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衣接过折子,细细看了起来,越看脸越僵,他是知道户部有问题的,但他还经常出差干别的,事情全堆在简雍身上,他一个人又不能分身,下面的人阳奉阴违做假账,上面的人的忙,人手不足,监管系统不行有什么办法。
“你讲点理,我手上只管着户部吗?辽东的事情不还是我在管吗?这朝庭无人,哪个不是身兼数职当超人?这些事乱世摆在明面上,曹操还屠了四座城呢?如今太平世道,转到暗地里。”
刘琼气笑了,“合着还进步了是吗?他们还真是给朕面子,不能摆在明面上玩,真是委屈这些达官贵人了。”
谢衣也是无奈,他也说不出什么话,这没法洗啊,强迫不到十岁的幼童,把人逼死了还这么嚣张,想也知道这事没少干,以前的雷更大,只是这次**到皇后仪仗前了,没法压了而已。
毕竟这么肆无忌惮,想也知道,里头的人口买卖,欺男霸女,贪污受贿有多严重,这个时代钱很值钱的,洛阳地皮最贵,千金难买,但其他府城,百两就能买地买房,一个县令家查出三十八万多两的白银与金饼千斤,上回金子按斤算,还是国债呢。
但是这种事情爆出来是能爆,但还是那句话,世家卡了人才脖子啊,国家运转是真的需要知识分子,这些人好歹有是非观,要脸,没有是非观的更可怕。
“陛下,冀州的基层官吏,三分之一是当初幽州喇叭选出来的,三分之一是袁绍的老班底,三分之一是曹操投降后,从兖豫调过去的,如今烂成一块,咱们是没办法的。就算你查了,到了最后你会发现,不止一个河内郡这样,说不定其他地方更恶心。你让郭嘉找出证据了,他们也会攀咬其他地方,到时候大明烂成一块,怎么收场?到时候还真就摆上明面,陛下,你怎么办,你杀得过来吗?你有人吗?”
他们都还身兼数职呢,到时候真就眼看她起高楼,眼看她宴宾客,眼看她楼塌了。
“陛下,贪污受贿这事你不是早有心理准备,现在学校在建,咱们得有替换的人才能掀桌子,你不能把自己给掀了。”
这事真闹到最后,下不了台的肯定是最高位的人,当年掀桌因为龙椅上是汉帝,现在龙椅上坐的是自己,就没见过这么搞的。
“所以呢,我就任由他们这么为所欲为吗?啊?”
刘琼气性上头,她没当皇帝前,天下还不敢这么放肆,如今她称帝了,下面的人这么玩,她还就只能干瞪眼?
“我们打下天下,是给这些人糟蹋的吗?我们现在是开国初年,不是王朝末年。”
谢衣是传媒出身,当记者那些年什么脏事没见过,也就是刘琼开挂太顺,理想主义一路走到底,上辈子也坐享其成,没上过一天班,这世上哪有这么多好人,全民受九年义务教育的时代都没法改变,更别说这些连字都是刚认识的人。
他们基层官吏,哪有人是饱读诗书的?换句话说,这些都属于小人得志,这种人有了权力,就会膨胀,就会使用权力,体会权势到手的感觉,怎么才能使用权力,就是最大限度的去为难人。
才会有人怕,有人敬,有人去讨好,有人去上供,为了不被为难,权势不就是这样才让人疯狂的吗?
这些人没能力没底气,比正常途径入仕的,更怕丢失权力,所有他们迎高踩低,对世家子弟俯首帖耳,为了讨好督邮,为了保住官位,不惜上供幼童。
并不是人人都是刘备,没钱上供被督邮欺辱直接鞭打督邮挂印而走。
人都是恋权的,他们原本是没有机会得到权力的,结果天上掉馅饼,刘琼水涨船高,他们也一道升了起来。
他一直说,王青是个孤例,幽州冀州小吏很多就是农村悍妇与流氓,他们胆大机灵知道把握机会。
这年头又没有伟人出指导思想,又没有政委去建设品德,偏又消除了饥馑,贫寒,大家衣食丰足。
饿肚子的时候,人只会有一个烦恼,就是填饱肚子,吃饱了那烦恼**可就多了。
谢衣很是头痛,一边是皇帝想要的世界过于理想,一边是人口素质实在太差,不要说古人纯朴,古人恶着呢,不然为什么很多历史人物用现代眼光看好像我上我也行,拥有基本道德善恶观,不欺压鱼肉乡里,这在古代都属于青天大老爷啊。
哪怕是在现代,不往街上丢垃圾也是开国六十年以后才出现的。
“陛下,正是因为这是王朝初年,才乱象丛生,高祖立汉的时候,咸阳都人相食,汉初诸侯王封国之内以屠杀为乐呢。”
说到这个刘琼更气了,“汉初王族犯事都能处死,钉在耻辱柱上,到了我这,还得任这边这群魑魅魍魉就这么跳着。”
“那个时代人心简单,三国时代已经开始玩脑子了,你不能这么想,还真不能像朱元璋那样杀贪腐。宋朝虽然拉,但讲道理,他们文人墨客质量是最高的,元与明初都在用宋留下的文化经济遗产,这才是明初富裕的根源。明初那些官员纯粹是朱元璋太抠,给的俸禄都不够活着,他们是实打实凭真才实干考上来的读书人,天下还有很多候补的读书人。”
这能比吗?
