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鲁斯颤抖着身体拒接张向南递过的毛巾，如果用普通棉柔擦拭这些雨水，下场只会跟身上被烧破的衣服一样。
于是，他找了块地方坐下，抖着手寻了一个黑色的长柄物体，然后将长柄伸入旁边的铜质火炉，啪一声点燃里头的固体酒精块，一股奇特的化学气味瞬间弥漫洞穴。
张向南惊呆了，可看着此刻狼狈的巴鲁斯，还是强忍住询问如此先进物品是哪儿来的的问题，也顺手拦住了同样想发问的徐卿松。
他想，巴鲁斯现在应该不想搭理任何人，尤其是徐卿松。
“额，那、那啥...”张向南将徐卿松背过去，面露抱歉的对巴鲁斯说道：“换洗的衣服已经给你放在这里，那我们就先撤了。”说罢，还朝方极挤了个撤退的眼神。
“你们可以留下陪陪我吗？”
微弱的、带着颤抖的声音响起。
张向南回头时，巴鲁斯正蜷缩着身体，他抬头对上张向南的视线，突然掀起一片狂风，张牙舞爪地吹乱巴鲁斯眸中原本平静的草地，那些野草肆意摇曳，抵挡不住的外界因素让它们失了平衡，恐惧、担忧，席卷着他眸中的那片小小世界。
“好。”张向南鬼使神差答应了，或许将巴鲁斯以这样一副模样丢在洞穴中，实在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行为。
“好？”徐卿松没忍住转过身，鄙夷道：“谁要谁留下？我？我们？还是你？”
“你们当然可以回飞舱上。”张向南说：“我留下。”
“拜托，大少爷，你认真的？”徐卿松的语气里带着不可置信，他宁愿相信是张向南已经累到精神失常了，“我们在不确定任何危险因素的情况下靠近他，就已经是冒险举动，你还要留下来陪他睡觉？你他妈脑子长屁股上了？”
“我不会伤害你们的。”巴鲁斯闻言，小心翼翼对着徐卿松说道：“特别是你。”
这下让张向南真心觉得徐卿松太不是人了，他接话道：“巴鲁斯再危险，好像也没我们的总指挥危险吧?”
巴鲁斯身上的水分正在快速蒸发，徐卿松忽视他试探、又带有恳求的目光，斩钉截铁的拒绝了：“我不同意。”
张向南刚张口想要再争取一下，一旁许久沉默的方极居然说话了。
“抱歉，徐指挥。”方极站直了身体，走到徐卿松面前，伸着手指随意地点了点胸前：“为了更好记录实验体，我请求留下。”
徐卿松闻言，咬着牙，顿时火冒三丈：“统统不同意！”
“我认为...”
又开始了！方极这家伙又开始我认为我认为了！只要他一认为总没好事！
“...实验个体在整个监测阶段表现出非预期的异常行为模式，均为不可多得的重要信息。”
徐卿松腹诽道：这还用你说？
“由于本项目的记录周期限定为三天，周期延长可能对回程安排有所干扰，故采取贴身式连续记录方案为当前最优且必要的选择。”
嗯...说的好像确实并不是无道理。
“要是出了危险，谁来负责？我负责不起。”徐卿松强忍怒火想了想，还是驳回了：“我还是保持不同意。”
“可如果...”方极的语气镇定自若，好似与人争论只是在探讨今晚吃什么一样波澜不惊：“错过了重要信息，这样的话，徐指挥就能负责的起了吗？”
知己知彼，徐卿松被方极巧妙的抓住了痛点，方极太了解，对待实验严苛的徐卿松绝对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实验过程、一根毛也不行。
方极话糙理不糙，只是徐卿松实在不能理解，明明这人总是连话都懒得施舍别人一句，怎么偏偏到他这，自己还得输上一成？
“好。”徐卿松只能妥协，他叹口气说道：“我们一起留下来。”
一个小时后，雨停了，张向南带着飞舱上的食物返回了洞穴，给众人分了后，挨着刚换完新衣服的巴鲁斯坐下，给他也分了一个。
巴鲁斯看着面前的速食饼干，学着张向南打开包装，尝了一口，说道：“不好吃。”
张向南惊呼道：“你还分得清好吃还是不好吃?”
在巴鲁斯疑惑的目光中，张向南意识到人类天生就具有味觉，巴鲁斯也本就是人类进化而来，这个问题实在多此一举了。
“这本就是速食，在行动中方便携带而制的。”张向南解释道：“虽然味道不怎么样，可里面含有大量人类所需营养。”
“那你们来PG1的途中只能吃这些？”巴鲁斯问道。
“怎么可能！”张向南拔高了点音量：“要是这样我早郁郁而终了，飞舱上有厨房与食材，虽然自己做的不比饭店味道好，但也勉勉强强吧，不过...”
