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李西西被手机铃声吵醒，“好运来，好运带来了喜和爱……”，李西西闭着眼摸到手机，按了接听。
刚拿到耳边，徐停的声音传来：“西西，网吧开黑，来不来？”
李西西没回答，问到：“今天几号？”
“6月17号。”
“现在几点？”
“五点十一，怎么了？”
李西西憋着起床气吼道：“放假的日子你这么早给我打电话？傻逼吗？”
徐停控诉着：“你懂什么！现在好不容易不用上学了，还不抓紧时间玩，不能亏本，你懂不懂？”
“哟，还敢开黑呢，看来你老公下手还是轻。”
“嘿嘿，郝央那小身板，我一拳五个。”
“你打他了？”
“哪能呢，他打我还差不多，我就是口嗨，犯错就要挨打，我绝对是知错就挨的标杆。”
“做个人吧。”
李西西挂掉电话又睡了个回笼觉才出门，等他到网吧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阳光都毒辣起来了，外面的柏油路上都热浪，像走在蒸笼中，李西西皮肤白，才晒一会儿脸都红了。
南塘街这个网吧他还是第一次进，比起那些老网吧，装修得是要高级点，年轻人居多，抽烟的也少，骂娘的还是多。
众多骂娘声中，徐停那把少女嗓异常突兀，让李西西一下就锁定了他的位置。
还没走近就看见徐停旁边坐着的男生，唇红齿白的，眼尾还有颗痣，正是郝央。
他走过去，伸手拍了一下徐停的后脑勺。
徐停刚张开嘴准备骂人，就被李西西用“闭嘴”两个字堵回去了。
李西西朝郝央点了点下巴：“什么情况？”
徐停抓了抓脑袋：“夫妻变兄弟，爱情转友情。”
听到这句话郝央回头怼道：“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李西西不玩游戏，他坐到徐停给他开的位置上，在网上找了部片子看。
徐停和郝央戴着耳机在旁边打游戏，李西西看着电脑里播放的画面，是一部介绍飞机型号的纪录片，视频很枯燥，他看得很起劲。
他成为不了一只鸟，只能看看飞机，想象飞在空中的感觉，或许不会像鸟一样自由，但也算逃离了地面。
此时他还没想到，有起飞终将会有降落，束缚你的东西也不会因为你离开地面就消失。
片子不长，李西西看完之后打算点个餐，徐停的少女嗓在耳边炸开：“艹，你他妈会不会玩儿。”
郝央一眼瞪过去，徐停缩了缩脖子，收了声。
李西西在旁边看得好笑，所以说人还是不能做亏心事啊。
他点了一份牛肉面，等餐的过程中打开了黄金矿工，操纵着钩子抓黄金。他挺喜欢这种不费脑子的游戏，平时划划水果，搞搞消消乐。
“央央，你来我这边。”
闻言李西西抖了抖身子，徐停喊人的方式一如既往的恶心。郝央一边嫌弃一边操纵着游戏人物往徐停那边去。
“你别这么叫我，你骗我的事还没完呢。”
“那我怎么叫？郝郝？老公？郝郝老公？”
“你！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骚还是徐停骚，李西西坐在椅子里，看着屏幕上晃荡的铁钩发呆，不知道是不睡得太多，总觉得昏昏沉沉，脑子不清楚。才会在看到送牛肉面过来的人时，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手不放。
“同学，怎么了？”
李姐！李姐为什么在这里？
李西西是惊讶的，按摩店从李广东消失就关门至今，没想到可能成为自己后妈的人突然出现在网吧里面，他还以为李姐跟着李广东一起跑了。
李姐撤了撤被拉着的手：“同学？”
李西西猛地放开手。
李姐知道李广东有一个儿子，见过一两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好意思见李西西，李姐从来没有去小卖部买过东西。
李姐为什么会在网吧工作？她和李广东有没有联系？李广东和河里出现的那具尸体有没有关系？李广东是不是畏罪潜逃了？
