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一闯进乐天的家里到现在已经半多月,他变成狗的时候多,似乎这是他最舒适的状态。
不过每每乐天给他吃狗粮,必会遭到阎一凶猛但沉默地警告——小心我用眼神杀死你。
乐天对小动物向来有爱,大概是因为开放式庭院的关系,总有一些小狗小猫小麻雀小狐狸什么的在院子的“垃圾堆里”出没。乐天也想领养一两只做个伴,就在淘宝上时不时买些宠物粮放在院子里,不过猫猫狗狗们来来往往,没有一个留下来,倒是各种品种的小鸟都在院子里出现过。乐天没本事驯服小鸟,也不忍心把鸟关在笼子里,所以只好作罢。
乐天现在也算是梦想成真了。
乐天绝对没有亏待阎一。
衣服虽然是淘宝买的,但都是他精挑细选好评率不到99.9%的他看都不看。
每天好几斤生肉 肉骨头买回家,丢在院子里,阎一几分钟就能消灭光,顺带磨个牙。
养大型犬是挺费钱呀……
傍晚。
五六点的太阳下了山,中午的一阵雨让空气凉飕飕的,很是舒爽。
乐天坐在院子里看着手里的珠串发呆。
身边一条大狗,趴在地上埋着头,睡了一个下午。
乐天似乎对阎一的到来和打破常理的种种接受得非常快。自己从小到大不会流血也死不了这种惊恐现实他都甘之如饴地接受了,如今多了条会说话的狗,会变人的猫,几个会喷火的怪也没那么难消化。
不过——
乐天扯下手腕上的珠串。
都是怪吗?乐天想。
两颗可爱兮兮的小珠子小巧玲珑地摆在那里,一点威胁感都没有。
“魍魉。”乐天对着珠子喃喃一句:“真的很好吃吗?”
话音刚落,“嘭——”一声。
乐天同身边的大狗同时瞪大了眼睛——
空气凭空震荡,面前多了个超级卡哇伊的小女孩——的缩小版。
魍魉也就一只手掌的大小,大眼睛,长头发,红红的眼睛,笑起来——超级Q。
“嗷呜——”阎一是瞬间就要扑过来吞进肚子。
乐天一档,把可爱的魍魉抓在手里。
一瞬间,怪变成了珠石,狗扑了个空。
“说好不许吃!”乐天瞪了眼阎一,好奇道:“他怎么就出来了?”
“你收了他,他们自然听你使唤。”阎一吐着舌头,斜眼看乐天。
听我的?
乐天一听就乐:“真的呀?那他们听你的吗?”
“把锁妖绳给我,他们就听我的命令。”
“是不是你一拿到绳子,第一件事就是把怪都叫出来一个个啃?”乐天有些后怕,赶忙把的绳子绕回手腕上:“不对呀,你那么想吃,应该来和我抢才对。哦,不对,你打不过我。嘿嘿。”
……
阎一不是没动过抢锁妖绳的念头,他认识乐天的第一晚就试过,结果是被摔在十几米外,几下就被雷劈残。抓了魍魉以后他馋急了也试过一次,不过乐天身上有一股他无法侵犯的力量。莫全并不肯告诉他这股力量的来源……
一人一狗四目相对。
都觉得对方是一个奇特的存在。
“钱江晚报消息,近日,杭城居民热切关注的西湖湖水倒灌事件,截至记者刚刚发稿时还未有找出根本原因。由于西湖水灾,已经对下城区居民的生活工作产生了严重影响。今天是灾情的第四天,我们采访到了杭州市水利局专家……”
楼上有人家开着窗子正在看杭州本地新闻。声音传到了院子里,乐天同阎一都竖着耳朵听着。
这些天,杭城到处都在说西湖水倒灌的事。
乐天从小在杭州长大,小时候夏天连续暴雨几天好像也听说过西湖水倒灌的事,不过这些年政府“五水共治”的利民工程落实的不错,连乐天这种不闻窗外事的人都知道——西湖,运河,钱塘江还有杭城内外大小河流的水源早就贯通,城里早就没有死水和淤堵,怎么西湖就突然水灾了?
