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地医院,病房。
作为助理医生的兰波,在休息的间隙,去往这里探查。
这里住着伤员———被子弹打伤的、被爆炸余**及的、被携带着病毒的巨大老鼠咬伤到感染的......对于大多数人而言,躺在病床上休息并不是什么好事,这往往意味着他们不再健全。
人是法兰西前线上最容易替换的资源。尚在高中的学生,在经历过其他语言的教育、激情的演讲后,抱着一腔热血冲了上去。
兰波走进病房。
几个还能移动头颅的士兵死死盯着他,就好像在警告:不准带走我们、不准给我们打麻药、带着你的手术刀滚出去。
他们的敌意过于灼热。
兰波不为所动,他四处巡视着。
“您最好还是出去。”之前与兰波有过交流的年轻护士赛琳好心提醒,“他们不喜欢医生,虽然您是助理医师,但在他们看来没什么差别。”
“我只是想问,卢卡斯呢?”
兰波停下脚步,他并没有表现出生气的神情,他只是向赛琳询问了一个名字。
“卢卡斯啊......”赛琳想了想,“卢卡斯死了,在昨天就被运走了......我们不希望他腐烂在这里,这会需要更多的时间消毒。”
“这样啊。”
兰波点头,顺着赛琳的意思走出去。
在战地医院的三天中,兰波凭借自己高超的治疗手法———经过特殊战力总局和【彩画集】的洗礼,他成功得到不少人的好感。
赛琳、卢卡斯都是如此。
卢卡斯是前一天做手术的士兵,一颗子弹打中他的大腿。
兰波跟着主治医师纳森将子弹残片取出。
比起其他情绪激动的士兵,卢卡斯更多地有一种聪明的冷静。据说他在成为士兵前,是可以考取大学的高材生。
因此,当他忍着不打麻药的痛苦,手术成功后,第一时间向兰波和纳森道谢。
“......”
面对迎面走来的人,兰波脚步微顿。
厚重的皱纹堆积在她脸上,衣服上已经四处沾染着血迹。伊内丝的表情不算太好,她看起来像是一只要叼人的老鹰。
“伊内丝女士,中午好。”
兰波向她问好。
“有空问好......你还不赶紧去帮忙,真是,休息的时间还要打扰别人。”伊内丝有些不耐烦,她手中抱着笔和纸。
年长的修女极为可靠,她既要负责训斥新来的年轻护士,还要负责统计伤员的信息———真受了不可逆转的伤势,伤员们要被送回法兰西内。
伊内丝快步走过。路过兰波时,她的身上发出金属碰撞的脆响。
“......”
兰波目送她离开。
虽然没见到西奥,但在这段时间中,兰波也并不是一无所获。
“赛琳小姐,您知道西奥·德维尔先生吗?”在与赛琳熟悉之后,兰波不经意间问起这个名字。
“哦,您打听他做什么?”
同样在短暂喘息的赛琳顺嘴回了一句。
“家兄曾蒙受他的恩惠。”兰波打听得清楚,西奥在这里有着好名声,“他已经因为伤腿退役了,听见我被派往这里之后,还坚持着让我向他传递谢意。”
赛琳没空去求证一个助理医师的家庭,因此,兰波也能随随便便编出一个兄长。
“这样啊......”赛琳不作怀疑,“西奥先生确实帮过很多人。”
“我能问问他现在的情况吗?他现在还在这里吗?还是已经离开了?”
兰波聊天般自然地问下去。
“不,他还在发光发热呢......他常常来到这里,有时候是为了运输受伤的战友,有时候是自己受伤,当然,后面一种情况很少见,他是个幸运又有经验的老兵了,这样下去,他肯定能健健康康地退役回去了。”
赛琳能记住的名字不多,但西奥算一个。
因为在她的工作生涯中,很少见到一位不怎么受伤的士兵。她将其归咎于幸运,并且由衷地希望自己在前线的家人也有这样的运气。
“您想见他的话,得看运气,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轰炸......不过,还是见不到为好。”
“也是,希望他平安。”
兰波见赛琳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中断了对话。
西奥,他听上去是一位没被战火侵蚀得狂躁的好人,他甚至还是一位好指挥、大英雄、救命恩人。
打听之下,其他人的说辞基本上与赛琳一致。
如果不是在卡佩记忆中窥见他与牧神同行,兰波想必也不会怀疑他的品格。
[西奥常常在医院与前线中穿梭。]
并没有牧神相伴,西奥的幸运几年如一日。
而事实上,牧神的基地摧毁也不过是四个月之前的事情。
西奥已经在前线待了四、五年。
[称得上健康的卢卡斯,在前天突然被宣布死亡了。]
感染是一种理由。
在这种难以保证消毒彻底的环境下,它是随时可以夺取士兵生命的恶魔。
仅仅只是发生在卢卡斯身上,事情还不会那么糟糕。
[同样的情况,在这几天中发生了三次。]
兰波知道,牧神实验的耗材是“人”。
他们掩饰得并不上心,因为在这里,死亡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
而如何证明一位健康的士兵已经死亡,想必主治医师纳森和修女伊内丝应该有些经验。
◆
走廊里,伊内丝手中的铅笔在登记册上划出沙沙的声响。
泛黄的纸页被掀得哗啦作响,护士们脖颈上的汗珠滚进衣领。
突然,伊内丝扯过纱布按在伤员渗血的断肢上:“你们居然让蛆虫在伤口里产卵?”
