笑了起来。
她等了一下气氛，然后接着说，“小说讲的是有一天主角发现男的都变成了病毒，她就把男的都杀了，别人以为她疯了，就追捕她，后来她发现病毒蔓延，连她自己也感染，就把自己点了，把整个世界炸掉了”。说完看了姚建杰一眼，又看看周围。
“很好，这位同学涉猎很广，很有求知欲。请坐下吧”他朝她点了一下头，然后走下讲台，往旁边站，好把整个屏幕亮出来。用手里拿的感应笔播放课件的下一页，放出了课件的目录。
**资本的奴役、欺骗性
男性**资本的原始伪装
**消费不存在的市场潜力
在这三个主标题的映衬下，在其下面的3、4个小标题被完全忽略了。
课堂上出现了一点点细细簌簌的声音。
“我知道大家都是来学做生意的，对吧，金融学说到底就是生意学。这里为了金融课而来的同学们说一声抱歉”，他略微一欠身，“这堂课是我为这门选修课上的最后一堂课，也是我教职生涯的最后一堂课了。”
全场反而安静了下来。
“爱是什么呢？‘爱根本不是安慰物，而是头骨中的一枚钉子，是钉在脑壳的一枚铁钉’。世间事总难得偿所愿，所以人们喜欢幻想，喜欢假设。这也是人类的特质。人类智慧、残忍、狡诈，但人类会被幻想杀死，也只有人类会被幻想杀死。”
他伸手往斜向上的方向一举，“而，爱，就是幻想，爱就是为人类量身定做的最锋利的武器。
**资本这个概念就是化名为喜欢、真爱、对的人的一种幻想，只对需要爱的、缺少爱的、幻想被爱的人有效的锋利的砍刀，不是匕首，不是剑，是砍刀。伤害巨大，结局狼狈。”
“幻想的强大和自主性是人不能控制的，或者很难控制。但是，人老是标榜自己优于动物的话，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他往人群扫了一眼，“人和动物的最大区别就是什么？”
“做梦？”
“爱情？”
“工具，是使用工具。”
“是嘴硬”，一阵笑声，“人类现在自己都变成了工具了。不仅如此，人类还合理化那不可抑制的感情和冲动是被激素控制了，人不可能和自己的动物性对抗，我的心被我的身体挟持了，无可救药、无法抵抗、无处可逃地奔向你，奔向爱。”
“你需要的真的是爱吗？你需的是力量，爱不是唯一的 。”
“男性**资本和女性**资本的差异性，就是男性更会伪装。你就是为了原始**去的，但是他说你孤独，你寂寞，于是你把理智交给激素，但这个时候你不说是激素控制了，你说这是真心。
那女性**资本就很直接了，一个男性购买性服务，他就是当自己是雄性，当自己是动物，当他的服务对象问他，你寂寞吗，你孤独吗？他说，快点，没时间想着这些了。”
课堂上的笑声更多了，还有很多讨论的声音。姚建杰让这个气氛保持了一会儿，看见那个双麻花的女孩也跟旁边的几个女孩聊得很热烈。他转过身，略面向幕布。按动感应笔，投影幕布上的课件也翻到了那一页，那页写着《拟非婚生堕胎违法法案试行意见》。
“好了，安静一下”，谈论声小了一些，“问大家一个问题，大家的月经都正常吗？当然指的是在座的女同学，但如果，有变成女同学的男同学可以忽略一下，不要到教务处投诉我，不然可能会查无此人哦。”
谈论声又大了一些。
“当我提出要在课件里加入关于月经的问题的时候，同事都说我终于成为了一个真正的经济学者。为什么呢？有同学知道吗？”
几个女同学举了手，“来，第6排那个同学。”
“经济学不放过任何市场潜力，哪怕是以后全人类都要绝经了，也要有前瞻性地预防因为月经恢复正常而导致的巨大的卫生巾的市场缺口。”她一口气说完，期待地看向姚建杰。
“很好，这位同学。”
“卫生巾企业的后续经营和转型？”
“还有吗？”
“怀念月经周边纪念商品经济？”
“感谢大家对于我同事给我冠上的‘经济学者’这个称号的尊重，但是我们是《母系的魅力》的课程。那行，我来公布答案。那就是精神错乱。”
上面已经有听懂的同学“噗”地笑了出来，然后才有陆陆续续的其他的讨论声。
“正确的说法是精神疾患，但是精神错乱才有更大的娱乐性嘛，就像他们觉得，月经就是一个笑话一样。一旦人性相关成为商品，所有的人都将被强迫和买卖，《非婚生堕胎违法法案》就是男性**资本的伪装 ，伪装成安全，伪装成照顾，伪装成合法。这就是骗局，这就是笑话。”
“存在一个令所有决策都无法通过改变来获得更多利益的平衡策略，那就是先孤立、贬损、垄断、控制那个最大的利益，大家觉得，这样的对象是谁呢？”
答案很明显了。
“男性本身就不具备参与这场策略筹划的资格，他们是临时的调剂，是注定被抛弃的无用组织。男性**消费的市场潜力是不存在的，做不成商品的，也不应该被做成商品，男性、女性都不是商品。**资本也不该存在。母系氏族本不需要男性，她已经演化成一套独立、完整、稳定的自然体系，而男性是肿瘤、是癌症，生孩子其实是女性身体的自清洁行为。一旦这套体系排除掉干扰因素，身体强壮到能抵御男性这个癌症的侵犯，男性这个类别就会消失。这门课才算真正的上到了。”
他站上了讲台，看着全场静悄悄地、看着他的学生。
“我反对《非婚生堕胎违法法案》的制定，我会带着所有支持、同意我决定的学生、朋友、爱人去抗议这项法案的制定，表达我们的不满。但这也违反了我作为一个老师的德行操守。我鼓动学生情绪，强行输出个人观点，不配为人师表。我已卸任教授、博士生导师等教育相关职位，不再从事相关工作，直至抗争胜利。不啻微芒，造炬成阳。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每一个人都能成为那个燃起燎原大火的星星火点，成为驱逐无尽瞑暗黑洞的闪烁光斑。燃尽！湮灭！无悔！祝同学们学业精进，一切顺利。”
说完，他走到讲台桌的侧边，向着一直看着他的同学们鞠躬。
等他直起身，所有的同学都站起来鼓掌，零星坐着的也慌忙地起身跟着鼓掌，整间教室像打开了最大音量的、放着摇滚乐的音响，轰隆隆的。而姚建杰就在这一片轰隆隆之中走出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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