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亏这场暴雨，两个人一路逃跑的痕迹和气味都消散的干干净净。
原本以为他们会地毯式搜索，非要把他们搜索所出来才算完，但看样子光之城外的搜索非常薄弱，以至于他们在这个地方呆了几个小时都没有人发现。
接吻后，那疯子一直笑嘻嘻的耷拉着两条腿在篝火前，懒洋洋的打瞌睡。
用不着看，都知道他现在心情非常好。
余望看着他腿上那块被损毁的地方，有些担心，“这个只有黄昏才会修吗？”
“也不是，是他比较清楚我这机械体，也可以在光之城高价找人帮忙整修更换，但我们不是没钱啦~”丹的身体像是陷进了那团他叠着当毯子的衣服里。
“假如之后你那黄昏老爸没死的话，我们把他救出来，让他给你修。”
“嘿嘿~”丹掀起眼皮，“你的话就像是说等到大团圆结局和他相亲相爱一家人抱头痛哭似得，我才不要。”
之前明明紧张得和失去冷静，现在又装逼。
余望笑嘻嘻的看着他，一副我都知道的表情。
“我可是被从小他揍到大，差点都被他大卸八块······”丹挠挠头，一副戳中软肋的模样，“反正我也不是生下来就长这样，虽然体形和身材基本按照我之前的身体制作，但小时候我就一小不点，他都下死手打得我差点漏尿尿他一脸，才不要和他相亲相爱呢。”
“你们俩的相处不像是···”余望顿了一下，C9告诉过他，他曾经接受过极端训练包括药物和洗脑等各种控制性手段，反而丹和黄昏更像是老父亲和调皮孩子。
“哦，你想说我和你前夫哥不一样是吧？”丹抠抠脸，“确实不一样，因为我是主动找上门的，其他人都是被拐的，而且我进组织的时候已经六岁，有自己的认知，所以没有让我和他们一起训练，只是让我在A组跟随训练吧。”
“那时候他们还是什么宗教组织，不干什么人事，可是有钱得很，大把脑子有问题的有钱人给他们送钱，我那时候就一穷逼流浪小孩，和其他流浪小孩混一块，天天偷鸡摸狗，饥一顿饱一顿，那时候可真是太难捱了···所以我们就想去偷一把大的，直接抢他们仓库的玩意去卖。”
余望：“·······”
一时不知道怎么吐槽他一个五六岁小屁孩偷那么庞大的宗教组织的东西。
怎么有胆子的？看来脑子是从小就不太好。
“别看我那时候小，只有六岁半，但我可是老大，虽然没偷成，但是我制定了完美的计划让所有人都逃走了···”
“那你呢？”
“咳咳——那我肯定要为他们断后啊。”
“哦，被抓了。”
丹：“··········然后那是我第一次见到A和黄昏。”
——
在下城区一家高级酒店内的大堂餐厅内。
这一天晚上，外面下着很大的雨，几乎没有什么行人在外，餐厅也只有寥寥数人。
而一名少年和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坐在窗前餐桌上吃着晚餐。
“教子大人，我们抓到了摸进仓库里的流浪儿童，因为及时发现，并无任何损失。”
一个肌肉发达有些粗鲁的男人，满脸凶悍，可用语却非常有礼貌，他手上抓着一个脏兮兮的孩子，就这样走到窗前的餐桌，弓腰报告着。
被称之为教子大人的少年，缓缓抬起头，冷淡的脸色出现了一丝笑意，“辛苦你了。”
“不不不···这是我该做的事。”
少年对面的男人把涂了满满果酱的松饼送入口中，似乎觉得很难吃，紧紧皱起眉头，将剩下的松饼推开。
见到这情景，少年微微一笑，“黄昏，你不喜欢这里的松饼吗？我不是说这里的松饼最有名吗？”
“只是不合胃口而已。”
黄昏侧过头去看那个被提着的孩子，脸和裸露出来的皮肤都有遭受毒打虐待的痕迹，可是一双金色的眼睛闪闪发光。
不过即便他遭受过暴力，可一点没学会收敛，即便被拎到这种地方来，嘴里还是喋喋不休的骂着难听的黄色脏话。
“一群鸡儿比脑子还小的混蛋，去你们的，别让老子跑掉，要不然一定回来把你们全阉掉。”
“闭嘴！这可是在教子大人面前！你闭嘴！”手下立即给了他一拳，想让他闭嘴，故意打在孩子的下颌处。
那孩子只是闷哼一声，并未大声呼痛，反而越加憎恨瞪着他们。
“住手。”少年停下继续切松饼的动作，将刀叉放在桌上，用餐巾擦了擦嘴唇，用那毫无感情的双眼定定的看着满脸愤恨的孩子。
手下忍不住问：“怎么办？教子大人？是······”
“你叫什么名字？”少年问孩子。
“傻逼，我没有名字。”
“好巧，我也是，我只有代号，叫Aa。”
孩子哈哈笑起来，“什么玩意，有人会叫这种代号吗？给你取这个代号的人一定是猪脑子。”
“哈哈哈哈——黄昏他这样说的哦。”
黄昏微微叹口气，“只不过一个流浪小孩，年纪也有些大了，教训一顿就丢到街上吧。”
“可是他说会回来阉掉我们唉？”Aa的目光从黄昏脸上扫过后，看向孩子，“你想吃东西吗？”
孩子愣了一下，显然是没反应过来。
但Aa却非常认真的盯着他。
似乎是知道选择回答吃和不吃的下场，孩子犹豫了很久后，郑重的点点头。
“这样啊，你是个很聪明的小孩···”Aa伸出苍白的手腕，用那纤细漂亮的手指端起黄昏没有吃完的松饼。
孩子脸色一喜，也忍不住舔着嘴唇，他已经一天没吃过一点东西了，饿得两眼发昏，别说是这种他只在梦里见过的好东西。
