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宋方今坐在沙发上喝着小麦啤酒,双眼像是失了瞳距一般怔怔地看着桌上的花圈。
他看着那花圈嘴角微微撇起一丝弧度,似笑非笑的神情看起来十分诡异。
这是乔风今晚给他编织的,乔风要离开去摘藤曼和花枝,他当时不安地整个人都开始颤抖起来,现在回头想想自己就像是一棵招笑的浮萍。
屋子里的灯全开着,可再明亮的灯光都驱不走他脸上的灰暗。
玩了一天,他身心俱疲想赶紧睡一觉,但越想睡着,就会陷入一种无名的焦虑中。
他紧闭上眼出现了那爆炸的场景,轰鸣声回荡在脑海里,夜间的任何一点声响他都误以为要发出爆鸣了,神经紧绷得像根一碰就断的弦。
他双眼通红,喝下罐子里仅剩的那半口小麦啤酒,把罐子放在了桌上,夜间的大风从窗户穿过,吹到了那空罐掉在地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他看着那滚动在地上的罐子,心想他为什么还活着,为什么他不死在那个夜里?
紧绷的弦最终还是断了。
布满红血丝的双眼里布上了一层晶莹的水膜,眼泪像一条小溪奔涌着,盒子里的纸巾抽了抽,很快只一个剩下空盒,满地全是擦过眼泪的雪白纸巾,像是下了一场霜一般。
黑夜好像格外漫长,等眼睛几乎是流不出一滴眼泪时,天才刚刚破晓。
他几乎是哭着睡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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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风今天早起半小时,起来做了早餐要带当当出去遛弯,可当当怎么都不愿意去,一直守在灶台下等早餐。
“走,我们去遛弯了。”他拽都拽不动,太反常了。
一人一狗就这么僵持了近十五分钟,包子都蒸好了还没出门。计时器的声音一响起,当当立刻来了劲儿去叼来了乔风装便当的袋子。
“汪汪汪!”当当大喊了一声。
乔风看时间差不多打包装了盒,“今天可是你自己不出去遛弯的,我要是晚上回来晚可能就没时间带你出去了。”
“汪汪汪!”当当两只大脚扒拉一下乔风的腿。
他打包之后准备出门时,当当一直咬着他的裤腿不放。他看着当当这样实在没办法,给当当扣上了牵绳,让它跟着一起去见宋方今。
他想,宋方今很喜欢它,见到它应该也会开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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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风敲响门时,宋方今才迷迷糊糊地醒来,夜里喝了酒加上情绪失控的严重,他头痛得两眼昏花。
“汪汪汪!”
宋方今瞧着满地的狼藉,“等一下。”紧接着起身去拿来扫把潦潦草草地打扫了一下。
他进洗手间还冲了一把脸才开门。
乔风笑脸迎着,“早上好。”递给他便当袋。
当当也“汪”了一声,拿头蹭他的腿。
宋方今想挤出那么一丝笑容,可他却怎么做不到拿个很虚假的笑回应他,轻声道:“早上好。”
他刚洗完脸,脸上的眉毛和眼婕上还挂着几滴透亮的小水珠,眼尾处像是磨破了皮肤表层泛着红,眨眼间掉落了一根纤长的眼婕沾在眼尾。
乔风竟不由自主地抬起了手轻轻地拂过了他的眼角,带走那根眼婕,“有根睫毛掉了。”
宋方今摸了摸眼角,带着丝火辣的痛感,“谢谢,进来吧。”
一进屋后,当当一直围着宋方今转,宋方今正吃着早餐,他以为是当当想吃,但喂了几口后它就不吃了。
乔风:“今早带它去遛弯它不去,我要出来的时候咬着我的裤脚不放,只好把他带上一起过来了。”
当当趴在宋方今身旁咧着嘴,一双大眼睛直盯着他看。
“它喜欢就带过来吧,我也很喜欢它。”宋方今另一只手跟当当的大脚握起了爪。
“好。”乔风看着他,那眼底的乌青和苍白的脸色实在太过惹眼,“你昨晚......”
没等他说完,宋方今便开了口打断他,问:“今天是圣周节,你真的不去参加游行仪式吗?”
乔风毫不犹豫道:“不去。”
宋方今顿了顿,“我想去教堂看看。”
“行,不过今天西班牙广场那边人很多,我们绕条路过去会有点远。”
“没关系。”
“今天当当不能过去,我没带嘴套,人太多了怕它应激,要把它送回家。”乔风看着当当说。
话音刚落,Alicia女士敲了敲门,“(我可以进来吗?)”
宋方今点了点头,Alicia女士走进来看到乔风时,惊讶道:“Carlos好久不见!”
“(Alicia姐姐好久不见!你看起来又年轻了几岁。)”乔风和她碰了碰脸。
“(噢,谢谢。)”Alicia笑得很开心,紧接着用不太流利的英语说,“宋先生不好意思,你使用的电费超额了。”
“多少?我补交给你。”宋方今说。
“5.3欧。”
宋方今随即起身去拿钱包,“我去拿钱包,你稍等。”
“(这位是你的客人吗?)”Alicia问乔风。
乔风摇了摇头,回头看向宋方今的房间,转过头笑说:“(是我的中国朋友。)”
Alicia女士点了点头,称赞道:“(他长得真好看。)”
宋方今拿出了一张20欧元递给Alicia女士,“还要后面的电费,不够了您再来跟我说。”
“好的,谢谢,那我先走咯,回见。”
Alicia女士刚要走出门,乔风起身走到她身边问,“Alicia姐姐能帮我照顾一天当当吗?我打算带他去看看教堂。”
“好呀。”
乔风转过身叫了好几次当当,但当当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乔风,懒洋洋地趴着抬眼看宋方今。
宋方今温柔地摸了摸当当的头和耳朵,“我们晚上回来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当当过了半晌才起身跑到乔风身边,他把牵绳交给了Alicia女士,“(非常感谢!下次我回中国一定会很多糖果回来给你的!)”
