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唐北殷回到驾驶舱的时候,季景叙已经准备好出发了。
包子安静的坐在那边,指了指我的领口:“林,你的扣子系错了。”
我耳朵发烫,飞快地整理衣服。如果眼神能变成刀子,唐北殷一定被我扎出了好几个洞了。
我系好扣子季景叙才回过头来,微微发呆的看着我,嘀咕道:“好像没错…难道是我看错了?”
唐北殷心情很好,一脸酒足饭饱后的满足,自觉的飘去角落的椅子里窝着:“别看了,再看收费。”
季景叙兜比脸还干净,果断地转了头。
包子控制屏幕调出了厚厚一摞档案:“我已经将联盟内可能与海盗有关联的人都押送审理了,等待结果的同时,处理一下今天的工作吧。”
我坐回自己的位子,季景叙已经锁好了飞船的门,启动了总程序:“我弟弟把天枢的可疑人员也抓住了——剩下的海盗,等遇到再解决吧。”
他们极强的能力给我们的行程减轻了不少负担,我得以有空就透过座椅上的摄像头瞄唐北殷。
他的状态似乎比最开始的眩晕好了很多,可还是又聋又瞎。他把自己屏幕上的字号调成一米宽的尺寸,毫无**地用手写功能和谷兴思对着话。
“管教他。”
我偷看唐北殷,他的表情有些轻佻、可又充满宽容,仿佛每个部下都是他需要照顾的孩子。
我看着他慈悲的脸,心里不是滋味。我咬着自己的舌尖,狠狠按了下加速键。
季景叙和包子没系好安全带,冷不丁被摔了出去。
唐北殷接住了一脸懵的季景叙,先是跟他一起愣了下,眯着眼看了看我的背影,随后“噗嗤”一声笑了,关掉了通讯设备,把他推回了原处:“困了就去歇歇,我陪着小霁就够了。”
季景叙扭过头,一脸恳求的哀嚎:“…老大,景安犯错了吗?他很乖的,真的…老谷凶不凶啊?景安会害怕的。”
唐北殷摆摆手,失笑道:“我听不清,你别说了。”
“考虑好了吗?”
秦景安瞄了眼手表的时间,心里嘟囔:“今天这走地鸡怎么回事,竟然能装这么久?”
“走地鸡”盛繁打了个喷嚏,把谷兴思从唐北殷回复的三个字中喊了回来。
谷兴思感觉自己的肩上扛了一万斤重的担子,他坐直了身体,认命的打起了精神:“唐北大人把天枢交给你管理,如果你觉得这样做对组织有益,你就去做好了。”
盛繁抱着胳膊,神情不悦,用下巴点了下秦景安:“谷兴思,你有老大的指示对吧?我还在这,他翻不了天,就按老大的意思做。”
“我们第一代是被抛弃的一代人。”谷兴思不知在看什么,胸前的吊坠发着幽幽荧光,“可是古老的自然法则说过,‘适者生存,优胜劣汰’。”
只要他们还活着、还没有灭亡,他们无论是以怎样卑劣的手段活着,都尚有生存、抗争的资格。
而如果只是为了活着,很多卑劣根本不值一提。
“第一代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自己是被谁救下的,你没进过虚幻,不知道那里被构建得多美好。被美梦灌醉的人,常常会恨毁灭幻觉的人,哪怕那人做的是正确的。”
所以第一代、第二代,经历过虚幻、或没经历过虚幻的,都恨大决议官。
恨失之,恨不得之。
秦景安抿起嘴角,背部有些僵硬:“你想说什么?唐让你做什么?”
谷兴思实在是没敢把唐北殷那三个字说出来,他挠了挠头:“老大怎么安排么…你当我是大决议官的人算了。”
盛繁用一种看狗的眼神嘲弄着看他,仿佛在说:“就知道你小子不诚心”。
谷兴思回以一个假笑:“大决议官从来都知道自己是死棋。他掌控联盟几百年,屁大点的事儿也会被人直播几百年,他图什么呢?”
黑暗中传来了窸窸窣窣、像是衣服摩擦的声音。秦景安的目光如蝴蝶般轻轻落在盛繁的拐杖上,十几年搭档的默契让盛繁对尸体中的异样未置一词。
谷兴思没注意到那细小的声音,继续道:“他有自己的安排,老大也在帮他——相信大决议官,这就是老大的意思。”
他与秦景安目光相触。他看着秦景安阴郁又纯粹的眼眸,忽然觉得自己有义务担起唐北殷交给他的任务。
谷兴思问:“你想破釜沉舟打上联盟,你了解联盟吗?你只有一次机会,你要是输了,季哥怎么办?”