“也没怎么下雨呀?”乐天随口来了一句。
阎一已经不再纠结魍魉,耳朵动了动,在认真地听楼上的新闻。
“……西湖景区净慈寺内多处受灾,损害严重。随着记者的摄像机大家可以看到,大雄宝殿内墙体出现多处裂痕,佛像也出现龟裂破损……”
乐天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西湖边的净慈寺明明在地势高洼的地区,西湖水难道已经漫出七八米?这绝对不科学。
乐天迅速摸出手机翻微博上的本地新闻。
“是水虺。”阎一耳朵一动一动地,肯定道。
“水hui?”
“龙的残种,蛇形。喜欢在水里兴风作浪,挑起事端。”阎一的声音带着股说不出的冷峻:“真是活得不耐烦,连佛像都敢撞。”
乐天听得云里雾里,盯着手腕:“蛇?是从这里跑出去的?”
“看样子是。我们去看看。”
——————
杭城西湖景区此时已经陷入一片汪洋。
公交车开到八字桥就换了线路,乐天同阎一只能下车走。
他们离净慈寺还有几公里的路程,乐天穿着拖鞋开始还觉得踩水走路凉凉的很好玩,才走到湖滨,他就有些气喘吁吁,跟不上阎一的脚步。
“你慢点,我是宅男,走不快。”乐天扯住阎一衣服。那人变成人形,长腿走一步抵得上乐天一步半。
“……”阎一无所谓道:“我变成狗带着你?”
乐天瞬间想到那天被阎一叼在嘴里扑来扑去肚子里翻江倒海的感觉,赶忙摇头:“不不不,我会走快点的。呵呵呵。”
阎一不语,继续走,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湖滨。
以往杭城入夜最热闹的步行街,如今冷冷清清。树上那些张灯结彩的彩灯全都熄灭,四处拉起了黄色的警戒线。
沿途他们碰到几次打着手电的警察盘问他们的身份,警告他们里面危险。
乐天说自己是苏堤那边快餐店的伙计,老板让他们去里面搬点东西出来。
警察才放他们进去。
一路上,乐天看到暗暗的西湖湖面上自上而下射出几道金黄的光束。不是平时看到的照明设备也不是西湖喷泉用的水底霓虹。
光源比较分散,似乎有人正在施工。
十分钟前乐天数了数有五道光,走了会儿就变成六道了。
靠近雷峰塔的水面上多了一处光源。
“看来'有关部门'的反应比较迅速。”阎一也发现了,看向光亮。
“那是什么?”
“阵法,用来收怪。”阎一解释:“只是这速度太慢,水虺非常狡猾。”
果然!
阎一话语刚落,离乐天最近的一处光束突然熄灭!
一阵闷闷的爆裂声从水下传来。
下一瞬,平静的水面突然波澜凶猛!
“不好,水虺发现我们。”阎一瞬间变成犬形,挡在乐天面前。
乐天囧,一脸无辜:“我们明明什么都没干……”
“我身上有怪的味道,你有锁妖绳,躲远点!”阎一身上毛发竖起,声音里带着戾气。
“……”
阎一同水虺有仇吗?阎一从听到新闻开始整个人的气场就很奇怪。
乐天紧紧抓着路边一颗百年香樟,用手机打出微弱的光源让他看到水浪正铺天盖地地朝他们涌来。水浪中一条蜿蜒的黄色软体动物发着光,搅动着身体,似要将他们吞没。
阎一猛然跃起迎战!
大浪却突然变成薄薄的水雾——阎一扑了个空!
“啊啊啊啊!”此时,乐天的手突然被一个光溜溜的物体缠上,他吓得把自己唯一值钱的iphone都丢了,因为他看到比自己大腿还粗的软体动物的尾巴正缠在他身上!
等他喊出来时,人已经被带到了水里。
咕嘟咕嘟喝了两口西湖水,乐天两眼一翻,没了知觉。
———
“长琴,长琴,是我,悭臾(qiān yú)。我是悭臾!”
乐天被絮絮叨叨的说话声吵醒。
那个声音稚嫩,像十三四岁的青春期少年。
一句话翻来覆去叨叨了七八十遍,乐天终于睁开眼睛——
赶紧闭上。
——唉呀妈呀,哪里来那么丑的蛇!
