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几天,一家由沈映秋出资,江明亭担任校长兼夫子的私塾就新鲜出炉了。
私塾以江明亭和沈映秋两人的名字共同命名——秋亭书院。
书院万事俱备,只欠学生就位了。
有了事做,江明亭眼见着有劲头多了,每天早出晚归地忙着招生。
他不想打着郡守府公子的名头招生,而是想凭借自己的实力招来学生。
沈映秋也没有反对,让他自己忙活去。
饭桌上,江明亭说起招生教书的事时,眉飞色舞,眼眸明亮,已然从断手的打击中走出来了。
沈映秋感到很是欣慰,给他夹了筷子他爱吃的菜,认真地听他说话,时不时给点意见。
书院里学生招满后,江明亭正式开始教书育人的生涯了。
清晨,用过朝食后,沈映秋将一枚平安玉扣挂在江明亭腰间,目送他精神抖擞地去上班。
书院位于南城槐树街,附近住的多是平头百姓,江明亭招收的也都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收取的束脩很少。
只为了给普通人家的孩子一个读书识字、出人头地的机会。
毕竟他也不指着这间私塾赚钱。
骑马来到私塾附近的一家车马行,将马儿寄放在此处,江明亭带着阿墨步行前往私塾。
路过一个卖糖人的摊子,他停下来买了几个,打算拿到书院,当做给学生的奖励。
一转身,一个低头缩肩的人从他身旁快速经过,撞了他一下。
阿墨呵斥那人:“你怎么走路的?这么宽一条道,偏要往我们公子身上撞。”
“对不住对不住。”那人连声道歉。
江明亭摆摆手:“无妨。”
那人转身快步走了。
阿墨惊叫一声:“公子,你的锦囊和平安扣不见了!肯定是刚才那个人,故意撞到您,趁机将东西顺走了!”
江明亭慌忙四处扫了一圈,然而哪里还有那人的影子?早已消失不见了。
“锦囊丢了也就罢了,平安扣可是秋娘特意到寺里给我求来的,可不能这么丢了。阿墨,你快追上去,定要把平安扣拿回来。”
阿墨犹豫了下,夫人可是叮嘱过,要他寸步不离地跟在公子身边,但想到私塾就在前面不远处,走个几步路就到了,公子应该不会出事。
便应道:“公子放心,我一定给您追回来。”
江明亭快到书院时,不远处的巷子里传来一阵争吵声。
“姓张的,你还是不是人?居然把露儿抵给了赌坊,我当初怎么就瞎了眼跟了你呢,我可怜的女儿啊……”
“臭娘儿们,再敢多说一句,信不信老子把你也给卖了!”
“娘,娘救我,我不想去赌坊——”
“露儿!求求你们,放过我女儿吧,我丈夫欠你们多少钱,我还给你们。”
“贱人,竟然敢藏私房钱,拿来吧你!”
男人从妻子哪里抢来了钱后,一把将她推倒在地,就不管不顾地离开了,任凭妻子如何叫喊,女儿如何哭求,也没有停下来。
妇人趴在地上,绝望又愤恨地望着他的背影。
赌坊的人对她道:“你男人欠我们赌坊二百两银子,你那点钱可不够替他还债的。”
说完也不再管妇人,强行拉着露儿离开。
露儿也意识到没人能来救自己了,心灰意冷,也不再挣扎了,呆呆跟着赌坊的人走。
江明亭目睹这一幕,步子下意识动了动,又停了下来。
秋娘说,他正是因为太过心软善良,才会轻易被人蒙骗设计,所以他在外时,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可他真的要袖手旁观吗?
仅仅因为二百两,那位姑娘的一生就要被毁了。
这二百两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却是可以救下一个人。
犹豫之际,那位露儿姑娘从他面前走了过去,抬头看了他一眼。
江明亭一颗心霎时提了起来,既期望着她向自己求救,又害怕她向自己求救。
她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心思,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眸中的最后一丝光亮,彻底湮灭下去。
那绝望的眼神,让江明亭心头很不是滋味。
“别抓我女儿,你们要抓就抓我吧!”
被推倒在地上的妇人挣扎着爬起来,冲过来,试图用自己将女儿换下来。
赌坊的人不耐烦了,一脚将她踹开,“抓你有什么用?别来碍事,不然老子对你不客气了。”
妇人被踹得撞到墙上,身子软软滑倒下来。
“娘!”露儿想挣脱束缚,过去看看娘亲的情况,却被赌坊的人死死抓住。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
“放开她!”
