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冕兄是生气了吗。”陈景探头问道,被陆冕直接扒开,推到一边。
“我什么要生气?”陆冕反问道。
他生什么气,他气什么,他当然不生气。
“那陆冕兄今夜还要去洛蒂轩听曲吗?半个月的曲呐。”陈景又问,提醒了一下。
“你为什么老是问我的行程?”陆冕皱眉,不耐道,漆黑的双眸锐利,跟随着平常的语气连带出不缺乏攻击力的洞察。
“因为我在想若是没有邀到想见之人听曲,会很吃亏。”陈景回道,看似真诚,又是一笑,“实不相瞒我和掌柜约定好拿半月的听钱请你吃酒,所以如果陆冕兄不来的话,我就要打白工了。”
“……”陆冕沉默了,不是心疼什么,是震撼,感觉自己被莫名的东西缠绕住,如同面对一条吞人巨蟒。这两句话超出常理,他在绑架他非去酒楼不可,甚至陆冕以为这青玖山可能也不可久待了。
“陆冕兄?”,“滚开!”
陆冕被吓出一身冷汗,急忙将身旁探头的陈景推开,避如蛇蝎。
猛然一推,力道中掺杂着内力,强硬的劲气震得陈景闷哼一声,心口生绞一般持续阵痛。
捂上胸口,陈景口咳鲜血,在直起腰身时,陆冕已然跑远。
若是寻常一击,些许忍耐足矣,倒也无碍,只是这次与寻常大有不同,他隐约察觉自己身上被下了不明出处的药物,心脏好似破了口般湿润,热血喷涌直通皮肉,生猛涌向胸腔与肺部,引起呼吸一阵急促,持续一段时间停下,又是一阵激烈,有东西沿着血管钻进了他身体里。
直往他心管里钻,陈景双手紧握,欲将其逼出体外,忽而又脱力松开手掌,脸色煞白,椎骨微蜷,叹上一口无奈的浊气。
仙魔双足鼎立,分与天地两侧,相离相生,人妖共处一域,夹缝而生。此处位于六界之下,却并非是字面之意,只是对于人、妖两界而言,域面方位偏下与魔界域场纠葛,缠绕,方被称作下界。
然下界本起源于人界,虽不在与起同位变迁,更迭,但依旧与其同脉相连,在漫长的岁月蹉跎中,已然失去灵气庇佑。
没有灵气可以进行施展,陈景为仙界来客,归为异类,自是有刀无刃,有米无锅,无力施展。更不说解读他们如今代代更迭变换的内力和功法,进行炼化,化为己用,他们连身体构造都不同又谈何规避本源,修习外道,只得哑巴吃苦认命自哀。
很难受,同样他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那句话说错的。
明明一直说的都是陆冕兄喜欢的话,心口处灵魂的颜色是粉的,都是开心的,直到刚才那句变成了黑色。
“咳咳!咳咳咳!!”
陈景重咳,心口郁结,闷痛出寡泪,还是死活没想明白,明明没有问题……咳着血,掏出手绢擦拭,沾染上血迹的手绢更是繁花点缀,百花齐放。
血是从手背顺着流落的,滴在青衫上,给上一抹愁红,极其般配此时寒春残阳,青玖山靓丽风景。
眉间忧虑,陈景浅色的白瞳蓦然泛起点点碎光,眼角被溢出的法文熨烫,灼起层层火晕。
这是陈景生来就有的伴生本领,能够通晓万物。只是不能频繁使用,眼睛会被灼烫的法文烧伤需要给足时间修养,也不可长时间探究,会因在乎细枝末节频繁催动烧穿一双眼睛,探究未果,得不偿失。
有如此一宝,本该收获一颗透彻玲珑心,活的随心随性,却又因其难得的身份阻碍,使其变得总爱追溯本源,查寻细枝末节,在乎来龙去脉,把所有事物的变动都归总为“缘”和“因果”。
缘起天注定,因果由心生。千丝万缕的联系在他心间更像是人界大能写的?算数九章?,而非所谓使人兴奋欢喜,带来归宿感,增强说服力,编织的感慨。
“小二来壶酒!”
