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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早上，三井寿问铁男的第一句话是：“你到底是不是处男？”当时他正倚靠在铁男肩膀上，任由铁男用【自己】纤长细腻的手帮【铁男】解决每天早上都会遇见的苏醒。
铁男很难理解三井此时的脑回路，手卡顿了，“你就不能关注点真正重要的事？”
三井寿握上那只手，捏了又捏、不依不饶，“我现在就想知道这个。”
当三井寿迎着蓝毛而去时，铁男知道自己完了，他全部的人生观都崩溃了，关于他对别人的毫不在意、关于他小心保护的他孤独的心。他的人生有了价值，那价值杀掉了他的过去和那个他清楚知道却不愿醒的梦。
他去拜访了几座神社，甚至包括传说里的邪神，他还去过教堂，还有传统寺庙，当然没一个管用。他也试过回那场车祸现场，恨不得一寸一寸拿放大镜找特别之处，依旧一无所获。
到底是哪里的问题？他迷茫着。
后来他开始翻找关于灵魂互换、穿越、时间旅行之类的电影、小说、动漫，当然找不到逻辑和道理，只有阅片量增加了许多，让生活繁忙丰富。
直到某天他甚至开始翻哆啦A梦，漫画摊开在《灵魂互换绳》那一页，里面那个蓝胖子拿道具分别系到大雄和静香手腕上。除了互换，他还分神憧憬了一下大雄和静香能修成正果。
他正走在二年级走廊里，德男继续当他忠诚的小跟班，亦步亦趋跟在他半步之后。而不良集团里别的家伙都跟在德男后面，德男再也不是随意被不良欺负的憨厚少年，他已经亲自不良了。
铁男边走边看漫画，没留心撞了人。他有些烦，谁这么不长眼睛？身为不良头头，他已经习惯了被让路，停下脚步抬眼皮从书页上缘扫过去。一头眼熟的卷发？他心里一晃，在哪儿见过的？
卷发男生立刻嘲讽道：“三井你多大了你看《哆啦A梦》？我明儿给你带本《格林童话》吧，我妹妹上幼儿园之前很喜欢。”他还特地加重了“幼儿园”这几个字，为了报复上次【三井寿】说他的小绵羊是玩具。
铁男还没说什么，德男先压不住火了，伸手抓住卷发领口吼到：“宫城你想挨揍吗！早看你不顺眼了，你别太嚣张！”
“怎样！打架啊！”宫城变本加厉，“打呀！谁还怕一个看童话的！”
铁男当然没有单打独斗一对一的良好品格，带了德男他们一起上天台。但他们没人想到宫城下手那么狠。铁男被送去医院的路上还想，【三井寿】这小体格是真不行啊，幸好现在觉得疼的是自己。
陪着【三井寿】的德男非常机智或者非常胆怯地没敢给三井爸妈打电话，优先打给了【铁男】。
三井寿挂上话筒飞车而来，看见病床上浑身绷带陷入昏迷的【自己】，他红着眼睛逼问到底是谁干的！“说！到底是谁！”
他的样子像要活吃了德男。
他安抚着三井爸妈，劝了他们回家，自己守到铁男醒，那已经两天之后。他万般怜惜吻过【自己】额角，笑说“我去给你报仇”，挣脱了铁男抓向他的手，挣脱了这段枷锁。
是的，他骑车铁男的雅马哈撞向了宫城良田的小绵羊。宫城伤得怎样他不知道，他知道自己被甩了出去，黑暗旋转着扑向他，他轻飘飘不知又撞了哪儿，甚至没来得及疼。
再醒，他已经又是三井寿了。
又是病房。又是雪白的墙壁和刺鼻的消毒水味。三井寿很想用扶额来表达对自己的高中生涯住院次数之频繁的无奈，可是抬手太疼了，还是算了吧。
他确定自己现在是自己，因为他看见了头上缠着雪白纱布的铁男，还有铁男手里的镜子以便他确定自己没有变成别的什么奇怪的人。
——灵魂互换这种无稽的故事，一次就够了！！
镜子里的三井寿，头上缠着铁男同款纱布，一圈一圈的纠缠，像戴了同款帽子，让他忍不住想笑。可刚咧开嘴角他就笑不出来了。“我说铁男，你到底怎么照顾我的！我牙呢？”
“你不是已经报仇了？”铁男收起镜子以免三井寿更生气。话说这是他第一次直接看见三井寿，他顶着他的躯体生活了一年多，他几乎熟悉三井寿的每一寸皮肤，唯独没“亲眼”看看他。
三井寿自然也如此，第一眼看见真正的铁男，他差点从床上蹦起来，要不是受伤太疼一动不敢动。“我那是给你报仇，我的仇还没报呢。”他拉了拉铁男的手指头，这是他现阶段能忍受最大动作幅度，“果然还是我比较帅啊，铁男，你捡了个大便宜。”
出乎他意料，铁男浅淡笑笑，点头称“是”。三井寿发觉到铁男并不太快乐，他有沉重的心事。他故意说得快活：“怎么了？舍不得？以后我还约你回家，经过我的不懈努力，我爸妈已经很喜欢你了，不会拒绝的。”
