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杰在绥德生活了三十七年，除开在外读大学的那几年，绥德这个四线小城市对于他来说，安全系数应当可以达到夜不闭户的状态，不说街头喝醉的小打小闹，已经连续六年，都没有出过什么大案子了。
藤花胡同出事儿的前一晚，他还和值班的同事说，这班上的的确比别的同行悠闲了些，话音刚落，咵嚓，就从天而降一桩人命案。
绥德不大，要不了几天，这事儿上到八十岁老太，下到幼儿园小孩儿，已经到了无人不知的地步，一时间人心惶惶，还有不少人堵着他们警局门口追问什么时候才能抓到杀人犯，这犯人要是一天抓不到，他们就一天不敢出门。
话虽夸张了点，但是也有道理，毕竟我在明，敌在暗，人一天抓不到，领导施压是一回事儿，主要是季杰自己心里也不痛快。
两个月过去了，一群人愣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好在某天突然有热心市民提供了线索，他们也确定了一个犯罪嫌疑人，想要带回来问话的时候，却发现这人早就不见了踪影，
季杰又带人又哼哧哼哧查了半天，这才查到了嫌疑人还有个外甥女。
季杰迎风吸了口烟，原本他是不会抽烟的，后来因为压力太大，鬼使神差的，居然也学会了。
天灰蒙蒙的，风越刮越起劲，蓝色衬衫被吹的贴着胸膛，季杰觉得有些喘不过气。他摸了一把下巴上过长的胡须，身后理发店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宋祈眯起眼睛，风把她的话带到季杰耳边，“来了就进来呗。”
烟叼在嘴里，“路过。”他说，“来看看你。”
他三步两步跑过来，身手极为敏捷，在宋祈松开门的那一刻，他人已经侧身从缝隙中滑进来了，宋祈一手拿着梳子，一手拿着推子，笑道：“您别逗我了成不，季警官。”
季杰捏着烟头，不过肺，只把焦香的烟雾含在嘴里，半眯着眼，最后从鼻孔出来，“就是单纯来看看你。”
宋祈意味深长地点头，“我说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您再把我带回去我也还是这句话。”
外面的风刮的格外肆虐，季杰用力眨了眨眼睛，将这不大不小的店面打量了个遍，连犄角旮旯都不曾放过，脚上那双老式皮鞋走起路来倒是十分清脆，他走进走廊，宋祈正给剪刀消毒，也不拦他。
待他将脑袋探进卫生间的那一刻，茹愿扔出的湿毛巾正好砸在他的脸上，温热的水渍顺着喉结流进蓝色衬衫内，湿透大半。
茹愿闷着一张脸出来，分外生气，“你怎么让男人随便进！”
宋祈自然是故意的，她总是这样，心底有那么些邪恶龌龊的思想，她想看到季杰失态的模样。想看到茹愿生气的模样。
“这是警察，季警官。”她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你不是也认识么？”说完又一转凳子看向季杰，“再说了，人家季警官什么没看过，看你也不算亏。”
“宋祈！”季杰也怒了，“你这是什么话？”他掐着腰，仿佛那口没过肺的烟此时升腾到了大脑里，让他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茹愿险些摔门而去，她实在是不喜欢宋祈与她开这些乱七八糟的玩笑，“你能不能尊重我点？”
宋祈肚子都快笑痛了，起身走到茹愿身边拍她的屁股，“尊重尊重，姐错了…姐错了嗷。别生气了。”
茶几上的小灵通震的分外头疼，宋祈一边安抚茹愿，一边去接电话，笑容僵在接起电话的一瞬间，甚至连皱纹都一下子被抹平，眼底的光突然就暗了，如愿不明就理，她听见宋祈用一格外冷清的声音说了一句：“打错了。”
彼时季杰正在洗手间整理衬衣，吹风机的声音过于浑厚。季杰没有注意到宋祈一闪而过的慌张，也自然不会注意到那通电话。
临走的时候，季杰狠狠剜了宋祈一眼，用手指着宋祈摩挲了老半天也只吐出了两个字，“你行。”
“唉，你没觉得这警察发际线特高吗？”宋祈用胳膊肘捅了捅茹愿，示意她看向门外的季杰，“那是风太大了。”茹愿撇嘴。
想起刚刚季杰脸上的毛巾，突然有些愧疚。
待季杰走远，宋祈才好似松了口气般的坐在沙发上，茹愿想问她怎么了，却见她麻溜的抓起沙发上的外套，又起身去拖电瓶车，“我待会儿出去一趟。你要是回家记得帮我锁门。”
茹愿皱眉，抬头看了看钟，下午四点二十，“你要去哪儿？”
“全中国就你话多，就你要管。”
茹愿:……
“天都要黑了，你一走又是一天？”茹愿想起前几日她也是这样拖着电瓶车，就这样消失了一天半。
宋祈似乎并不想和她过多讨论这个问题，“你是不是闲的慌，你是我妈啊，管东管西的。”她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呛人，“就算是我妈，也不能这样管我啊。”
茹愿无话，看着她骑上电瓶车，就这样顶进风里消失不见。
没有一刻钟的功夫，季杰又回头来找宋祈，“她出去了。”
茹愿照实了说。
季杰疑惑:“干什么去了？”
茹愿摇头，“我也不知道。”
她倒是也想知道，但是偏偏宋祈从来不和她说。
季杰琢磨了又问:“你不是她对象吗？她也不跟你说？”
季杰这话显然把茹愿吓了一跳，拿杯子的都抖三抖，一脸谁告诉你的表情。
季杰不以为意，“这都什么年代了，我们警察也很开明的，这又不犯法，怎么还以为我会歧视你啊？”
茹愿咽了咽口水，“你……你觉得我和她……是恋人？”
季杰摊手:“很明显。”他说完立刻又严肃起来，“你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茹愿再一次摇头，随后喃喃:“走之前，她接了通电话。”
季杰眼皮跳了跳，总感觉事情突然变得不简单了，“谁打来的？说了什么？”
茹愿也不瞒着，一五一十的连同前几次的一并说了，季杰一拍大腿，“那你不早说！”
待反应过来，茹愿突然想到什么一样，猛然抓住季杰的手，“你要对她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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