陆冕进去酒馆,做在不显眼的座位上招呼道,将剑不轻不重地砸在桌子上,松了口热气。
揉搓起自己的右手,陆冕掌心内力反转,眸色晦暗。
心中不暇思索,陈景究竟是哪家的人。
张,王,赵,李,刘,都不像,他没理由,他行为也太古怪了,还有那一百六十两的银子,是昨天雇他给的,他有毛病吧。
酒馆内人声嘈杂,各桌有各桌的吵闹,愤恨,无人在意他人。
直到一个身姿矮小,背部佝偻的人出现在陆冕视野之中,拿出一张白纸双指摁着推在他眼前。
上面盖着阁主掌管的柳花纹印,板正规矩。
陆冕瞬间抬眉同他对视过去,一转眼色,低声与其一同走出酒楼,顺便又说,“给我结个账吧,最近……穷。”
张光亮惊异了一眼,陆冕忧虑甚至还有些虚底,眼中不假嫌弃又立马恢复如常,十分不舍地掏出自己的钱袋结账。
“有什么事?”陆冕往青玖山深处走,探了探身旁的林子,确定在身无旁人时,问道。
张光亮回,“你前两天有没有吃shi?”这是一句疑问。
“你……”陆冕瞪了张光亮一眼,张光亮眸色坚定但在他眼里却变得趾高气扬,满脸狡黠。
“怎么了?”,陆冕紧了紧后槽牙,咬牙切齿道,“有还是没有!”张光亮加重语气询问,面色未动,依旧冷然木讷,还向后缓退去半步,做出战警准备。
若是在按照阁内标准,他身后定然还藏有一枚可以发射信号的火纸,演技拙劣,一眼就能将其识破却也是对他最大的威胁。
……
“有……”陆冕眉眼瞪灼道。
顺着回话,张光亮觉得给自己出了一口恶气,心中定然满意,嘴角轻翘。也不遮掩当着陆冕的面就把火纸收起来,磨磨蹭蹭整理好,才从胸口处又掏出一封信件,送到陆冕手中。
这封也有印章,盖的歪七扭八,这封才是真的。
明明一只信鸽就能解决的问题,为何会如此大费周折,就因为他们银柳阁出了内奸,阁主却只是发了悬赏,告诉所有人谁能抓住这个内奸谁就能获得银钱百两。
说点掏心的实话,就按照银柳阁如今的体量来讲,钱并不多,要猜就是阁主想找乐子玩,估计心里谁是内奸一清二楚,就是不管任由他闹,顺便给他卧底的日子来点惊吓,在顺便给他们这帮做活的添点赌。
规定是这般写的:双方见面不能说不,做不到视为内奸……神经病。
不要被逮到,除非你想与阁主单面对峙,那还不如去死。当然你杀了他自然也不算捞到把柄,但伤害同胞的惩罚更甚,只要不把所谓的录相火符交于阁主手中,解释权在自己,交了,解释权在阁主。
神经病……陆冕最不想见的就是他。
张光亮说:“你这表情真的是吃了shi了。”
陆冕回:“别让我砍了你,离我远点。”
陆冕瞪了他一眼,拆开了信封去看何事,看完又捏紧了拳头将信死死攥住,震成了粉末。
阁主的信,阁主的传令信,阁主要见他。
“张光亮我前两日送过一封悬赏,还没人接吗……”陆冕扭过身问起,还未多说何事,就见张光亮眸中失去高光,嘴唇发紫向前倒下,手中一柄淬毒的短刃,在其背后的树干上映着一个窈窕的黑影,头戴柳花面具。
“陈颖心?”陆冕说。
“陆冕阁下这是最近要升二品了,特意提前练习背部看人法吗,好生高调,都不拿正眼瞧人。”陈颖心道,收起袖箭,一甩衣摆跳到陆冕跟前。
“你来作甚?”,“你怎么不先问问我,为什么杀了张光亮,没意思。”
“抢人单子还没意思?”陆冕回,见张光亮口吐白沫,死的难堪,眉眼不乏嫌弃,他还想着等会以身试险拿足了内奸的底细在杀的。
“什么抢人单子,你自己优柔寡断不杀,还怪别人刀不快不成?”陈颖心声音脆亮,摘了面具,与之前粗豪的声线没有丝毫想像。一只束高的马尾,容貌姣好是明眸皓齿,飒爽明媚的长相,身段高挑,着的是夜行衣,腰间一把软剑,两把短刃,袖中藏暗箭,毒辣狠厉。
“随意杀害同胞会被逐出银柳阁,你自己想好如何和阁主解释。”陆冕说,将袖中的火纸揉成团,灭在地上,轻功飞去。
“你跑什么?”陈颖心从身后喊道。
提步追上去,掏出自己的火纸,映射在路冕眼前。
“阁主说了,双方见面不能说不,做不到视为内奸。”陈颖心亮声喊道。
眼前火光四溅,嘴角轻扬,对陆冕展露出实在必得之色,看的陆冕心中不失一阵无语。
“我是阁主亲定的职位。”陆冕眉头轻瞥,早有料想她会如此,就是惊讶他十天半个月都不回一次总部,她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阁主的规矩可从来都是实时更新的。”陈颖心面容姣好,不失俏皮,露出几分狡黠,窃喜道。
“你也知道阁主的规矩是实时更新的。”陆冕直接打断,眸中透出阴狠之意。
“对于阁主而言,我比你更有话语权。”
因身高占据优势,陆冕傲如隼鹰低头俯视,目光厉锐。陈颖心面容松动流露不甘,抬起眉眼干瞪起陆冕。
面面相觑,瞪着瞪着,陆冕收神要走,却又被拦了下来,差点暴躁起来,不知这几日倒底是倒了什么霉了。
“你想干什么?”陆冕不悦。
“我刚才把你说的所有话都收进火纸里了。”,“阁主性情难料,你猜这话放出来会不会罚你。”陈颖心哼声一笑,明眸精锐,手捏火纸飘游。
“嘿!不许抢,抢了我现在可就放了!”陈颖心嬉笑,连番绕足相互纠缠几周,才轻越几步拉开身位,一步三踏飞上旁边的枝杈,足弓轻点,稳落于此。
“你好在意阁主对你的看法,不愧是要升二品的人,真是好上进。”陈颖心打趣道,嘴巴不是一般毒,一两句就能气死人,还就只对着陆冕说,其他人倒是正直的无妨。
也不知到底哪里招她惹她了,自从一起出过一次任务就开始这样。抢他单子,嘴他的人品。
陆冕自然气急,捏紧了拳头,当下便朝树林深处走去,不在看陈颖心一眼。
她这种人越理她越来劲,不能理,不能骂……不能骂……师娘说过不能骂人,打女人更是小人得志,小人得志。
“喂,别走啊。我可是有要事才来找你的。”
“你这叫不听指派擅自行动,我告诉你。喂!”
