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拉远，贺霖的身影变得虚幻难以捕捉，澄澈的冷泉翩然升起层层水雾，拨开云雾，却以见不得贺霖的身影。
不知从何时起，自己以变回原来的模样，站在了一处潮软的土壤之上。
顺着贺霖消失的身影，陈景向前探了两步，他现在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自己还要有怎样的心情。
些许见到了，吵一架会好些吗，他不知道，可他现在真的很想和贺霖吵一架。
为什么不和他说
为什么什么都不说
为什么?为什么，早不说。
“贺霖!”陈景一声喊，拨开周围的雾气，浓雾厚重，水汽弥漫，他拨不开，也看不清，只能身处其中，身影慢慢被雾气吞噬，直至身体，五脏六腑都灌满水汽，潮热紧闷。
身上的白衫在水汽下，浸的发软，里衣早已被汗水打湿，令人窒息的水汽还在增长，直到最后连每一口的呼吸都仿佛灌满了蒸腾的水汽。
难以呼吸的地方，不着边际，又仿佛只身踏入一处狭小的牢笼，雾气蔓延，浓厚的仿佛一层无形的屏障，身处其中，分不清方向，也看不清自己更找不见其他。
“贺霖!”陈景又一声喊，喊得举措，面对未知的举措，面对现实的慌张。
贺霖不可能在此地，他来不了，也不可能会来，但陈景除了喊他，有该喊谁呐?
喊……侍远恒吗?
陈景眸子里闪过一瞬精明，轻声一笑，他早该喊他的，在踏进这封印的第一刻起就该喊他的!
与人协商就应该直面些，弯弯绕绕弄些乱七八遭的自我猜想只会落入无尽的圈套之中。和魔族的手段很像，却又比魔族更加隐蔽，更加捉摸不透。
“侍远恒?”陈景说道，“出来!”
一声喊，没有造成多大到波澜，只是在层层云雾见射出一道微弱的光亮，有回响却又不与相见，还要我去寻他吗?
谁更好奇，谁按耐不住，谁去想办法接近，你想来便来，不想知道就不知道。
高傲又自信的态度。
陈景深吸了口气，被人吊着的滋味不好受，彻止久和他都尝到了。
但他必须去，他必须把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问个清楚，有这同样的义务，一个万年以前，一个万年以后，谁知道这义务你做到了那一步，我又该继续往那一步走。
由仙法盛世到如今都五万多年了，时间更迭，凭着几分残碎的魂魄活到如今，究竟是想干什么，这种变更界域，更改规则的事，天道为何会选择一个人去做呐?
难道从那时起，仙界就已经开始出错了吗？
脚步逾近，光亮照得越深，周围的水汽越弥散，待到水汽凝结成珠，潮在衣衫上，陈景终于走到了那个光亮处。
逾近，越发亮丽，他看不清是自己在动还是光球在扩大，它的亮光足矣驱散眼前所有的雾霭，或许他自踏入到如今一直在原地踏步，而这道光能帮陈景照亮方向。
刺眼的亮光逐渐恢复平静，眼前得出一处琉璃屏风，屏风后只看的一抹淡黄的身影身处其中。万年前绝种的紫檀花木制的椅子和凳子，旁一个金楠木躺椅，也是绝种的草木所制，更不用说他所用的款式，更是老早的样式了。
石炉上烧着热酒，闻着很像彻止久酒里被另一个侍远恒打翻的那坛，这是他特意看过的，觉得些许会有什么含义。
那人手搭在椅子把上，一手拿着大蒲扇摇着吹石炉里的火，根本不瞧一眼陈景。
等他离近了，那人才从酒上舍出一眼，看在陈景身上，模样不用说和陆冕兄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跟另一个稚气的面孔比，简直就是一个人。
要分清他们只能靠灵魂的颜色，面貌的气质，以及身材……
那人一声笑，举起手背撑着头，深不可测的白瞳看得陈景一激灵，“别在心里找不同了，盯半天不说话的，没礼貌。”
“……”
“你不会在等着吾一会儿自说自话吧，要问抓紧时间的。”那人又说，说完撩两下石炉里的火。
陈景吞咽了一口，我拇指碰在食指上指搓捻几分，“你的计划是什么，说清楚。
听着问话，蒲扇一顿，倒是从那人散慢的模样上看出几分正色，可又转之略显严肃的脸上显出一处戏谑。
“吾凭什么要告诉你呐?”，“觉得天理把这个活给了吾，又给了你，就认为咱俩是一伙的了?”
