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体参观日的早晨，公司化妆师用卷发棒将我的头发烫成柔软的波浪，又在我眼角贴上细小的亮片。朴雪英递来那件浅蓝色向日葵连衣裙，语气不容置疑：“今天你只需要微笑，回答问题按台本走，弹琴时别做多余的表情。”
我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精致的妆容，刻意设计的“异国少女”造型，像个人形立牌。
李灿在后台等我，他罕见地穿了正装，白衬衫扣到最上面一颗，领带却松松垮垮地挂着。看到我时，他吹了个口哨：“哇，向日葵少女。”
“闭嘴。”我压低声音，“你确定要这么做？”
他耸耸肩，从琴盒里取出小提琴：“反正我本来就不是‘乖孩子’人设。”
礼堂里坐满了记者和摄影师，闪光灯此起彼伏。
韩社长站在台上，笑容得体：“今天我们很荣幸向大家介绍SEVENTEEN企划的新成员，来自意大利的安莉西娅。”
我按排练好的流程走到钢琴前坐下，手指悬在琴键上方。台下期待的目光像聚光灯，灼得我皮肤发烫。
按照台本，我应该弹奏公司准备好的曲目——一首甜美轻快的流行钢琴曲，完美契合“阳光意大利少女”的形象。
但当我抬头时，看到李灿站在舞台侧边，冲我眨了眨眼。
我的手指落下，弹出了《Firenze nel Cuore》的第一个音符。
礼堂瞬间安静。
韩社长的笑容僵在脸上，经纪人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但已经来不及了——李灿的小提琴声加入了进来，悠扬的旋律像托斯卡纳的风，席卷了整个会场。
我忘记台本，忘记表情管理，甚至忘记呼吸。这首曲子是我十四岁时写的，为了纪念第一次在安德先生的老钢琴上弹奏完整的旋律。琴声里有佛罗伦萨教堂的钟声，有孤儿院后院的无花果树，有恩左先生偷偷教我弹的第一个和弦——
而此刻，李灿的琴弦像在回应我的记忆。他的弓法并不华丽，却精准地捕捉到了每一个情绪的转折，仿佛他早已练习过千百遍。
最后一个音符消散时，台下鸦雀无声。
然后，掌声雷动。
后台休息室，韩社长摔碎了咖啡杯。
“谁允许你们擅自改曲目的？！”他的怒吼让墙壁都在震动，“尤其是你，李灿！你以为自己是谁？”
李灿靠在墙边，脸上还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即兴发挥嘛，观众不是挺喜欢的？”
“这是严重的违约行为！”韩社长转向我，眼神冰冷，“而你，莉西娅，我以为你至少懂得遵守规则。”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是我提议的。”李灿突然站直身体，“要罚就罚我。”
韩社长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不敢？”他按下内线电话，“叫保安带李灿去我办公室。现在。”
两名黑衣男子进来时，李灿悄悄对我做了个口型：
“别担心。”
他的手腕被抓住的瞬间，我看到了他藏在袖口下的淤青——这不是第一次了。
休息室的门被重重摔上时，我听见李灿的小提琴盒倒地的闷响。琴弓滚到我脚边，松香粉末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金光。
朴雪英一把拽住我手腕：“你疯了吗？知道违约金是多少吗？”她的美甲陷进我皮肤里，“现在立刻去和记者解释，就说这是公司安排的特殊表演！”
我弯腰捡起琴弓，松木握柄上刻着一行小字——"For the girl who plays like sunshine"。
“雪英姐，”我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帮我个忙。”
三分钟后，我站在韩社长办公室门外。透过百叶窗缝隙，我看到李灿垂着头站在办公桌前，韩社长手里的金属尺一下下敲在实木桌面上。
“……这是第几次了？上次擅自直播，上上次在签售会上……”尺子突然“啪”地甩在桌面上，“你以为公司非你不可？”
李灿的校服领口歪了，后颈有道新鲜的红痕。他忽然抬头说了什么，韩社长猛地抄起尺子——
我推开了门。
金属尺悬在半空。韩社长的金丝眼镜反着冷光：“谁允许你进来的？”
“是我要弹那首曲子的。”我向前一步，琴弓在背后攥得发烫，“李灿只是配合我。”
办公室的沉香木气味浓得令人窒息。韩社长慢慢放下尺子，突然笑了：“有意思。”他拉开抽屉取出平板，“知道这段视频点击量多少吗？”
监控画面里，我和李灿在音乐教室的即兴合奏。右上角显示观看次数：2,387,501。
“观众就喜欢看这种‘意外’。”韩社长用尺子轻拍我肩膀，“但公司不需要意外。”他转向李灿，“今晚的声乐课取消，去B栋打扫器材室。”
门关上后，李灿靠着墙缓缓滑坐在地上。他解开衬衫最上面两颗纽扣，锁骨处露出青紫的痕迹：“看到没？这就是韩社长的‘特别关照’。”
我蹲下来帮他捡起散落的琴谱，发现全是《Firenze nel Cuore》的手抄版，边角已经起皱。
“你早就知道是我。”这不是疑问句。
李灿用琴谱挡住脸，声音闷闷的：“在知勋哥工作室听到你弹和弦的指法就确定了。”谱纸微微发抖，“那个降B转音……全世界只有你会那样处理。”
走廊突然传来脚步声。李灿猛地拽我起来，把琴谱塞进我书包：“快走，被看到单独相处又要写检讨……”
“李灿。”我抓住他手腕，“为什么要冒险？”
他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因为……”耳钉在灯光下闪了闪，“我想听你弹真正的曲子，不是人设包装的。”
晚霞透过走廊窗户，把他的发梢染成橘红色。我想起视频下那条韩文评论，想起他琴柄上的刻字，想起他手腕上层层叠叠的淤青——
“器材室见。”我压低声音，“我带创可贴和草莓牛奶。”
李灿眼睛瞪得滚圆：“你才签合约就学坏？”
“跟你学的。”我转身走向电梯，听见他在后面憋笑憋得咳嗽。
电梯门关上的瞬间，我掏出震动的手机。李知勋的信息突兀地躺在屏幕上：
「监控视频看了。
你左手的颤音指法——
2012年油管弹唱《Firenze nel Cuore》的人是你。
今晚十点，作曲室。
带两盒草莓牛奶，要过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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