谢衣也知道这些人可恨,可是这就是人心,换了一批脑中空空的,他们依旧会如此,因为人不读书,精神世界就是空虚的,他们必须要财色去充斥,他们会毫无下限,因为不知礼仪廉耻是何物。
现代的读书无用论也是这种人在鼓吹,时代给了人人读书的机会,但大多人依旧不读书。他们觉得读书不能赚取金银钱财,大学生工资低廉,因为读书出来循规蹈矩,善恶是非心中有数,不屑像他们一样拉下脸面,为了钱,为了捷径,什么黑心事都干得出来。
他们只能靠物欲财色来填充,所以大肆唱衰读书无用,贬低读书人,来掩盖他们脑中空空精神贫瘠的自卑。
世家子弟也多是如此,因为生来就有捷径,生来就有富贵,所以为所欲为,去挑战新鲜的,养娈童,□□虐打。就像现代玩sm的,玩多人运动,也多是富二代,普通人谈恋爱都困难,谁凭空有那爱好?
“谢衣,如果这事发生在江东,或者兖州,我都不会这么生气。可是这发生在冀州,这是我们的基本盘,谢衣,基本盘烂成这样。”
刘琼有些哽咽,她想起幽州冀州为她参军为她打天下的将士,他们也是穷苦百姓,那个被逼死的一家,还有那惨死的村子,他们千里迢迢为她修洛阳。
事件最开始,那三个不足十岁的女童。
那些欢呼与万岁还响在耳边,可是她甚至管不到趴在他们身上吸血啃食的地方官。
“正是因为是冀州,才是这样,不信陛下你往幽州查,那儿也一样。这是人性,你废除了奴隶制,废除妓院,全部是自由人,如今百姓衣食充足,他们根本就不会去卖儿卖女。可是旧的思想并没有改过来,达官显贵脑子里的奴隶制没有去除。”
谢衣叹了口气,继续说,
“如果有100%的利润,资本家们就会铤而走险;如果有200%的利润,就会藐视法律;如果有300%的利润,便会践踏世间的一切,甚至绞首的危险。不止资本家们,这可以代入一切利益既得者,如今人口买卖就是如此,足够的利益,让人牙子转变为人贩子。除非不再有买家,不然这些小事你就是累死也管不过来。”
刘琼闻言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他,昔日的谢衣并不是如此,他敢架着相机去拍所有的阴暗面,去奔赴真相与自由。
“谢衣,我真的不敢相信,这是你会说出来的话,这么严重的人口买卖,这么多的人贩子,显得贪污受贿都不值一提。原来你一直知道,你一直以为这是小事,满朝皆是这么想,所以你们连提也不提是吗?”
刘琼不禁后退了两步,这个消息比那折子更让她遍体生寒,她看着谢衣,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如果不是我让锦衣卫去查,我在深宫,仿佛就是个聋子瞎子,什么也不知道。谢衣,你是个受过现代思想的高材生,人口买卖,□□杀人,欺凌屠杀,这些是小事,那你告诉我,什么才是大事,说啊!”
谢衣对上她的眼睛,“陛下,事有轻重缓急,我们不可能一步到位,人性本恶,需要一代人又一代人读书,用道德素质去冲刷,咱们没有掀桌子的能力,一步走错了世道更加黑暗。”
刘琼站在阴影处,阳光洒进来,只能照着她半个身子,另外一半陷入阴影,显得晦暗不明。
“枪杆子里出政权,我永远都有掀桌子的能力,如果天下是这样的天下,我不介意开启乱世重新打一遍,那时的我会告诉他们,什么叫做革命。”
总之就是,大家都别活。
谢衣被她的话语吓到了,不是,他怎么不知道,这货属性叫疯批。
“那也没到这地步。”
刘琼嗤笑一声,“你这脑子里想到办法了是吗?鲁迅先生的话真是神了,中国人的性情总是喜欢调和,折中的。譬如你说,这屋子太暗,须在这里开一个天窗,大家一定不允许的,但如果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会来调和,愿意开窗了。”
刘琼眼睛里尽是冷色,“只是我没想到,你也会成这其中的一员,而今,我只会给朝庭两个选择,要么我拆了这屋顶,要么他们打开天窗,我不可能就这么听着大道理,然后继续让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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