江明亭再也看不下去了,走上前,对赌坊的人怒喝一声。
就这一次,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赌坊的人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眼:“怎么,小白脸,想来英雄救美啊?”
江明亭正色道:“买下她,需要多少钱?”
他虽想救人,但还没有傻到说出替人还赌债的话来。
而是打算问赌坊买下这位姑娘,然后再将她放了。
赌坊的人不屑地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就你,还想买下她?”
江明亭神色平静,“你说个价。”
“两千两。”
江明亭皱眉,露儿爹欠下的赌债不过二百两,现在赌坊居然开价两千两,当真是吃人不吐骨头。
他出门只带了二十两银子,这还是秋娘怕他有个急事塞给他的,然而这二十两银子也在刚刚被人偷走了。
即便没被偷走,此刻也远远不够。
“你们在这里等等,我这就回去拿钱来——”
赌坊的人不耐烦地将他推开,“没钱你啰嗦什么?滚一边儿去,别耽误了我们办事。”
“公子——”露儿被赌坊的人一左一右擒着胳膊强行带走,扭过头来冲他喊了声,眸中破碎的泪光叫人看着揪心。
原本她都已经不抱希望了,然而这位公子站了出来,流露出愿意帮她的意思,她实在不想放弃。
江明亭一咬牙,跟了上去。
赌坊叫万胜楼,装饰得金碧辉煌,从外头看着颇为气派。
大堂内人声鼎沸,吵吵嚷嚷,到处都是赌客。
江明亭头一次来到这样的地方,尽管里头的装修更加富丽堂皇,他却只觉得乌烟瘴气,颇为不适。
这里的气味也难闻得很,让人呼吸很是不畅,他忙拿出帕子捂住口鼻。
方才他明明是跟着赌坊的人进来的,然而一错眼的工夫,他们就带着露儿姑娘消失在了他眼皮子底下。
这下可如何是好?
就在江明亭没头苍蝇般四处寻找时,露儿姑娘又出现了。
她像一盘菜一样,躺在一个巨大的金色托盘上,被两名壮汉抬了出来,放在大堂正中央的圆形高台上。
她先前的衣裳不见了,换成了鲜艳暴露的衣裙,大片白嫩的肌肤裸露在外,刺激着赌客们的眼球,撩拨着他们的欲-望。
露儿眼中含泪躺在金色托盘里,一动不能动,显然是被人用某种手段限制了行为。
江明亭左手紧握成拳,胸中溢满了愤怒,他简直难以置信,光天化日之下,一个活生生的人会被玩弄到这种地步。
然而周围的那些赌客却都习以为常,甚至吹起了口哨,兴奋地叫唤起来。
“又来新货了,今儿运气真好。”
“这次的妞儿真不错,别磨蹭了,快点儿开始吧,老子都要等不及了!”
“就是,快开始吧!”
赌场的管事抬了抬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废话不多说,还是老规矩,下一注十两银子,以骰子点数定胜负,点数最小者出局,点数最大者可免费进入下一轮。
“最后的胜出者,金托盘里的银钱,美人的初夜,都是属于你的!要下注的可以上场了!”
江明亭还没琢磨过来,周围的赌客就苍蝇般争先恐后地奔向了高台,层层围拢。
托盘里的露儿,转眼就被淹没在了人群里。
最里面的一圈赌客纷纷朝露儿身上丢去了银钱,还故意往她胸口、腰腹、大腿等部位丢。
不管是银票、银锭还是铜钱,每个人丢出去的都是十两银子。
这便是下注了。
下完注后,每个赌客都有一次掷骰子的机会。
他们拿起自己面前的一副骰子,各自摇晃了起来。
摇完后,放下骰盅,双手离开高台,不得再触碰,而后管事挨个将他们的骰盅盖子揭开。
各人摇出来的点数暴露在众人面前,大小一目了然。
点数最小的被淘汰出局,他的位子由后面的人继承。
点数最大的可以继续待在位子上,免费进入下一轮。
江明亭在后面看了半晌,弄懂了其中的规则。
高台上的赌局,一轮接着一轮,金托盘里的银钱越积越多,露儿的身体都被银钱覆盖了。
然而那些赌性上头的赌客,看着这一幕,**愈发膨胀了,那么多钱,还有那么漂亮的姑娘,只要赢到最后,这一切就都是他的!
他们都觉得自己会是那个最后的幸运儿。
江明亭在旁边却是看得清楚,这些赌客不过是赌场用饵料引-诱来的蛊虫罢了,能笑到最后的,只有赌场。
然而看得清楚,他却仍旧打算上场。
他若是不上场的话,那露儿姑娘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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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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