“三井，我……”铁男凑近了深深望着三井寿，有些话欲言又止，他终于选了个轻松的题目，“我想你了，让我抱一下行吗？”
“这种问题不用问出来！”三井寿绯红了脸颊、阖上眼睛，轻轻仰头给铁男创造一个舒适的角度。
铁男扶着三井的肩膀，将他的珍宝拉入怀中。他身上都是药水味，他却觉得他好闻如香桂。三井啊，你可知道？我有多想占有你、我就有多清楚我该离开你。
他已经明了他的混混生涯对于三井寿来说太过危险。三井寿是他贪恋的阳光，而他只能给那片光带去乌云。他越靠近，他越危险。他越挽留，他越暗淡。
他是他此生唯一拥抱过的温暖，他不能让这温暖消散了。他可以不在光里，只要光依旧灿烂，他躲进地洞也会觉得幸福。
整个住院期间，铁男都陪着他，但他们之间反而不如错乱的时候自然。三井寿总有一种他们正站在春天的薄冰上的感觉，他们俩小心维系着微妙的平衡，以免这块最终会融化的冰提前碎掉。
缺少恋爱经验性格又不擅长用言语来和解的三井寿有些苦恼了。他每次都想下次要跟铁男好好谈谈，但每到下次他都因铁男眼神里的闪躲而开不了口。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流逝着，三井寿因为憋屈而产生的怒气渐渐积累着。直到出院，他的火气不但没散反而更浓烈，心中那团怒火支使着他去报仇了——去湘北篮球队踢馆。
那里才是一切的终结，三井寿恨恨地想，因为那里是一切的开始！都怪他们，他才要遇见这些乱七八糟的麻烦。虽然铁男并不属于麻烦，但他完全可以用更愉快的方式认识他呀！那他们俩现在也可以相处得很自在而不是这样别扭！
对事情的本质认识不清的三井寿同学打架打上头了，又被木暮和宫城还有所有湘北的人误会成了他是因为赌气才不肯回球队，而他完全没办法解释他其实处于魂不附体的特殊情况。
于是他更觉委屈，死活不肯认输，直到看见安西老师，他才彻底释放心情，眼泪跟不要钱似的淌。虽然整个故事不能说，但发泄一下情绪总行吧！呜呜呜呜，安西老师，这个故事你听我现编，但我保证我从来没生过你的气，这句话是真的呀……
等他哭够了再想去找铁男，铁男已经不见了。
其实这个时候，三井寿还没查觉到他跟铁男之间已经或者说原本就存在着的鸿沟。对于铁男的消失，他有他自己的理解。
他觉得铁男正在挣扎，铁男一定是想不通他到底是爱上了自己还是【自己】。因为三井寿现在正在陷入这个有些混乱一句两句说不清的境地。
带着这个误解，他在街头遇见铁男，看着铁男的欲言又止，他也想不出一句化解尴尬的话题。可机会不等人，铁男身后还有追兵，他们只好匆匆道别。
三井寿将此时的分别归为他们之间的某种默契。他总会想明白的，铁男也一定会。他可以带着这样的希望去参悟这个世界，铁男也是。
——正文完——
——后续番外——
广岛那一战，三井寿领悟到了“我是谁”这个“哲学三问”之一。他不是阿波罗，那是他梦想中的样子，但世上有几人能活成梦想呢？
他是炎之男，是浴火重生的不死鸟。他永不退缩，他很了不起。
他想起了在江之岛跟他讨论另一个哲学议题“我从哪儿来”的铁男——说起来啊，这阵子实在太忙，他都好久没想他了。
湘南的夏风总是潮湿，谁让离海近呢。还在放暑假，湘北篮球队上午训练、下午放假，三井寿告别了队友，辗转公交跟电车，又顶着闷热步行一阵，回到他住了一年多的那个装饰简单的家。
他本以为推门会看见铁男那架嚣张的雅马哈，但院子里却停着一辆涂得五颜六色的小巧的面包车。
“这是？”他意外地问。而他询问的对象正蹲在墙根种白菜。那墙搭起四层架子，除了青菜还有结得正好的红番茄和紫茄子。
“你怎么来了？”铁男带着惊讶回头，望向数月未见的三井寿，他看起来更成熟了啊，眼中闪着坚定的光。
“我来问你件事……”三井站在院子门口，眨了眨眼睛，“我本想来拯救你的，你已经原谅自己了吗？”
“啊。我想我可能没有当混混的天分，”铁男指着那辆小面包车，“卖棉花糖也是个不错的工作对吧？遇见我的话，一定要照顾我生意啊，高中男生也可以吃棉花糖。”
三井寿气到笑出来，“你小气到不想请客的话，那我来当老板好了。”
铁男拍拍手上的灰站起来，一束阳光刚好越过墙头晒在他眉眼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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