可惜,眼睛一闭,他更能看清妖怪。
只见一只通体黄不拉几,蛇不蛇人不人的怪物,正扭着碗大的身躯裹麻花一样地缠着自己,脑袋是的半人半蛇的三角形,嘴朝前丑陋地凸起,一说话,嘴里吐出黑红的蛇信子。
“你终于醒了,长琴,我是悭臾!”蛇怪一个激动脸上扭曲得更加丑陋,蛇信子生得老长,快钻进乐天的嘴里!
乐天努力往后闪避。
少年的声响突然黯然失色:“长琴,你……是在嫌弃我的丑陋不堪吗?曾经的你从不这样……”
“我不是什么什么长琴……”乐天张嘴。
然而他发不出声音,嘴里吐只出几个泡泡。
这是在水里?
我没鳃,怎么呼吸的?
这个缠得越来越紧的怪是要做什么?
长琴……长琴是一种乐器吗?
阎一,阎一在哪?
救命呀……
乐天瞪大眼睛,脑海里爆发出无限疑问。
然而那个蛇怪似乎听得见乐天无声的话语。
“不,你就是长琴,你们长得一模一样,我是虺的时候就认识你,800多年了,我不会忘了你的脸!”水蛇大喊:“告诉我,长琴,你是不是嫌我长得丑?是不是?”
水蛇发出歇斯底里地喊叫声,像极了乐天以前补习班的一个中二少年,被爸妈逼着上补习班后反抗的咆哮声:“都是那个盘瓠的孽孙!一定是那条孽犬蒙蔽了你的心智!长琴,你是我的长琴!我不允许你和孽犬来往!”
“啊!!!”乐天突然开始痛苦地挣扎,因为他的肺都快被蛇怪挤得呕吐出来。
“说,你不会离开我!你不回天界!你不会和孽犬离开!长琴!我的长琴……”
“我……不……认……识……你家长琴……我叫乐……天,快乐的乐……上天的天……**丝,求……放过……”乐天痛苦得直翻白眼,感觉自己的脖子快被掐到窒息,“救……命………”
就在乐天以为自己要被搅成一团烂泥,头脚血管崩裂而死的时候——越来越模糊的视线突然被一道冷光切断!
阎一冷冽的兽爪,劈开水雾,直向蛇怪的身上攻来!
乐天被挤得全身发麻,突然压力消失,他直直地往下掉去,一张嘴,苦涩的水灌了满嘴,眼里瑟得完全睁不开。
阎一见乐天坠湖,一道猛爪,断开了同水虺的纠缠,冲到水里捞起乐天,一狗一蛇离了段距离,终于看清了对方。
双目相对。
火光更盛。
“丑蛇——”
“孽犬——”
——“拿命来!”
——“拿命来!”
乐天只听到一阵咆哮,旋即被阎一随口一甩,就甩到樟树边。
水虺见到自己心爱的“长琴”被如此无礼虐待,冲向樟树,被黑狗一巴掌拍出了一道黑血印。
“你——”水虺看到伤口咬牙切齿:“百年前你带走我的长琴,百年后,你还敢伤他?!”
“闭嘴,你不配喊他的名字!”阎一听到长琴的名字,和打了鸡血一般,瞳孔骤缩,凶猛的獠牙张开要置水蛇于死地!
然而,水虺突然张开丑陋的大嘴,身后幻化出十来米的巨浪朝阎一扑来。
阎一迟疑了一秒,最后扑向乐天,叼起人就跑。
“放我下来,唔……这样我要吐的。”乐天只觉得黑黢黢冷风飞速地掠过自己的脸颊。阎一跑得飞快,颠簸得他肠胃乱了套,打了结。晚上吃的外卖都要颠出来了。
“叫日猋出来,水虺怕火!”阎一一路狂奔,突然口一松,把乐天往脊背一丢——“快!”
“日猋?”乐天天旋地转,反射性重复阎一的要求,手腕一热,真的有一只巴掌大的三个头的豹子出现在他们面前。
“让他攻击身后的水浪!”阎一大喊。
乐天也顾不得大惊小怪,忍住强烈要呕吐的**:“水!别让水把杭州给淹了!”
哗啦一声巨响!
乐天转头,看到日猋突然变出巨大的身形,飞到了滔天水浪的面前!
一阵阵赤火从日猋的口中喷涌而出!
水浪瞬间变成蒸汽,颓然消散开去。
“好样的!啊……”阎一一个90度大转弯,乐天一个惊呼差点被甩了出去!
