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四十五分，我立在B栋器材室门口，掌心攥着两盒草莓牛奶，指尖还勾着一包创可贴。
走廊的声控灯在头顶明明灭灭，远处传来清洁工拖动拖把的水声，混着消毒水的气味漫过来。我屈指叩了叩门板，用气音轻唤：“李灿？”
门内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接着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人撞到了什么硬物。
“……嘶，别进来！”李灿的声音压得极低，尾音裹着没散的慌乱。
我蹙眉推开门缝——
下一秒，呼吸骤然凝在喉头。
李灿正手忙脚乱地往身上套T恤，裸露的后背上横亘着几道红痕，像被什么硬物抽打过，在昏光里泛着刺目的色泽。他的校服外套皱成一团丢在地上，旁边倒着把拖把，水桶里的水淌了满地，映着器械架的影子晃晃荡荡。
“你……”我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他猛地拽好衣摆，转身时耳尖红得快要滴血：“说了别进来！”
沉默在逼仄的器材室里漫延。我望着他手腕上渗血的擦伤，攥着牛奶盒的指节不自觉收紧，塑料壳发出细碎的咯吱声。
“韩社长只让你打扫，没让你挨打。”
李灿别过脸，扯了扯嘴角：“器材室的‘特别服务’，老规矩了。”他弯腰捡拖把时动作滞涩，“以前更狠，现在改用塑料尺，算进步了。”
我走过去把牛奶塞进他手里：“坐下。”
他愣了愣，没动。
“我说，坐下。”我拽过旁边的体操垫，语气不容置喙，“除非你想伤口感染，明天被舞蹈老师骂‘连基础动作都做不利索’。”
李灿盯着我看了两秒，忽然笑了：“哇，头回听你说这么长串韩语。”话虽如此，还是乖乖坐下，拧开牛奶灌了一大口。
我蹲下身，用湿巾轻擦他腕间的伤口。他疼得“嘶”了一声，却没躲开。
“为什么帮我？”他突然问。
我手上动作没停：“因为你也帮过我。”
“就这？”
“还因为……”我撕开创可贴，轻轻贴在他破皮的指节，“你的小提琴，比公司给你立的人设好听一百倍。”
李灿怔住了。
器材室的白炽灯在他头顶嗡嗡作响，把发梢照出层浅棕的光晕。他低头望着贴满创可贴的手指，忽然轻声说：
“其实我差点放弃音乐。”
我抬眼望他。
“《Kpop Star》淘汰那天，我把琴摔了。”他摩挲着牛奶盒，“后来刷到你的视频，又把它修好……结果第二天就被PLEDIS的星探堵到。”他扯了扯嘴角，“命运真会开玩笑，是吧？”
我盯着他耳钉上晃动的光点：“那今天何必冒险？”
李灿沉默了很久。
“因为……”他抬起头，昏灯里的眼睛亮得惊人，“我想听你弹真正的音乐，不是他们包装出来的商品。”
话音刚落，器材室的门突然被敲响。
我们同时僵住。
“李灿？”是崔胜澈的声音，“你在里面吧？等等，怎么锁门了？”
门把手被用力拧动的声响，让李灿猛地弹起来，牛奶盒“啪”地掉在地上，粉色液体在地板洇开一小片。
“完了。”他压低声音，手忙脚乱抓过校服外套往身上套，“胜澈哥最烦练习生私下独处……上次有对情侣被他抓到，写了三万字检讨。”
我迅速把用过的创可贴包装塞进口袋，心跳快得要撞破胸腔。
门外的崔胜澈又敲了两下，语气渐生狐疑：“灿啊，再不开门，我去拿备用钥匙了。”
李灿深吸口气，冲我比了个“躲起来”的手势，快步走向门口。
“来了来了！”他刻意拔高音量，装出刚睡醒的迷糊劲儿，“胜澈哥，我刚整理器材呢，不小心睡着了……”
门开了条缝。
崔胜澈抱臂站在门口，浓眉微挑，目光越过李灿的肩膀，直直落在躲在储物架后的我身上。
空气凝固了一秒。
“哦——”他拖长音调，嘴角勾出抹意味深长的笑，“原来是在‘整理器材’啊。”
李灿的耳尖瞬间红透：“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只是在——”
“在偷偷喝草莓牛奶？”崔胜澈弯腰捡起地上的空盒晃了晃，“还是过期的？”
我僵在原地，大脑飞速转着该找什么借口，却听见他突然叹了口气。
“行了，别编了。”他走进来顺手带上门，“韩社长让我来看看，你的惩罚结束没，结果逮到俩小鬼在这儿偷偷疗伤？”
李灿愣住：“……哥你早知道？”
“知道什么？知道你每次挨完罚都躲在这儿哭？”崔胜澈从口袋掏了管药膏扔给他，“还是知道你偷偷练了两年《Firenze nel Cuore》，就等着哪天能和原作曲者合奏？”
我猛地抬头看李灿。
他的脸“唰”地红透，结结巴巴地反驳：“我、我哪有哭！还有练琴的事你怎么——”
“我是队长，当然什么都知道。”崔胜澈打断他，转头看我时眼神忽然认真，“知勋哥在作曲室等你，但有件事你得先知道。”
他从手机调出段监控录像——正是今天媒体参观日，我和李灿的即兴合奏。
“这段视频，”他点了点屏幕，“已经在推特趋势挂了四小时，点击量破五百万了。”
我屏住呼吸。
“韩社长气得跳脚，但股东们很满意。”崔胜澈收起手机，嘴角微扬，“所以，你们俩暂时安全了。”
李灿瞪圆眼睛：“真的？”
“不过——”崔胜澈突然伸手，一左一右按住我们的脑袋，“下次再敢擅自改曲目，我亲自教训你们，听懂了吗？”
语气虽厉，掌心却是暖的。
我和李灿同时点头，头发被他揉得乱糟糟。
“现在，”崔胜澈松开手，指了指门口，“灿去练习室加练两小时基本功，莉西娅去知勋哥那儿——他等你挺久了。”
李灿偷偷冲我眨了眨眼，用口型说：“明天见。”
崔胜澈一巴掌拍在他后背：“别眉来眼去的，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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