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之后一切都结束了，死后万事付诸东流。
遗憾的是，余望却觉得就算自己死了，死亡也不会给他带来救赎。
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仿佛永不消散。
没有声音，没有光线，没有其他人。
只有自己——
如果能一直长眠在这个黑暗中就好了。
不对。
嘴里有巧克力的苦味——
为什么会有这个味道？
是谁？
好像是——
啊——
余望猛地惊醒来。
睁开眼只看到灰白色的天花板。
余望从床上坐起来，窗帘外的阳光洒进来，在他刚刚醒来后看见熟悉的房间和二楼视野看向屋外的农田，使他明白了一点。
他回到VIRUS大本营了。
是丹带着他回来了？
他记得之前，他和丹突围出来后，在废屋里歇息，他们两个人说着话，自己忽然开始流鼻血，然后昏倒在丹的怀里。
丹呢？他去哪里了？
他是绝对不会离开自己身边的！
一时看不到他高大的身影，反而有些别扭。
余望打开没有锁的房门，敲了敲隔壁丹的那间房，却无人应声，他直接一脚踹开来。
空荡荡的房间内还保持着他们之前离开的状态。
糟了——
余望预感到一种不太好的走向。
虽然告诫自己一定要冷静，不能被情绪左右，但是他下了楼跑到餐厅，看见正在吃早餐的奥伦时，依旧忍不住颤抖起来。
不是害怕，而是愤怒。
奥伦他如同优雅的贵族青年，端坐在桌前，微微低首用银色的刀叉切着盘子里沾着蜂蜜的松饼。
像是后知后觉似得，他轻轻嚼完了嘴里的东西后，侧过头对着余望笑了起来。
那熟悉的灿烂笑脸，余望感觉心底一股寒意涌上来。
相伴七年的朋友，用着平常的笑脸面对着你，却像是魔鬼一样可怕。
“你醒了？饿吗？”
他轻声问着。
“丹呢？他在哪里？”余望直接问他。
他却笑意更深，放下了刀叉后，站起来为余望拉开一张椅子，“坐。”
“他在哪里？”
“坐下吧。”他像是听不到余望讲话，牵着余望的手把他按坐在那张椅子上，“除了丹以外，难道不想见见其他人吗？”
“你把丹怎么了？”余望记得丹的防火墙无法被攻破，他也不会输给这群人，如果有什么能让他束手就擒，只有自己。
奥伦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后，似乎好奇起来，问：“除了丹，你不想见C9吗？”
“C9也在这里？”余望拧起眉头，“你想做什么？”
他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了脚步声，那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自己的身侧。
余望并没有扭过头去，只是盯着奥伦笑吟吟的脸。
一盘和奥伦一样的松饼被端到他的面前，金色的蜂蜜铺面的整面松饼，流到了白色的盘子里，不知为何让余望十分恶心。
耳边忽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请用。”
余望有些惊讶侧过头去看为自己端上松饼的人，是C9。
他好似和之前不太一样，僵硬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眼珠也浑浊不堪，而且身上各处都是伤痕，尤其脖子上裹着厚厚的绷带。
“那是被丹割伤的哦。”奥伦解释说，“没想到自己养的狗会咬向自己，作为前主人，我很伤心。”
“发···生什么····什么事了？”余望发觉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着。
C9虽然受伤了，但是他还在这里。
那么丹呢？
余望不敢想象，只觉得眼前发黑，身体里的力气像是一下子被抽空了，坐也坐不住，如果不是靠在椅背上，他一定会跌倒在地上。
奥伦满脸疑惑不解的看向他，“这么伤心吗？”
“你在说什么···他人在哪里？发生了什么？”余望咬牙切齿。
“你亲爱的C9在这里，为什么一直追问丹的事？”奥伦看了一眼C9，C9就像是接收到了什么命令似得，拉起来余望将他一把抱住。
“这是你的C9，你不要命也要保下来的C9，是你全世界只在乎的C9。”
余望就这样被他抱着，明明是人类温热的体温，却让余望不寒而栗
“你对他做了什么？”
奥伦歪头，似乎思考着什么事，“你···喜欢哪个？是这个玩弄你于鼓掌之间一直欺骗你的C9？还是将你视作主人永远忠诚于你的丹？”
余望只觉得他的话让人脊背发凉，他推开像是机器人的C9，低喝一句：“我不做选择题。”
“但是···我选择的这两个人，都在你心里生根发芽了。”奥伦讥讽一笑，他擦了擦嘴唇，站起来走向余望，“既然不想吃早餐，介意和我去散散步吗？”
古堡之外，一片狼藉，只有他在二楼眺望到的农田是完好无损的模样，村子里的各处房子和那座学校都有火烧和枪击留下来的痕迹，似乎这里经历过一场战争。