——
一路沿着运河飞奔回家。
乐天趴在院子里心有余悸。
身上刚刚全身湿透,一路上大风刮着回来,已经都干得七七八八,他整个人快散架。
阎一变成了人站在他身边,像盯着一块猪肉一样地盯着乐天的脸——死命地看。
“你和那个水蛇是情敌吗?”乐天吐槽。刚刚那一出特别像情敌见面分外眼红,阎一对水虺那股劲绝对是在争风吃醋呀:“长琴……对了,长琴是谁?”
“你不用知道。”阎一突然伸手摘了一片院子角落里桂花树的叶子,递给乐天:“吹首曲子。”
“啊?”乐天有些接受无能。
而此时阎一炙热的视线却让他不容拒绝,阎一的眼神太复杂了:纠结,怨恨,还有眷恋……
“这个……怎么吹?”乐天眨眨眼,接过叶子。
“放在嘴边。”阎一认真地看着他,眸子里倒映出乐天的脸来。
乐天被阎一的目光看得红了脸,好在天色太晚,谁也看不见。
他把叶子放在嘴边。
“吐气。”阎一的声音难得的温柔。
乐天又眨眨眼,吐气,没声。
“用力!”阎一皱眉。
“哔——噗——噗——噗——噗——”
“真有声哦!”乐天一下就乐了,虽然声音很像放屁,但竟然能吹出声音来,他以前怎么不知道?真是……
只见刚刚离自己很近的阎一翻了个巨大的白眼,自顾自进屋了。
“哎,别走,长琴是谁呀?”乐天不死心,丢了叶子追进家门。
“啪——”乐天打开灯,倒抽了一口凉气——
凌乱的客厅里,沙发上正坐着一个人。
“水虺随时会追来。逐妖署的人已经把西湖包围了,最多撑到天亮。”
钱由的眼睛在黑暗里闪着银绿色的光芒,灯光照出他一脸的病容。
“人类的那些花拳绣腿对水虺根本没用。”阎一大喇喇地往沙发上一坐。
一伸手,钱由递给他一包烟和一个打火机。
两个男人挺熟练地互相点了烟,在乐天目瞪口呆中——开始吞云吐雾。
我说怎么这几天院子里一到早上就多出这么些个烟屁股,感情这一猫一狗到了晚上就在院子里抽烟过二人世界呀。
他们什么时候变成这么好的,他怎么不知道,程莫知道吗?
“那只水虺就是悭臾。”阎一咬牙道。把乐天跑远的脑洞拉了回来。
“哦?”钱由的眼神里带着些玩味。
“悭臾把乐天当做了他。”阎一似乎不愿意说出那个名字来,“眼也够瞎的。”
“我听师傅说过,悭臾参加过蓬莱大战,绝对不好对付。”钱由说。
“对,我的法器还没找回来,悭臾现在蛰伏在西湖里如鱼得水,真的硬碰硬我们没什么胜算。”阎一终于抬头看了眼房间的主人:“不过可以用他去当诱饵。我两合力可能还能对付。”
“当诱饵?”乐天想瞪死那头白眼狼。
“不行。”钱由摇头,淡淡道:“我快死了。”
乐天不瞪眼了。
钱由朝他温和地笑,示意自己早就有数:“对付悭臾也不是没有办法。我可以给你息土。”
阎一听到息土两个字,眼睛一亮:“你师叔的宝贝,你也敢给我?”
“师叔早年让我保管,他知道我死了,定会找你寻它,用完还了他就好,不会为难你们。”钱由说:“当年帝尧让鲧治水,鲧只堵不疏,最后被帝尧处死。他用的就是息土,用息土筑的堤坝,水涨多高,堤坝多高,悭臾就算法力通天,也跑不出息土的桎梏。”
乐天木木地点点头,突然对悭臾的恐惧没有那么强烈了。
“但是我有个条件。”钱由看向窗外。
乐天也看到了,窗外像是一颗流星划过,由远及近,是一颗珠子,泛着七彩的光芒,速度极快地朝他飞来。
没等他做出反应,珠子已经牢牢地穿在了乐天的珠串上。
是日猋回来了。
“果然很听话。”阎一嘀咕了一句。
乐天愣愣地看着珠子,手腕发热。
“把魍魉借给我三日。息土就是你们的了。”
钱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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