“(好。)”Alicia女士摸摸当当的头。
等她走后,乔风解释道:“她跟我妈妈是好朋友,买当当的时候她也在,她家院子很大估计当当会很喜欢。”
宋方今淡淡地应了声,“我现在去换衣服。”
其实他现在累得感觉呼吸都是艰难的,但是他想要把自己累倒就能好好睡一觉了。
-
乔风带着宋方今饶了三条小巷来到了都市阳伞,这建筑是德国的一位设计师设计的,表面光滑得像是石头打磨过一般,但往近看才发现其中奥秘,这个面积庞大的建筑是木制的。
宋方今抬头往上看入眼是网格切面的设计,顶部遮挡了阳光网格上会偏暗些,像是身出处在一朵巨大的蘑菇底下,阶梯上坐着些零零散散的游客,正慵懒地沐浴阳光。
“人这么少?”宋方今问。
“全去西班牙广场看去看游行了吧。”乔风说,“我们走得近一点,这附近小偷很多。”
宋方今颔首点了个头。
“每年五月底六月份开始,都市阳伞下面就会坐满了人,全是来下面纳凉的游客和居民。”乔风走到了宋方今身边,俩人之间的距离不到半米。
宋方今漫不经心地问:“塞维利亚夏天很热吗?”
“是的,我记得最热的时候达到了42摄氏度。”
“。”宋方今皱了一下眉头,他怕热不怕冷,估计到时候要找个凉快的一点地方去了。
绕过了都市阳伞,宋方今跟着乔风又走进了小巷子里,这条巷子是餐饮一条街,外围是公共区域,人们坐在遮阳布下喝咖啡闲聊,吃美味的午饭享受着正午的惬意时光。
宋方今环顾着四周,脚步不自觉地放慢了许多。
中间的小道很窄,人流又多,往前是数不清的十字路口。
他俩原本间隔不到一米,但乔风在回头看时全是陌生人,好在他个子很高,环视人群中找到了那头柔软的黑发。
乔风担心他们俩边看边走着会走散找不到对方,他深呼一口气后,鼓起勇气后退了几步找到宋方今,看着他的眼睛忐忑道:“这里人好多容易走散,我可以牵你的手吗?”
宋方今至今还没和其他人牵过手,听到这话惊愣下,微微抬眸时,看到了乔风那黑色的瞳孔里只有他。
他沉默着,半晌后,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牵起了乔风的左手,“...好。”
乔风碰到他手的时候瞳孔在瞬间失了焦,眉头因太过震惊而挑起,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像是做了过于美妙的梦醒来发现这是真的。
乔风的手比他的宽厚一些,手心上有层薄茧,手温像是冬天里的暖手宝。
宋方今的手渐渐被乔风的手捂热,走在人群多嘈杂的地方时他牵着他的那只手带给了他一种说不清的安全感包裹全身。
这段路不长,再往前走人就少了,那便意味着牵手的时间不会太久。
走到一个十字路口时,宋方今发现人流都是从右边来的,“主教堂是从这边过去吗?”
“是的,但是主教堂排队买门票要花费很长的时间。”乔风说,“我们从另一侧的萨尔瓦多教堂过去买联票也可以到达主教堂,人不多买票很快的。”
“那走吧。”
走了大概三四百米到达萨尔瓦多教堂的售票处,果真是如乔风所说的,人不多买票很快,而且买的联票跟在主教堂售票处价格一样。
萨尔瓦多教堂的外围看起来十分的古朴,但教堂装饰却十分奢华,建筑物的设计浮夸,抬头望椭圆形的穹顶映射出不同颜色的明亮晶石,四周是轮廓流动感极强的曲面墙体,典型的巴洛克式建筑。
再往前走是教堂的正中央,那里是-“爱之耶.稣神龛雕像”,那耶.稣悲悯众生的眼神栩栩如生,伸出双手的大度与宽容让人不得不觉得信奉他,就会得到护佑。
可宋方今不相信这些,他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信仰即救赎对他来说就是谬论。从神论产生的那个时代来看,人们的肉/体被摧残,生活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想要对生活有希望那就必须要有坚持下去的信念。
但是如今的信仰还是纯粹的吗?这个问题没有唯一答案。
“乔风,你有信仰吗?”宋方今要转过身问他时才发现俩人还牵着手,随即松开了他的手。
其实他也没想到他们从那条小巷牵手到进了教堂,牵了这么长时间。
宋方今顿然觉得在耶.稣像面前问他有没有信仰有些失礼,“在这里问这个问题确实不太好,如果有冒犯你,对不起。”
乔风仰起头看着那高大的雕像说,“我不是教徒,但我有相信的东西,如果要具体来说的话,那就是真心与爱。”
他偏过头看向了宋方今,“你呢?你有相信的东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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