可以下一秒，那甜品碟哗啦一声摔在地面，蓬松的松饼和黏腻的果酱啪得黏在地面上。
孩子这才明白了什么似得，抬起头看向那对着自己笑眯了眼睛的Aa，竖了中指，但随即他二话不说趴在地上，因为太瘦小，像是四肢都匍匐在地面上，张开嘴巴伸出舌头，开始舔舐地板上流得到处都是的果酱，并且用嘴狠狠撕咬松饼，随便嚼几下就吞下去，反复如此。
那舌头舔在地面上的声音连远处的服务生都能听见，不忍心似得频频看过去。
“他还真的吃啊——”
孩子被手下一脚踹在脊背上，整个人连脸趴在地面的果酱里，而孩子却像是不在意似的，继续舔着地板上的果酱，一边舔着一边抬头狠狠盯着那依旧微笑不语的Aa。
似乎实在看不下去了，那位服务生轻轻走过来，“先生——”
他话还没说完，趴在地面的孩子昂声喊起来，“臭变态，老子吃完了！”
“呵呵，不错的孩子。”Aa扬眉，然后看向黄昏，“以后就由你来照顾他吧，给他吃的和喝的，参加你的训练。”
黄昏拧起眉头来，看向那个孩子，最后只是点点头。
“啊对了，我还有一个任务给你，如果你愿意的话，那群小孩我也不会去找他们麻烦。”Aa说着，从餐桌上拿起餐刀，丢到孩子的怀里，然后抬手指着来阻止他们恶行的服务生说：“杀了他。”
那服务生顿时瞪大眼了眼睛，像是吓到了，一时不知道怎么动作，而且毕竟只是一个五六岁的孩子，不可能干得出这种事。
但是，那个孩子一秒也没有犹豫，单手拿刀冲着他的肚子就是一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余望：“······你真的是疯子。”
丹瞪大眼睛，从衣服中坐直了身体，“你听了半天就只有这个结论吗？！喂——最疯的不是A吗？他可是双手不染一滴血，可脚下的尸体比你我加起来多个几倍！”
“说实话他那样疯，我觉得意料之中，反而是你···”
丹挠挠头，“没有办法，我不杀他的话，我和那群孩子都活不成，我没什么良心，只要活下去有吃有喝就好，结果···那地上的松饼是我吃得最后一顿算得上食物的东西，我还是太单纯了···以为说给我吃给我喝就能和他们一样吃香喝辣·········”
“感觉听了一个睡前故事似得。”余望托着下巴。
丹笑起来，“那说明我也是讲故事的天才。”
“神经病···”余望换了个姿势，“那这么说你一直跟在他们身边，算是比较了解他们的事？”
“其实那天之后，我就没见过A，一直在被矮冬瓜老爸揍，揍到十五六岁的时候，我发育得贼好，他揍不过我了，就给我换机械体···”丹轻轻叹口气，“他不算个好东西，但是对我确实不错，要不是矮冬瓜老爸我可能早饿死在街头，或者和你前夫哥一样当成工具训练成脑子有病的家伙。”
接过丹递过来的水，余望咕嘟咕嘟喝了几口，“感觉几个小时前吃的东西，被你说得又饿了。”
“哎哎哎？难道是被我吃松饼诱惑到了？”
“疯了吧？”余望推开他凑来的脑袋，“你怎么老是在地上舔东西吃啊，不干净就算了，你这癖好简直有毛病。”
“都是吃进肚子里的东西······”丹嘿嘿一笑，“地上的和盘子里都一样，有什么讲究的，我还吃过垃圾桶里的臭了的剩饭剩菜呢，地板上那都是山珍海味一样的好东西。”
余望知道心疼男人是不幸的开始，所以决定转移话题：“哦，对了，那时候你能吃出味道？现在怎么不行了？”
丹的身体僵硬了片刻后，又开始挠自己的脑袋，用沙哑的声音说：“那天之后···就这样了，当时我太矮小了，仰着头把刀刺进他肚子里后，血喷到我的嘴里···果酱的味道和血的味道···就像是混为一体了，之后再也尝不出其他的味道。”
“愧疚和罪恶感？”余望看着他有些苍白的脸色，把喝了一半的水塞回去给丹。
虽然听着他用轻快的语调说着往事，但对他来说一定非常痛苦，所以他才一直阻止自己动手杀人。
沉默良久后，丹叹口气，然后点点头，“但是你也了解我，我不是过分缅怀过去的人，该杀的杀就杀掉，想杀的人都杀掉，喜欢的人在意的人，我会好好保护他……”
他的语气很低沉，只有最后说保护的时候，抬起头看着余望。
这个怪物一样的疯子，明明知道不用去安慰他，那样做的话只会让他更加得寸进尺的撒娇和装疯卖傻······
余望心里都清楚，可还是忍不住凑过去，伸出双手把他硕大的机械体抱在怀里，明明体温很低，明明都是机械，可这样仿佛很安心似得。
糟糕，有些恍惚了。
余望甩甩头，不知道是不是拥抱得太久，脑袋有些昏沉。
他缓缓推开丹，想要坐回去。
“余望！”
丹惊惧的声音忽然响起来，他瞪着单眼，像是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盯着余望的脸庞。
余望顺着他的目光摸到自己的人中附近，那温热黏腻的触感和视野中鲜红的颜色——
回过神来的时候，余望只感觉疲倦，他好像是被丹抱在怀里，看着他焦急苍白的脸孔，他低声呼喊自己的名字，还有他不停抹去自己鼻间喷涌出的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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