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愿没搭她的话，眼神跟着宋祈在屋子里游走，看她整理柜台上的东西，缠绕起吹风机，扫地，擦桌子，一气呵成，最后，她四仰八叉躺在沙发上，半撑着脑袋，斜眼看向茹愿，“你非得站那儿吗？”
茹愿走进来带上门，将买的东西放到桌上，“这两天，你去哪儿了？”比起之前的小心翼翼，这次茹愿倒是更像质问。
宋祈挠了挠头，坐直身体，那套紫色的保暖内衣早就被洗的没了弹性，炸开的领口就这样盘在肩头上，宋祈拨开塑料袋翻着茹愿刚买的东西，茹愿几乎不吃零食，连水果都很少买，一大袋子的东西里无非就是些调味料和蔬菜，她一撇嘴，“怎么净买这些玩意儿。”
茹愿见她答非所问，一把抓过塑料袋：“我问你这几天去哪儿了？”
宋祈手中动作一顿，抓过来一旁的抹布擦手，她舔了舔牙，语气破天荒的平和，“不是和你说过吗？有事。”
“什么事？”茹愿不依不饶，说她傻吧也会看人脸色，说她聪明吧，却又不懂什么叫见好就收。
宋祈沉默着没有说话，“什么事？”三个字从茹愿嘴里说出来，宋祈总觉得分外搞笑。
“我说你是不是管的太多了？”宋祈砸吧砸吧嘴，收腿盘坐在沙发上，“我去哪儿，干什么和你有什么关系？你算哪根葱？”
“我不愿意管你。”茹愿说。
宋祈顺势倒下，换了个跷二郎腿的姿势，“那不得了？那你在这里吃饱了没事儿干问东问西的。”
宋祈一如既往地，没有穿胸衣，躺下的时候，面前平平，胸往两边跑，她将手伸进衣服里捞了一把，感叹，“看来是真的老了，奶都开始下垂了。”
茹愿十分不喜欢她这种对自己没轻重的样子，一把拽出她的手，“你懂不懂什么叫自尊自爱？”
宋祈一下子被问的愣在那儿了，说实话，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对于茹愿，宋祈是第一个愿意去尝试接受的人，她时常觉得命运奇妙，也时常觉得茹愿与别人不一样，她对于自己是没有异常眼光的，甚至宋祈能察觉到茹愿话里的关心和爱护，所以即便再怎么样，她也从未拒绝过让茹愿走进她。
只是这一切，似乎都是她自作多情多想罢了，所以在茹愿眼中，自己是个没有自尊不懂自爱的人，她突然觉得心里发苦，看向茹愿的眼神多了一丝陌生，但还是忍不住问出那句，“在你眼里我不是个自尊自爱的人？”
“你真的自尊自爱还会那样做吗！？”茹愿不知为什么也跟她呛了起来。
宋祈气血上涌，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的，连带着太阳穴那块儿痛的她睁不开眼，头一次她就这样站着，听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她背过身去，良久。抬起手指着门，“滚。”
瘦弱却结实的小臂上多了几块淤青，藏在袖笼底下，茹愿一眼就注意到了，忽略了宋祈的语气，她突然冲过去抓住宋祈的胳膊，“怎么伤的？”
“我再说一遍，”宋祈迅速抽回胳膊，“滚出去。”
她语气头一次这么平静，茹愿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
“我说了你告诉我怎么伤的，我立马就走。”
“跟你有什么关系？”宋祈转过身来，眉头拧成一团，似笑非笑地看着茹愿，“我跟你什么关系轮得到你来对我刨东问西的？我凭什么告诉你？你能帮我打回去还是能给我钱治啊？”
“你干嘛这样想？”
“那我怎么想？”宋祈抬手打断她，“我这种人跟你们这种出淤泥而不染的花朵不一样，我就是一坨屎，我宋祈活三十多年，就他妈活成了一坨屎你知道吗？你说我不自尊自爱，我认了。”她自嘲，“我他妈也想自尊自爱，可我自尊自爱得起来吗？自尊能换几个钱啊？”
“你…”茹愿正要开口，她立马喝声打断，“得了，你不用说了，我说了，你走，从现在开始，往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我也不会再做你的任何生意。”她说着就去拉门，”请你出去。”
茹愿欲言又止，她就这么听着宋祈把话说完，看着她眼尾红红还是倔强的一滴泪都没流，她又开始懊悔自己不应该说那句话，只不过拳头握的再紧，茹愿还没学会认错。
小臂上的淤青活了，她从胳膊攀爬到肩头，最后遛进宋祈的心里，至此，那块地儿好像再也不能碰了，哪怕轻轻一按，都痛的要命。
茹愿走了，这次破天荒的，宋祈没有大喊大叫，冲着她喊，平静到宋祈也觉得一切都该结束了。
——
巷子口开了十年的面馆要搬迁，临近傍晚的时候，屋子里挤了一堆吃面的人，老板娘站在收银台前一边喊位，一边冲着人群大叫：“排队哈，各位请排队哈不要推不要挤，小心烫到！”老板娘是重庆人，在绥德待了这么多年，口音还是没能改掉，季杰嚼了一口大蒜，连带卷了一筷子面进嘴，回头和老板娘开玩笑，“老板娘你嫁过来这么多年，老家口音还是这么正宗啊？”
等他回过头再卷一筷子面进嘴的时候，茹愿不知道什么时候水灵灵的坐在了他的对面，吓得他筷子一抖，险些没噎了个半死。
一口热汤下肚，季杰含糊不清，“我说你走路怎么跟鬼似的没声没响。”
茹愿看了看这乱哄哄的人群，解释：“我有声音你能听到吗？”
季杰哼哼，“也对。”随后就吭哧哼哧低下头嗦面，不过几秒，他突然脑子一闪，抬起头和茹愿对视，试探着问：“你来找我…是不是…”
“是，”茹愿回答。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你就是。”季杰吃完最后一口面，抽了张纸巾擦嘴，“你把你知道的跟我说说。”
茹愿咬牙，“我不想她坐牢。”
季杰一手担着桌子，一手去掏兜里的烟，还没来得及点上，那边老板娘就催吃过的赶紧让位，二人起身离开，走到面馆不远处的一家奶茶店门口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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