“这活有多难弄你不也很清楚吗，吾现在可不想管这些杂七杂八的。”
“那你想做什么?
那人想了想，摆出正色，抛下石炉走到陈景身边低语道。
“毁灭世界……”，哈?
说起这话，那人严肃地不能在严肃了，其至能从那双波澜不惊的白瞳中看到怨恨，比喻并不恰当，但真的很像当时被政务烦到无可奈何，想要杀光全世界的陆冕兄。
“你说点正经的。”陈景忍不住冲了一句，“吾很正经。”
陈景说:“那你能说说你想怎么毁灭世界吗?”
“吾……想想。”，好好好……
“你就是不想告诉我，对吧?”陈景压住心里的火说道，面对这个侍远恒，他总有种彻止久的身影在。
“可能吧。”侍远恒答，又坐回了椅子里，几乎倒仰的躺在里面，吊人胃口。不过说起吊人胃口，他倒不是想要隐瞒什么，毕竟他确实有话要说，但这么多年了，没人来看看，蛮无聊的嗷。
“陈景，吾毫无保留的告诉你，你能想到的计划里，吾也想到了，但是吾一样都没做。”所以呐，你很自信吗?
“意思就是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会有错的。”侍远恒笃定道，“至于你好奇的，吾做了什么.....”
侍远恒斟酌几分道:“给你铺路算吗?
陈景说:“此话怎讲?
“嗯……五万年前，仙法盛世之际，天地二分，仙界与天同齐，仙君睥睨天下，妖族与人族则分争天下。那种兵马纷争，仙界不落凡尘，一家独大的状况，所为的五界统合，根本就是肖想之事，吾想要更改万物的规则，不外乎天雷滚滚，死路一条。”
“何况当时人，妖两界制衡，仙魔二界互相制约，鬼界乃是世界自然中的轮回之道，五界稳定何来推翻一说，所以对于吾的降生，吾认为这可能是天理的一场预告。
“而如今也确实证实了祂的预告是正确的，只是晚了几万年。”
“或者说是，世界的秩序在时间的磋磨中，已经塌的不能再在崩塌了，各处规则紊乱，已经创生了无数的漏洞。”
“而这些漏洞创生的根本原因竟是来自自然与规则的摩擦碰撞。天道与世界自然之间产生了分歧，世界自然的不断演化已经脱离了天道的“束缚”，而天道的规则在自然的进化中也不在实用了。”
“天理行规创世，至今却拦了世界的道。”
“你说的这些我都认可，但你做那些的事目的是什么呐?你创造了一个根本不应该存在的界域。”陈景问道。
侍远恒没有尽快回答问题，只是招手让陈景坐慢慢说。
“又不是什么急切的事，心平气和慢慢聊嘛。”侍远恒说着，已是招手唤出一把椅子放在对面，两椅相倚，距离不远不近，他一靠，陈景就得挪步。
炉中酒水鼎沸，侍远恒喜酒却并未及时端起品味，却是一直等到酒味弥散，等到石炉“呜呜”吹起水汽声。
这段沉默的时间，陈景的心境变化了不少，没了刚见面的急躁，如他所说这事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解决的，循序渐进，需稳妥进行。
他刚才在不承认侍远恒的所作所为....甚至是在毫无头绪的情况下进行了批判。
鲁莽了………
“抱……”谦……他怎么看起来就是在等这句呐?
“抱什么?”
“……”陈景说不出口了，虽然并不清楚为什么不想说，侍远恒倒是没什么浅笑了一声，伸出了双臂。
“抱一下吗?”
