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人类需要食物、氧气、需要阳光的沐浴、温暖的环境,而我不需要。”男人顿了顿,继续说道:“但某种意义来说,我却又属于人类,因为我承载着人类所有的情绪,我渴望群居。确切来说,你们要是再晚来一步,我想我会率先在这发光的洞穴中疯掉。”
闻言,众人愣了愣。
人类不愧为最具有温度,却又最冷血的生物,只要有一己私欲驱使,完全可以忽视给予对方的苦痛。
“抱歉。”徐卿松这句道歉不咸不淡,他继续问道:“这里氧气浓密,温度适居,你又是如何发现自己异于常人的?还有,这片森林是你种植的吗?据记载,这颗星球上除了拥有特殊土壤,并无其他物质与生物和植物。”
“就像你们人类天生就知道不吃饭会而死,不繁衍就会绝嗣般,我也是有意识时,就一窍而通。”
“当然,这颗星球上不存有氧气和温度,有的仅仅是这些微薄的土壤。”男人弯腰,捧起一抔黑色松土,那些松土在他掌心发着热,“我刚来这里时,埃尔比就把我倒在这些土壤上,我就这样借助着它们的滋养,睡得安稳、踏实。它们的温度像暖热的小床,它们的声音像遥远的绝歌,让我畅快呼吸。”
“在我第一次睁眼时,终于可以控制自己的双手抚摸它们,我想着,就叫它们莉亚吧...我亲爱的莉亚...”男人脸上露出从未有过的温存,“于是,我用人类最虔诚感谢的方式,轻吻着、爱抚着莉亚。只是时间日渐变长,莉亚的身体出现了残缺,她的一些部位不再温暖,直觉告诉我,因为我所需的能量越来越多,莉亚正在逐渐消失。”
“我很害怕,我不希望我唯一的伙伴离我而去。”
“于是,我想起那是一个午后,徐海乔在我的身旁读书,他告诉我,树木与土壤相互依靠,互相滋养。”男人笑道:“然后,我就带着莉亚出发了。”
“其实我并不确定这个星球上是否存有植物,这几十年,我只是一边收集还带有温度的莉亚,一边渴求那株天外之物的出现。但好在,在我以为只是自己异想天开时,那只枯死的幼苗出现了。”男人边说,边带着大家在洞穴深处坐下,“它躺在莉亚冰冷的怀里,是那么无助,它浑身发黄,我只能轻轻将它捏起,因为一用力我想它就会碎掉。”
徐卿松为此百思不得其解,PG1这种没有阳光滋养的星球,怎么可能会有植物生长?若是真有,也怎么可能只有一只,还是枯死的?
徐卿松想了想,认为或许早在之前,PG1因为特殊土壤的缘故,真有奇特的植物准备生长而出,只是后来土壤中的微生物日渐坏死,也导致准备发力的植物只能枯萎于襁褓中。
“之后呢?”张向南已经沉迷于故事,懒得打岔动脑了。
“之后我就将幼苗埋于莉亚之中,我没有养料,但是我想,莉亚就是最好的养料。果不其然,不到三日的时间,幼苗重新有了生机,它逐渐挺拔、变绿,它飞快的野蛮生长,它与莉亚有着绝对的合拍,可以说莉亚在哪儿,它就在哪儿。”
“于是,我把莉亚聚集在这一块,让我可以亲眼见证这幕美好的交结。直到今日,幼苗已经繁衍为大片我喊不上名的树植。”男人说完后,又换上一副怅然的模样继续道:“只可惜,PG1太大,我能力有限,没能全部收集,其他地区的莉亚已经枯竭。”
“太他妈帅了!”张向南拍了拍男人的肩膀,透过衣物,他甚至可以感受到男人炙热的体温,只是语气有些像哄小孩:“为了拯救伙伴,你很勇敢。”
徐卿松不置可否:“多亏了你,莉亚还存有研究价值,谢谢。”他忽视张向南责备的目光,又接着问道:“你没给那株幼苗取名?”
“谢、谢谢?”男人不确定是否是这样回应对方,笑着说道:“当然有,它叫尼亚。”
“那你有给自己取个名字吗?”徐卿松问道。
男人摇摇头,他依旧笑着:“我认为,被创造之人赋予名字,名字才具有意义。”
“所以,赐予我一个名字吧,就现在。”
这句话是对着徐卿松说的。
徐卿松摇摇头,说道:“我不是徐海乔。”
“你是。”男人收了笑,眼神坚定,“你有着跟徐海乔匹配的基因,有着跟他相同的脸蛋。”
“好吧。”徐卿松不想在这件他认为毫无意义的事情上争论,他想了想说道:“巴鲁斯1号,就叫你巴鲁斯,代号1。”
张向南听得快要晕过去,名字是好名字,可为什么偏偏要在后头强调一个1?徐卿松不愧是冷血的书呆子,就这么明晃晃提醒人家是个实验品,也真不怕巴鲁斯这个有感情的伤了心。
“巴鲁斯?”巴鲁斯咧嘴笑得开心,只能说或许是张向南想多了:“我喜欢这个名字?哪个巴?哪个鲁?哪个斯?这名字有什么寓意?”