应该是C9所说他想要和黄昏联手杀掉奥伦却失败的事。
路上的人也少了一大半，几乎见不到孩子，只有那些脸色冰冷的战斗人员在处理损坏的房子。
“余望，告诉我，你选择谁？”
“我···不选择任何一个人。”
“也许这话你对丹或者C9说，他们都会相信你，但是面对我，也许你该考虑说实话。”奥伦轻快的走在前面，领着他向着农田那边走去。
他的语调和以前一模一样，如果不是因为身处在这地狱一样的地方，也许余望以为这只是梦。
见余望一直不回答，他侧过头对着余望笑起来，“你可以选择，我想把你喜欢的东西给你。”
余望并不说话，只是沉着脸，表示抗议这个选择。
见余望这么固执，奥伦似乎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虽然说有些话不说就不会明白，但是···你心里最清楚的真相，一定要我开口说出来吗？”
“不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做选择。”
余望只是重复一句话，他自己也搞不清楚现状，他流出来的鼻血是自己脑内摧毁程序导致的吗？丹是为了救自己来求奥伦了吗？C9呢？为什么变成那个样子？
奥伦好像听不下去这话，哈哈笑起来，只是那不是开心愉悦的笑容，而是充满不屑和讽刺。
“余望，我比你还要了解你，你应该最清楚——你只是无法忍受孤独，害怕孤独一人，害怕被人抛弃，害怕没有人在你身边，那个时候在你孤立无援感到绝望，如果我派出了其他人或者我自己，你也会依赖我离不开我。”
像是被他用刀戳进心脏似得，余望情绪一下崩溃，几乎吼了出来，“你闭嘴！”
但奥伦并没有停下来，依旧低声说着。
“你不是爱着谁，你只是爱着他们离不开你的样子，没有丹没有C9，你还会有其他人可以依赖，只要有人在你身边就行，你就是这么冷酷的性格，你忘记了吗？”
他缓缓走到余望面前，像是怜惜孩子一样，轻声说：“所以，我说不要和我说谎，我是最了解你的人。”
为什么？为什么一个字都说出来？
为什么一句话也无法反驳？
为什么？
为什么？？？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他才不是奥伦说着那样对待丹和C9。
他只是···只是···
说到底这一切都是奥伦的错！
都是他，都是他害的自己——
如果没有他，就不会遇到这么多操蛋的事，也不会经历这样的地狱。
更不会让丹和C9变成这样！
“为什么···我真的不明白，我搞不清啊？奥伦，你告诉我为什么非要选择我这个废物？我既不是完美无缺的人，也不是高尚正义的人，甚至不善良——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余望捂着脑袋，几乎是绝望是嘶吼着，他将心中的不甘愤懑和被拆穿后的羞耻全部发泄出来。
但是奥伦依旧温柔的笑着，一如往昔。
他轻轻抬起余望的下巴，迫使两个人对视。
在他的眼中，余望看不见一丝感情。
“和完美的人比起来，有缺陷的才让人觉得可爱，和高尚的人比起来，低俗的人才让我觉得爱怜。”
余望听得笑起来，“那么我这样丑陋又低俗的人，光之城里要多少有多少，非得是我的理由是什么？”
奥伦也跟着笑起来，他伸出另一只手，满是爱怜的轻轻拂过余望的眼角，仿佛很可惜蓝色的眼睛被替换掉。
“我不想看到心中能够想象得到的事物，我想看到我怎么样都想象不出来的，就是你······”
“但是一直到现在，我不都是按照你的计划在前进着吗？我哪里有什么你想象不出来的？你看男人的眼光全是错的，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怎么找正确的人做正确的事。”
余望冷嘲热讽起来。
“正确吗？”奥伦忽然贴近余望的脸，毫无波澜的眼神似乎终于变了，他像是寻求答案一样，将自己嘴唇毫无**的贴在余望的唇间。
“我早已经不知道什么才是正确的，或者说我从没有选择正确的那一边，我不知道什么是罪孽深重，也不知道什么是正义高尚——我就连选中你，也不知道是不是正确的。”
他贴着余望的双唇冰凉，呼气之间却渐渐染上了和余望一样的热度。
即便这样像是轻吻着对方的动作，也并没有任何感情和暧昧可言，只有一种孤寂的寒冷和绝望。
“但是我唯一能确定的是除了你以外······我没办法选择其他人。”
他的话语不再是平静的语调，最后的那一句，充满了挣扎和迷惘，以及莫名的温柔。
余望有些迷惑了，他忍不住问：“那···你想让我做什么？”
“我也没有答案，我也在寻找这个答案。”
他忽然离开了余望的唇间，后退几步，转过身向前走去。
随后风中传来了他的声音——“如果···你能找到那个答案，我会放过丹和C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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