陈景更不明所以了，头发都烧发蔫了，无力叹了一整声，“你别取笑我了，说正事。”
陈景现在心里难受就像吃了香菜团子，对于侍远恒这种人，他的心眼显得格外傻。
“正事，正事，不知道的还以为仙界的储君是个小古板。”侍远恒打趣道，轻笑的气音却像是叹了一口，喉结收动，抿着嘴巴，倒了口酒。
酒烧的时间长，味道却是没变，身处远古遗迹之中，又有什么是会变的。
“你找来这里是那个小木偶和你说的吧。”，“是……”
“吾与他不同。”侍远恒提醒道，陈景的眸子也是昏暗下去，他想过此事。
只因那个侍远恒内膛里的灵魂是近乎完整的，少则十有九分。而能说会道，眼前人的魂魄也不会少于三成，这不可能。 九加三等于十二。
“不过，你也不必紧张，在计划上，他不敢多做手脚。”他也不能做什么手脚，“按他说的做就成了。”侍远恒说，见陈景又疑惑上，他只好补充，“吾有的是手段和计量，放宽心。”
“你继续说……”陈景回，目前为止他没有看到任何商量的信息，就连他的态度，他都琢磨不透。
干什么，想什么，要什么……到底做这么些事想什么。
陈景眼看着侍远恒，眸色浅淡却不常见的浑浊了几分，若非注重交谈上的礼仪，他真的要捂头不耐的看他一眼了。
但他现在只能腰板直挺，坐端正的同他交谈。侍远恒虽说有时语出惊人，但无论是姿态还是语气都是很规正的。
一个三分的残魂经过上万年的磋磨，能记着就不错了。捋着计划，想到哪里说到哪里，没法，听吧。
“你不问，让吾说什么？没礼貌。”侍远恒说。
“……”陈景好像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你不问，吾的脑袋是空的。”
侍远恒又一提醒，果不其然，现在他的状态必须要给些外部刺激才能做出反应，不然即便他存在意识，也难以自发的表达出来，刚才是难为他了。
“抱歉。”，陈景说，道完歉便去寻问，“你为什么创造下界？”
“……吾认为自己的降生来源于天理的预告，而天理的预告与世界崩坏有所关联，崩坏来源于世界自然与规则产生的漏洞，漏洞阻碍世界与规则的演变，需要清除。”
“仙君睥睨天下，天雷滚滚，死路一条。”
“吾能力有限。”侍远恒话说的流畅，甚至手边和表情上都做起了反应，若不是文字硬板，倒还真是看不出来有何问题。
“吾能力有限。”侍远恒再一次强调道，后面不用多说，他也知道该如何。
随后他又问了一些问题，侍远恒依旧是稳定地缓缓开口。
“你说那木偶不会生事，那他所说之话，你是否清楚？”，“清楚。”
“那为何要选择人界作为主导，倾覆其他五界满足六界统合呐，六界统合不应是对万物进行统筹兼顾吗？”这是与小侍会谈上提到过的，在会谈上他说了很多犀利的话，而最后的总结便是人界在世界自然的运转上，是最贴合的。
“世界与规则，你站那一边？”侍远恒问道，“你认为规则创造了世界，还是世界缔造了规则。”
自世界创世以来，规则的指定创造了史上第一个生灵，仙界第一任君主，一。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随时间推移，仙界壮然而生，其次是由仙界本身演变而来的魔族，再是陨落的仙兽遗骸化作如今的妖族，自妖族晋升而来的人族，延绵不断，生生不息。
自然是不停运作的，规则也不是恒定不变，而此时的规则却有这无法更迭的条令。
譬如，魔族的生于**，仙界的听天意，行旨意，仙君不可怠慢，不可污秽，不可冲撞，不可……这都是来源于道在创生之际，存在的“错误”。
陈景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知道答案。
他不说，侍远恒就继续说，“吾明白你在想什么，你在纠结吾的做法是否正确，那你就去纠结便是。”
“这种事本就应该由你们去做的，你们是这方面的行家。”侍远恒说，明显的有些胡言，但能听懂是什么。
“相信自己的直觉，吾不一定对。”和小侍几乎完全不一样的说辞。“想明白就去做肯定没错……”
陈景听他绕这种押韵的话，眉间掐起两道迷茫，真是听了一头雾水的话。
“你应该还有话没说完，总说要让我根据我想的去做，其实你……是什么都算计好了，才会如此吧。”陈景颤了几声气音，手指捏的紧，腰还是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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