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苒其实早就醉了。
只是因为要保持理智和孙宇达谈合作事宜,全靠着心理暗示才撑着喝完那小半瓶兑了水的白酒,直到对方答应在这周六参观他们的服装厂,心里紧紧悬着的那颗心才踏实下来。
后来见到姐姐温晴,她放弃了在她面前装出理智冷静的样子。
如果温晴是那种冷血的人,是不会帮她做换酒这种事情的,在喝醉酒半醉半迷糊的这段时间里,她总是会在闭上眼睛的时候想起一些和温晴有关的事情。
虽然是同父异母的姐妹,但她们是一起长大的,在那件事情没有发生之前,两姐妹之间的关系和普通的姐妹并没有什么不同,要说有什么不一样,那大概就是温晴一直不喜欢她。
比如小学入学考试那一年,没能考上重点一小的温苒被她嫌弃的骂了很久“笨蛋”和“不要说你是我妹妹”,后来考入重点中学,她又找到了打击她的新词汇“软弱又娇气”。
温苒曾经很在意,后来在母亲的鼓励教育下发现自己并不如她说的那般笨,慢慢也就不在乎她的批评,只想着有一天能默默赶超她。
如今她真的赶超了她,两个人的关系却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于是她说出了心底里的那个猜测:
-因为你在乎我的生死。
喝醉酒的温苒比平常有了更多的勇气,所以才想到借此机会质问她,为什么要让彼此之间的关系停留在那年秋天,在那个秋天,母亲的心脏连续做了两次大手术,温晴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家。
如果能回到那年秋天就好了,她要拼命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但当她努力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回到那年秋天,她躺在柔软的“沙发”上,贪婪的拥抱着怀里的衣服,那件存着好闻香气的衣服,总是宁她心神安宁。
没过一会儿,闻到额头上有药膏的气味,她抬起手摸了一下额头上的退烧贴,嫌弃的想要撕掉,手却被一双大手捉住,被温暖干燥手指攥住:
“别动,马上就到家了。”
清润磁性的嗓音回响在她耳边,她睁开眼睛往上看,映入眼帘的是那双熟悉的琥珀色眼眸。大概愣了三十秒,当大脑在飞速运转着,告诉她现在正枕在他的大腿上时,她强迫自己变得清醒,撑着爬起来,规规矩矩的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揉着不知道是喝醉酒还是发烧而疼痛的太阳穴,小声道了歉:
“抱歉。”
她脑子不太灵光的想:咦,为什么要向任先生道歉啊?
为了那条撤回的微信,还是因为不小心把他的腿当成了枕头?
不过任景川倒是没有说什么,他只是小心往她那边挪了一下,问她:“现在好点了吗?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或许是因为他耐心的询问声,温苒老实交代:“头又晕又疼,而且你的座椅太软了,坐上去软乎乎的,我感觉自己要掉下去了。”
她的回应明显还没有醒酒,说话也大舌头的,温吞吞的像是含着什么东西。她已经分不太清楚自己是坐在什么地方了,只是觉得自己坐在高高的云朵上,她怕自己掉下去,摸到身下还垫着衣服,就赶紧用手死死抓住,往窗外眼。
马路牙子往身后退走,沉默着驶离了她的视线,她看了一会儿就觉得胃里在翻涌,刚想说自己还想吐,车子就缓缓停在了雨花街一号。
任景川打开她那一侧的车门,探进大半个身子来:
“出来吧,到家了。”
坐在车里的温苒仍然觉得自己好像要从云朵里掉下去,摇着头说:“不行,我会掉下去的。”
喝醉酒的人总会把自己身边的各种事物想象的天马行空,任景川耐心的把两只手伸进去:“抱着我,不会掉下去。”
温苒看着面前那两只手,只想搭在他的肩膀上,但那人已经把她的手往脖子上拢,抱起跪坐在座椅上的她,护着她的脑袋抱出车外。
她实在是太瘦了,抱着也轻飘飘的,没有什么重量。
一口气把温苒抱到二楼,任景川把她放在玄关,转身接过司机带上来的高跟鞋和大衣,他交待司机早点回去休息,刚关上门,原本还呆坐在玄关的温苒就踉踉跄跄的冲到了洗手间里,少顷,温苒呕吐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他连衣服都来不及挂,丢在柜子上就赤着脚往里面走。
可怜兮兮的温苒跪坐在浴室里,抱着垃圾桶回答了之前没有答完的问题:
“我还,我还想吐来着。”
……
温苒的思绪断断续续的,她只记得把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吐掉以后,灼烧了一晚上的胃终于有了些许缓和。
她听到任景川问她:“现在有没有好一点?”