要是李广东坐牢会不会影响自己高考志愿填报？一瞬间，一直被他压在心里的疑问和不安都跑出来了。
徐停和郝央还带着耳机激烈地敲着键盘，李西西静静地坐在椅子里，李姐早就从桌边离开了，桌子上的牛肉面已经坨了。
放在裤兜里的手机，贴着大腿震动起来，李西西伸手掏出手机，是卞京华发来的消息。
“吃饭了吗？”
李西西看着消息，一脸惊喜，原本蹙起的眉舒展开，整张脸生动起来。
他快速回到：“还没有，哥，你吃了吗？”
回了消息，李西西把手机放在桌面上，伸手把面前坨掉的牛肉面推给徐停。
对着徐停说：“吃面。”
徐停接过碗，迅速夹了几筷，送进嘴里，眼睛就没有从屏幕上移开，嘴里还说：“你怎么知道我没吃东西？”
李西西的注意力都放在手机上了，不过卞京华没有再回消息，反倒是手机铃声响起来“好运来，祝你好运来，好运带来了喜和爱……”，屏幕上闪着一串号码。
李西西拿起手机接听。
“……”
对方没有说话，李西西也保持沉默，听着对方粗重的呼吸声，李西西莫名觉得紧张起来。
他说：“喂，哥？”
卞京华从健身房出来，身上都是汗水，用肩膀夹着手机，从冰箱拿了一瓶矿泉水拧开喝。
“想吃什么？”
“冷面？”
“等我十分钟。”
“好。”
卞京华挂掉电话，书桌上的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亮着，上面是一个以“6.17”命名的文件夹，文件夹之前就被打开了，里面只有几张照片，卞京华走过去关掉电脑，往浴室去了。
李西西拿着手机傻乐，把卞京华的号码保存到通讯录中，备注的“哥”。
徐停和郝央的游戏结束了，看着李西西脸上春情荡漾，探头去看李西西的手机。除了一个备注“哥”的电话号码，什么都没有，看他笑成那样，还以为在看什么好东西呢。
徐停摘下耳机：“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个哥呢，堂哥？表哥？”
“不是，是邻居。”
“那个邻居哥？你的绯闻男友？你们居然有联系，厉害啊！”
徐停知道卞京华，小地方最不缺的就是流言，徐停也或多或少知道李西西的事。
卞京华到网吧的时候，李西西还在黄金矿工，他伸手按住李西西的肩膀，俯下身在李西西耳边说：“可以放钩子了。”
李西西直接转头去看背后探出身子的人，没人管的钩子错过时间自己放空了。
不知道是因为两边电脑的屏幕光映射在李西西的眼睛里，还是因为见到自己，卞京华看到李西西的看向他的眼睛，亮晶晶的，他撑在李西西肩头的手更用力了。
从背后看李西西被他困在椅子里，像是被狼按在爪下的崽子，完全被他掌控。
和徐停打过招呼后，李西西跟着卞京华离开了网吧。
网吧里徐停还在和郝央说：“央央，你看到没有，那个男人的眼神沉沉的，吓到人家了啦。”
郝央抓起徐停桌面上的耳机砸到徐停身上：“能不能别恶心我！”，白净的小脸被气得通红。
从网吧出来已经下午五点多了，六月的骄阳还挂在天上，路上的热浪一阵一阵的，李西西只觉得浑身都是汗，黏腻得很。他不停地扯着短袖的圆领扇风，看着身穿长袖白衬衫的卞京华，心中直呼佩服。
李西西的视线从卞京华的肩膀滑向脖子，又钻进他解开两颗扣子的衣领里，清晰可见的锁骨，若隐若现的胸肌，绝色啊！
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了身边这个人的目光，李西西觉得卞京华好像轻轻笑了一下，又迅速恢复平静，甚至有点蹙眉。
直到卞京华开口对他说：“看路”，李西西才确定对方早就发现了他的视线。
他以为自己给卞京华造成了负担，马上收回快要落在人身上的眼珠子，一脸正气地目视前方。
卞京华昨晚和李西西吃完面就开车回了市里一趟，刚刚又从市里面赶过来，他知道他的行为不单纯，他明明可以等，不用这么赶，等事情忙完了再过来，但他还是来了，他的忍耐力在下降。他只能给自己找借口说是因为昨晚答应了李西西“明天见”。