这样说是有些夸张了。
但随着火车、新一批到来的护士确实生疏,连伤口上的腐肉都没完全割下来,也没用消毒水清洗个两三次。
“不,我们只是......”不熟练。
其中一位护士嗫嚅着想要辩解。
伊内丝冷笑一声,伸手拽出护士口袋里的丝袜[1]:“从哪里得来的‘硬通货’?这就是你心不在焉的原因?”
“这!你还给我!”
护士急了,伸手要抢回来。
“撕拉”一声,伊内丝把它拽长:“现在,给我好好工作。”
伊内丝张开手掌,把丝袜轻飘飘甩开。
等到伊内丝走了,护士才心疼地捧起地上的东西。
“哎,我的丝袜。”
“别委屈了,她要回头了。”
“快点,我可不想再被骂。”
“知道了。”
“下次注意呀,我们可不是在家里了。”
“你别说了。”
......
她们安慰那小护士几句,就四散着分开。
伊内丝踩着她们的抱怨声,径自走向教堂,将门口锁上。
小小的房间内,几张板凳被安置在神像前。神像背着窗户,在伊内丝前方投下巨大的阴影。
“叮当、叮当—”
随着伊内丝不刻意按住衣袋,响声越发明显。
伊内丝走向神像。
自教会修改成医院后,空出较大的房间都被当作病房。
原先的神像在修女与牧师的坚持下,被保留着移到一个较小的房间。
不过,经过战争的洗礼,伤员们已经重视自己身体上的疼痛大于精神慰藉。
很少有人在这里祈祷。
而教堂并没有落灰。
清洗是修女们轮流负责的,但大部分时候,伊内丝都会参与,甚至斥责其他人打扫得不够干净而把她们赶走。
经过伊内丝的百般挑剔,清洗已经成了她独有的权利。
现在,伊内丝盯着神像。
许久之后,她半蹲下身,摸索向神像的底座。
褪色的木箱静静躺在神像脚下的暗格中。五枚小金块从伊内丝的口袋滑入箱底,与先前的积攒撞出脆响。
金灿灿的光芒倒影在伊内丝的脸上,照耀着她贪婪且愉快的表情。
她轻轻摇晃箱子,满意地听见“叮当”、“叮当”的声音叠成海浪,沉沉地向她袭来。
半晌之后,伊内丝将箱盖合上。
“愿上帝保佑。”
她跪倒在地,再将额头虔诚地抵在冰凉的箱盖上。
日光把忏悔的影子投在房顶。
走廊忽然传来推车轱辘声,伊内丝瞬间挺直腰背,手指飞快在胸前画着十字。
随后,她迅速把箱子推回到神像底下的格子中,做出一副祈祷完的模样,匆匆起身走出。
教堂中瞬间安静下来。
“啪嗒—”
不久之后,一道落地声出现。
上帝并没有垂怜伊内丝。
兰波踩着【彩画集】,从教堂的房顶上飞下来。
金块的碰撞声与金属是不同的,他在伊内丝路过后的一刻,就起了怀疑的心思。
他的疑心是正确的。
兰波将伊内丝刚关好的底座拉开,上了锁的箱子正装在里面。
他灵巧地将锁撬开,揭开盒子,里面数量庞大的金块映入眼帘。
十、二十、三十......一块大约有三十克重。它们的纯度极高,累积下来,这已经是能在巴黎买下一座豪宅的财富。
一个修女怎能拥有它呢?
兰波扯了扯嘴角。
他突然发现,法兰西贵族的品格比自己想象中还要糟糕一百倍。
[1]特殊时期,丝袜可换取巧克力、香烟、食品等生活必需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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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 34 章 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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