张向南话说一半，眼神扫了眼靠在一旁闭眼休憩的方极，然后指了指：“就他，看见没，那位长的很帅叫方极的做饭堪比米其林大厨。”
巴鲁斯不理解张向南口中的米其林是什么意思，默认为做饭好吃的代表。
“他是你们的厨师吗？”巴鲁斯问。
“噗哈哈哈哈哈...”张向南没忍住乐了，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怎、怎么可能，他可是我的领导，只是偶尔给卿松做饭时，我沾沾光而已。”
“蹭吃？”巴鲁斯理解了张向南的意思，又问道：“他为什么只给卿松做饭，而且他们的关系...看起来不太好。”
张向南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跟巴鲁斯解释他俩的关系，一方面是他们相处的方式确实莫名其妙，还有一方面是不知道同性恋这个词在巴鲁斯那是否科普与接受。
“因为...”张向南在巴鲁斯好奇的眼神下，说道：“因为他们是恋人。”
果然，不远处的徐卿松听见了对话，投来一记极度不爽的目光，吓得他赶忙改口：“不过已经分手了。”
“恋人？”巴鲁斯的目光在方极与徐卿松身上游荡了一圈：“分手？”
“诶，你当然理解不了...”
“不，我理解。”张向南的话被巴鲁斯打断，“卿松爱方极，方极爱卿松，他们情投意合，选择共度余生，这叫恋人。但是后来他们不相爱了，这叫分手。”
“你说的对、也不对，方极还是很爱...”张向南试图跟巴鲁斯解释相爱的俩人也会因为各种原因选择分手的原理，却再次被徐卿松打断。
“不错，你了解的很透彻。”徐卿松终于忍无可忍，当着他面聊这种事情等同于公开处刑。“但是请你们闭嘴。”
张向南咂吧嘴，没了声。
巴鲁斯意识到他说的话让徐卿松不快，自然也不敢说话。一时之间，洞穴内沉默无比，只有绿色荧光在玻璃瓶内将众人的脸照的发绿。
徐卿松的视线落在玻璃瓶上，他细细打量，里头的枝根被剥去了绿叶，孕育在莉娅之上，它时而黯淡、时而明亮、时而飘向左、时而摇曳向右，像极了一只燃烧不尽的天然蜡烛。
“这些玻璃瓶，也都是你做的？”徐卿松问道。
巴鲁斯瞬间对徐卿松扬起一抹骄傲的笑，像个寻求夸赞的孩童：“是的。”
没有火源就无法烧制玻璃，徐卿松忽视巴鲁斯的需求，说道：“那现在可以说了吧，这些生火工具都哪儿来的？”
抛媚眼给瞎子看，巴鲁斯收了笑。
“我的外星朋友给我的。”
“什、什么？！”
此话一出，徐卿松瞪圆了眼，张向南甚至夸张的颤栗了下身体，就连方极都眯着眼等待巴鲁斯的后话。
“外、外星朋友？”张向南抖着声音不可置信的又问一遍：“你是说外星人？”
巴鲁斯点头，说道：“他来自名叫狄塞拉的星系。”
狄塞拉，是个听都没听说过的星系，这说明这个星系距离地球太远太远，人类现如今的科技还无法观测到那一步。
“那他们是怎么找到你的？他们的样貌跟人类有何不同？他们的科技发展到哪一步了？”徐卿松语速都有些着急的问道。
巴鲁斯想了想，一一解答：“他看起来很聪明，使用的飞舱跟武器，都是我在地球没见过的。至于外貌...”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并不像人类，他长得像一块铁皮，甚至身高都比我高出俩个头。”
“那天我照常在研究如何制作玻璃瓶，这也是我在这个孤独星球上的唯一乐趣，就在冥思苦想之时，我耳边突然传来一道电流声，我听见有人问我在做什么，于是我找了很久，都没见到说话的人，后来才反应过来，这个声音是从我的脑海里传出来的。”
“也就是说，那个人在用意念跟我对话。”
徐卿松震惊到脑袋短路，张着嘴好像想问什么，却半天说不出话。
“我告诉他，我在思考如何制作玻璃瓶，于是他问我，为什么要思考这么低级的事情，还问了我的情况。”
“在后来的交谈中，他告诉我他叫ED6，这就是他的名字。于是我向他许愿，我需要一个可以制作玻璃容器的火炉，他居然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几天后，他真给我送来了溶具，那是我第一次看ED6，没有光滑的皮肤，全身被披风包裹着，只露出一片白色铁片，眼睛那有两个窟窿，身后是一架透明的飞碟，只有他一个人，所以他带着防身的激光枪。”
“最重要的是，ED6还给我带来了一份玻璃制作页，他说是地球的产物。”
“地？”张向南惊呼出声：“地球？！”
地球，宇宙中的超级温室，从第一位智者仰望天空开始，就从未停止对未知的探寻。
一直以来，无论事态如何发展，鬼怪、外星人，以及等等奇异事物也都是人类的幻想和唬人的噱头。
以地球为世界，以自我为主宰，对宇宙一无所知的人类从来都是这样存活。
不过直至今日才明白，自己不过是玻璃鱼缸的鱼。
人类，或许从未看清世界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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