两个人顶着太阳走了十几分钟，去桥头那家面店吃冷面。李西西有点苦夏，一到夏天就热得不想吃东西，那家店的冷面是他夏天的最爱。没想到这家店还挺出名，连卞京华这种不常在镇上的人都知道。
李西西顺口就问出来了：“你知道这家店？你也来过？”
卞京华一边帮他扶着推拉门，一边回答：“读书的时候来过，没想到现在还开着。”
李西西选了一个靠近空调的位置，一个劲儿地站在空调口吹冷气，卞京华让李西西坐在对面，自己坐在空调口，既挡住了大部分的冷气，又不至于让李西西吹不到。
卞京华看他一直对着吹，开口说：“刚走了路，出了汗，不要对着空调吹”。
李西西闻言乖乖坐下，撑着头看卞京华，朝卞京华傻笑了一下。
现在店里只有他们两个客人，倒是安静，冷面端上来之后就只剩下李西西嗦面的声音。
卞京华发现李西西好像特别钟爱面食，看他嗦面很有食欲。等李西西吃完，卞京华才开口说：“小西，志愿想怎么填？”
“哥，我想报S市那所航空大学的飞行技术专业。”
李西西认真的看着卞京华，从他的表情和语气能够感受到对于未来的期待。
“S市？我记得隔壁市也有一个航空大学，里面的飞行器设计与工程专业很不错。”
李西西没想到卞京华对航空学校也有了解，有些惊喜，但他还是说：“我不是想研究飞机我只是对飞行感兴趣。”
害怕卞京华不认同，他又马上说：“我看过了，S市那所学校的飞行技术专业是他们学校的王牌专业，毕业以后的就业率也很好。”
卞京华没有接话，表情沉沉的。
李西西看到卞京华的表情，心里发堵，明明卞京华也没有说什么，但他就是觉得对方并不是很支持他的决定，这让他感到沮丧。
上扬的情绪都耷拉下来，像只垂头丧气的小狗。
眼见气氛低下去，卞京华最终还是说：“确实，你喜欢更重要，S市的经济水平也比隔壁市强。”
两人从面馆出来，太阳已经西斜，阳光已经不太灼人了，加上面馆位置在河边，傍晚的河风一裹，人都精神不少。
太阳落得很快，还没走一会儿，就已经只剩一轮红彤彤的圆球缀在天边。
李西西看着太阳感叹道：“好圆啊！”
旁边的卞京华低声说：“是啊，好远。”，李西西没有听见。
S市，飞机都要三个小时，开车起码要三十几个小时，太远了。
卞京华在心底叹了口气，觉得好笑，他在想些什么？难道他还能一直把人绑在身边。
现在他们之间什么都不是，他就想着这些了，他心下一沉，愈发面无表情，散发着焦躁的情绪。
“王瞎子！”
卞京华被李西西的喊声惊动，从思绪中抽离，朝前面看过去，一身黑色对襟褂子的王瞎子挑着箩筐慢慢地走着。
李西西疾步过去，弯腰在箩筐里拿了本书，喊道：“瞎子！”。
突然的声音把王瞎子吓到了，朝后面缩了缩身子，又很快反应过来是李西西的声音，转向李西西在的方向，挑在肩上的箩筐顺着他转向的力道从李西西裤腿擦过，两个人面对面。
看了看王瞎子的箩筐，里面的书还是那些，倒是杂志又多了好几本新的，李西西腹诽“看来还是色情最好贩卖。”
王瞎子放下肩头的担子，抻直腰，取下挂在脖子上的汗巾，擦了擦脑门的汗，墨镜上映着李西西身影。
“西哥，那个肌肉猛男小奶猫的我属实是没找着。”
李西西闻言马上高声说：“找什么找，我什么时候说要找了！”，又转头去看卞京华的反应，就见卞京华站在原地抽烟。
暮色中，燃着橘黄色火星的烟头，高挺的鼻梁，轻蹙的眉峰，轮廓分明的侧脸。
李西西甚至觉得看到了卞京华身上又冷又硬的味道，忍不住朝卞京华喊了声：“哥！”
卞京华把烟摘下来，直接拿手掐灭，攥在手里，走了过去。
他打量着王瞎子，同时想着，小舅居然已经死了十几年了，卞京华却觉得他一直活在自己身边。他没想到林深山成了瞎子，改名换姓地活着，就活在他小舅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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