秦景安双手插兜,把兜里的笔盖反复拔下又扣上。他背靠椅背,思考着谷兴思说的话权衡利弊。
“哎,说起来啊,我也有特别喜欢的人啊。我喜欢了谢灵很久很久…好像把我半辈子都搭进去了。我知道,不是我为了谢灵付出过什么,而是她给了我努力的意义。”谷兴思一提起她,总觉得胸膛里暖暖的,絮絮叨叨个不停,“如果没有她,凭我安于现状的性子,我甚至没有资格进入星际、被林先生搭救。”
秦景安被第一句话糊住了脑子,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他瞳孔有些放大,不可置信的看着谷兴思:“他是我哥。”
谷兴思和他完全不在同一个话题里:“啊,不要在意那些细节…总之就是能让我们心甘情愿付出生命的人。”他目光狡黠,故作苦恼,“话又说回来,我想救那个医生…嘶,那个小学弟叫什么名字来着…只是因为他以为自己为我付出过什么,而这次救下他后,我就可以与他两不相欠了。”
黑暗中的声音完全消失了,一如被捕兽夹一击断喉的老鼠,屋子里安静的不像话。
盛繁从秦景安略显迷茫的神态中看出他没有再动手的想法了。
他又看了眼对他翻白眼的谷兴思,冷笑一声,拄着拐杖离开了。
谷兴思起身拉开了他们身后厚重的窗帘,大大方方的向秦景安伸出手,笑得开朗:“我是唐北先生为你选的军师,你要不要试着相信我?”
秦景安有些恍惚。他出于礼貌站了起来,与谷兴思面对面,可没有握住他伸来的手。
昏暗的晚霞冲入房间,给秦景安的耳尖染上了橙红色。
他的手快被自己的指甲掐出血来,最终在一堆表达中选了个最得体的。他微抬头,红棕色的碎发挡住了孩子气的目光,客气的通知道:“再敢说那种话,我就告诉我哥。”
谷兴思见好就收,收回了手,转身跑了:“记得放人啊。”
秦景安看着他离开,回头透过拉开的那一小片窗帘望着窗外。
窗框像画布一样框住了夕阳,浓烈的橙红色染着姿态如烟的云。
而屋里到处都是黏腻的血、肮脏的内脏。只有他身上,因穿着黑衣,看不见其他污点。
秦景安突然意识到自己被耍了,他垂眸低笑,不知在想什么。
年轻的代首领就这样坐在窗前,直到夜色吞没所有色彩。
盛繁深夜带人来清理现场,从微僵的腿边拎出来一个熟人。
盛繁向来没什么耐心,动作粗暴地扯着只剩一口气的同伴的胳膊:“你该死心了吧?谷兴思连你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祝流明闭着眼,只有微弱跳动的脉博证明他还活着。
“我不管你对谷兴思还有什么念头,我这次保你是因为你是我的搭档,如果你出事,老大会追究我的责任。”盛繁点了根烟,呼出一团白烟,“我查过你的身世,小少爷,你的家族用一切换来了你‘冬眠’的资格,不要浪费自己的生命。”
祝流明感觉身体非常重,这人又不知道在叽里呱啦的说些什么。
他脑海里只有谷兴思对秦景安说的那些、巴不得早点跟他一刀两断的话。
祝流明麻木的掏出止痛剂为自己注射,思绪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遇到谷兴思之前,祝流明的一生都平稳幸福。
他的母亲本是当红明星,嫁给父亲后就减少了出镜的次数。
他的父亲也为了他的母亲抛弃了所有不清不楚的暧昧对象。他亲眼看到过,有女人领着私生子跑到家门口哭,可母亲完全不在意,因为父亲总能把事情处理的很好。
祝流明曾有个夭折的妹妹,这场变故更让家人对他加倍疼爱。
他一直在家请老师上课,快速的完成了初级课业,比同龄人早了很多年进入了名牌大学。
那年,他也曾是天之骄子。
祝流明的爷爷和太爷爷都是医生,只是父亲不爱学医,青年时期执意出门闯荡、大发横财。
爷爷希望他重新学医,但并未强行要求,于是祝流明选择了更感兴趣的古信息学。
他又恰巧与谷兴思是同一个专业、同一个老师,可是谷兴思光芒太盛,他这个天才后辈被完全压了一头。
他气不过,想看看这个谷兴思是什么人。
可是那年,谷兴思为了保护谢灵,放弃了原本的研究方向,他在研究另一个课题时被导师偷了论文,延迟毕业。
祝流明站在楼梯口,看着走廊尽头的谷兴思。师兄失望的隔窗看着礼堂里的导师,荧幕上放映的是自己的论文。
导师连致谢都没改,谢灵和林霁的名字堂而皇之的印在了最后。
谷兴思的延迟毕业让祝流明重新收获了众人的瞩目,可祝流明觉得自己胜之不武,断然换了专业。
“爷爷病了,我想为他做点什么。”
他如此对家人道。
又一年快过去了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7章 104 叮咛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