她稍微清醒了一些,发现自己已经躺回了床上,任景川正往她的额头上做冰敷降温,然后她才想起问他为什么会出现的问题。
好像自从躲雨那一夜开始,他就总是会神奇的出现在她的身边。
她明明应该是跟温晴回了家才对。
“我在电梯口碰上了你姐姐,是她把你交给我的。”
宿醉后遗症让温苒的反应总是慢半拍,她愣了好一会儿才说:“哦,又被她嫌弃我是个麻烦了。”
姐姐总是很排斥她,小时候讨厌她年纪小不愿意带她玩,长大了嫌弃她不自量力,不愿意和她站在一个阵营里,今晚又嫌弃她是个麻烦,不愿意照顾她。
任景川不知道在沉默的那短短一分钟里她想到了一些什么,但他不希望她因此难过:“我是你先生,所以我照顾你才最合适,她应该是这样想的。”
“她不是这样想的。”这话似乎打开了温苒的心门,她忽然坐起来,委屈巴巴的垂着嘴角:
“小时候我不聪明,她讨厌我,长大后我远超了她太多,她也讨厌我,现在我嫁了个那么优秀又那么好看的老公,她说不定更讨厌我了。”
任景川的话全停留在最后那一句话上了,虽然她喜欢在他的朋友们面前表现出夫妻关系很好的样子,但任景川心里清楚,她并不喜欢他。
不过这一刻,亲耳听到她夸奖自己优秀又好看的话,还挺开心。
“所以你会因为她的讨厌,放弃你拥有的东西吗?”
听到任景川那么问,一股子倔脾气的温苒立刻摇头,肯定的说:“那些东西都是我自己努力得来的,我努力得到的就是我的,当然,”说道这里,她睨了他一眼,心虚的说,“除了嫁给你这件事情,我没有努力过。”
这回答认真又严谨,任景川忍不住莞尔,下一刻,温苒又倒回床上自说自话:“虽然她是个令我讨厌的人,但我希望她过得比我好。”
希望讨厌的人过的比自己好,那算是什么讨厌啊。
难怪那个时候,岳母大人要让她和姐姐重修旧好,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明白她们之间对彼此那种又讨厌又放不下的感情。
任景川看她又陷入昏昏沉沉的宿醉状态,拿起她的手机塞到她手里:“可以解一下锁吗?”
温苒听话的用指纹解开了手机,大脑没有上传要对自己的手机有所有权的意识,今晚听了太多次他用询问语气和自己说话的声调,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听和他声线相似的广播剧,温柔腔调的男音本就自带着一种催眠的音效,她迷迷糊糊闭着眼睛,半梦半醒间,她好像看到任景川将一根线绑在了她的无名指上,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喊他:
“任先生?”
任景川剪断了那条线放到衬衣口袋里,淡淡的应了一声的:“嗯。”
然后温苒又喊他:“任先生。”
他第二次回应她:“嗯?”
温苒打破了心里那股子扭扭捏捏的劲儿,大方的赞许他:“你的声音很好听,我很喜欢。”
“谢谢。”
任景川不知道今晚是第几次因为她的某些行为而感到开心,喜欢一个人,大概就是时时刻刻都被对方影响着情绪,牵动着那颗跳动的心脏。
这礼貌又含蓄的回应,完全没有温苒想象中那般出人意料又感到意外的反应,显然,一定有不少人说过他的声音好听,因为他的表现像是早就知道自己的优势一样。
显然自己并不是第一个发现他的优点第一人,温苒闷闷的想,只有女孩子才会格外注意一个男人的声音是不是好听,有很多女孩子和他一样沉迷他的声音,等将这种奇怪的情绪从思绪里抽离出来时,任景川已经把睡觉乱蹬被子的她裹成了一个小蚕蛹。
他将手撑在她的被子上,在她视线正上方打量着她,动惮不得的温苒只能正躺着,任由自己被那样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打量,少顷,那双眼睛的主人轻笑出了声:
“要我和你说晚安吗?”
温苒来不及点头,那人却已经微微倾身,附在她耳边说了句话。
那低沉磁性的音调穿过耳膜,顺着血液流到了某处,心脏在那个瞬间漏跳一拍后,止不住的狂跳起来。
他附在她耳边说:“晚安,苒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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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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