徐卿松被问的一个头两个大,他蹲下身体,在莉亚的身体上刻画出五个字。
巴鲁斯1号。
“巴鲁斯是希腊神话-阿波罗下凡时的化身之一,你不是说你害怕孤独?阿波罗代表着光明与生机。传说中,被阿波罗守护的人们都能感受到温暖与幸福。”
巴鲁斯与张向南也蹲下身,仔细辨认字痕,只有方极依旧抱胸靠在壁旁,对这件事毫无兴趣。
张向南称赞道:“牛。”在巴鲁斯羡艳的眼神中,认为多读书真的很有用,随便开一俩句口,都显得那么浪漫。
徐卿松抬头看了眼张向南,发现他累到飘忽的眼底下正耷拉着大片黑眼圈,他的身体疲惫程度应该提升到最顶,不过是这神奇的一幕在燃烧最后一点肾上腺素。
张向南身材偏薄,喜欢吃垃圾食品,从不注重身体管理,体能自然不比常年健身的徐卿松跟方极,经常干一点活就喊累。
再加上,从准备穿越鹿舔星系的几个小时前,三人就紧绷着神经不敢怠懈,直到现在他们已经接近36小时没有休息。
尽管眼前一幕叫人兴奋,就算徐卿松顾不上自己的睡眠,可他得对队员们的健康负责。
徐卿松又抬手看了看电子表上的地球时间。
晚上23:05分,夜色正浓,是该睡个好觉了。
“全体都有,现在回舱上休息吧。”
张向南拿着玻璃瓶的手抖了抖,不可置信问道:“你是说现在?在这么重要的时刻?这是你本人的意愿?”
徐卿松乐了,语气带着玩笑的嘲讽:“看来你不像平常表现的弱不禁风,难道之前那副模样都是为了工作偷懒?”
“绝无可能。”张向南讪讪笑道:“一切听从总指挥的安排哈。”
徐卿松点点头,看了眼同样错愕的方极,说道:“现在大家的精力已经消耗殆尽,自然无法集中高度精神进行勘测,拖着疲惫的身体强行活动只会耽误任务进度,还不如好好睡一觉,明天勘测也不迟。”说罢,他迈着脚步朝洞外走,“反正我们有三天时间,再不济,多留几天。”
啪嗒——啪嗒——
天空不合时宜又下起小雨,徐卿松嘭一声撑开伞,就听见后头传来一句:“你们要去哪儿?”
巴鲁斯的声音带着轻微的颤抖,他急切上前几步,问道:“你们要走了吗?”
“啊哈哈。”张向南挠头解释道:“我们太累了,需要回飞舱上休息,或许,你同意我们明天再来看你吗?”
“可是外面下雨了。”
张向南摇了摇手中的科技伞,耐心解释道:“你不用担心,那些雨滴伤害不到我们。”
巴鲁斯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还是噤声了。
这时,徐卿松回过身来,伞下的眼神带着急切的探知:“你很怕下雨?”
巴鲁斯点头:“这里的雨水很危险,它们给我一种心跳加速、呼吸困难的错觉,所以我很怕它们。”
“抱歉。”徐卿松收了伞,又缓缓朝巴鲁斯走近,眼底藏着看不明的隐晦:“或许这样问可以让你更明白些,我想知道的是,这些雨水可以伤害到你?”
“我不知道,我没有尝试过......啊!”
啪——
在张向南的惊呼声中,徐卿松一巴掌拽住巴鲁斯的手腕就朝洞外拉。
巴鲁斯在身后拼命挣扎,可徐卿松力气大的吓人,任凭也无济于事。
“不要!求你!”
听见巴鲁斯的哀求,徐卿松无法描述自己现在的心情,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什么,只知道如果巴鲁斯连带有辐射的外星雨都抵御不了,那他只会是一个被永远抛弃的残次品。
雨声越来越大,洞外肉眼可见的银丝也越来越多,在身后追赶的张向南快要拉住巴鲁斯时,徐卿松已经反手一甩将巴鲁斯扔出了洞外。
巴鲁斯重心不稳,跌坐在地面,他感受着大片冰凉滴落颅顶,啪嗒啪嗒的雨水仿佛刺穿脑袋,再从皮肤渗透而出,蔓延至脸庞,模糊他的视线,击溃他内心的最后防线。
他浑身被雨水打湿,厚重的衣物如同将他拽入海底,于是他浑身战栗,大口呼吸,被恐惧包围的身体一动不敢动,眼底是无尽的哀凉。
“疯子!”
张向南骂了徐卿松一句,撑起伞就朝外跑,他将伞撑在巴鲁斯的头顶,眼见被雨水滴落的部分防护服被消融,他想伸手去扶,可伸手也不是,不伸手也不是。
只是被骂的那人,瞧见巴鲁斯身上绽放而开的伤口,正以一种不似正常人的方式快速愈合时,终于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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