“我把那个火纸灭了,能和我说话了吧。”
“又不是要耍你才故意的,我是真接了信件来的。”,“你不要,交托不了任务,你得赔我钱的。”
“你知不知道你惹事了!”,“喂!你知不知道!”陈颖心喊道,越喊越高,最后也是气急,冲过去,打算强拽过来,伸过去的手掌宛如一计重拳。
掌风并不具备杀意,自然是直接被陆冕挡住,抓起手腕连人扔了回去,力气之大,陈颖心双脚摩擦许久就差整个人低身趴在地上控制重心。
刚缓过胳膊酸麻的劲便看见一道黑影身手敏捷,盖过月光,出现在她眼前,陆冕手抓剑鞘,面色阴沉。
陈颖心缓出一口吐息,叹道,“是我有错在先,不该打趣你,你打吧,我不还手。”
“随便你打,但是打完气消了,一定要听我说话。”
语气豪爽没有丝毫惧怕之意,抬起头,嘴角轻扬,认错认错的坦率,还有着一份妥协的纵容之色。
陆冕静默,头顶埋没出一阵燥热的怒意,藏于玄衣中的手臂青筋暴起,捏抖了寒剑。若说真是要打,毫无顾忌,他会想着直接了当的杀了她,但是不行,用不着,更犯不着杀她。
“什么事?”陆冕沉声,声音沉闷,抬眼转身过去,眸中杀意锐减。
“你前几日的那个悬赏有问题。”陈颖心睁开眼睛,眼中泛起锐亮,站回陆冕身边回道。“那是冀国张将军旧友之子,单子被上发的那一刻就被人探走,查了你的动向,这是接单那人的身份报单和承诺信件。”
“因为贴了黄签所以没人敢经手转送,但是我感觉有问题就查过来了,顺便在来看看你,有没有事,其他不多说,人我肯定是已经抓起来了,还在审讯。”
“咱们楼本来就不是什么缜密的组织,鱼龙混杂的,阁主又不管,下层哪儿哪儿都是眼线,乱七八糟一堆势力眼,为了苟命和谁都能做交易,你怎么想的也不打听打听清楚在悬赏,人可能现在都快追杀到你跟前来了。”
“他怎么惹你了,让你这么恼?能花五十两买他命。”陈颖心说。
“没什么。”陆冕不多说,这时候他们已经不知不觉开始往银柳阁赶路了,陈颖心先开的头。
“什么没什么,你那次发悬赏不是因为遇到什么大事,要不就是锱铢必较的算计,悬赏人家贴身侍卫,和别人打组队,谁给的价格低带谁。”
“你怎么这么清楚别人的事?”陆冕憋不住问道。“你什么事我不想知道。”
回的陆冕又无言了,早知道不问了。
“你就说说为什么呗?”,“……”
“闷木头。”啧!
“你怎么确定张光亮是内奸的。他不是你现在的对接人吗,天天跟在阁主身边,还和你那么熟。”陈颖心的嘴是真不闲,那是自然她可是好没久不见陆冕了,心里有的是话。
“天天人家一找你对接事,你就想着法子让人家请客。人家都骂你好几次吃shi了,你还照样让人家付账的。”
“就没见过你这样的,你这么缺钱吗,你不都要升二品了吗,也没见过你怎么缺钱啊,我们当时吃饭不还是你掏的钱吗,你现在缺钱啊?”
“缺很多吗?”
陆冕:……
要不是他们两个内力相差不大,陈颖心轻功还比他好上一节,他恨不得现在就立马跑远,太吵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堵住陈颖心那张嘴,陆冕突然问道,“陈颖心。”
“怎么了?”,“张光亮来之前去过阁主那里吗?”
“去过吧,他不是给你信件了吗?字迹不对吗?”
“怎么了?你继续说啊?”。
这件暗度陈仓的小事其实已经做得很在明面了,仔细想一想其实答案呼之欲出。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