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看到王瞎子的资料时,他是愤怒的,为什么他可以好好活着?
他小舅死了,但他却被困在了那一天。
王瞎子却堂而皇之地活在他小舅附近,甚至安然自若地接近李西西。
当年卞京华在浴室慌张地穿好衣服站出来,就看到李西西顶着一头营养不良的小卷毛,在街上被他妈追着骂小变态。
他记得那天天气不好,但他还是一眼就看见了李西西的脸,和他死去的小舅有点像,特别是那双眼睛。
好像是从那天开始,他就记住了那头卷发和那双眼睛,像一个变态一样监视对方。
卞京华把李西西手中拿的那本书抽出来抛进王瞎子的箩筐里面,此时的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去了,只剩天边那点晚霞,李西西闻到了卞京华身上的烟味。
“走了”卞京华揉了揉李西西的头发,抬脚朝走了。李西西急忙和王瞎子道别,跑上去和卞京华并肩而行。他看到卞京华看向王瞎子的眼神很复杂,瞎子就是卞京华要找的人吧。
王瞎子站在原地,他听到了,是卞京华的声音,当年那个跟在他屁股后面喊“哥”的小孩,现在也当哥了,想想觉得好笑。
笑过之后才尝到其中的苦味,陈学钦的小外甥长大了,但陈学钦却永远停在了二十六岁。
卞京华把李西西送回小卖部天已经黑了,“喵~”刚站到门口就听见猫叫,李西西转着脑袋四处看,也没看见猫。
他正打算去小仓库看一下,卞京华伸手拉住他的胳膊。
“好像在我脚边”仔细听的话能察觉到卞京华的声音有点僵硬。李西西低头去看,小猫正抱着卞京华的裤腿咬,这只猫长大不少,身上的毛在路灯下又亮又顺,之前只敢窝在纸箱里,最多就在小仓库里跑来跑去,现在胆子大了,经常从仓库溜出来。
“哥,它喜欢你!果然,宠物随主”李西西蹲在卞京华的脚边逗猫。一大一小,都被笼罩在卞京华的影子里,看着脚边的两个小生物,卞京华身上那种焦躁的情绪淡了点。
看着李西西开门进去之后,卞京华才转身离开。李西西背靠着床尾,盘腿坐在阁楼的地上,捧着本《飞行器大百科》看。
床上,被李西西揣在手上带进阁楼的小猫,趴在一本《世界航空史》上睡觉,打着小呼。
接着之前看过的地方读了几页,就摸出手机搜索起隔壁市那所航空大学,浏览完学校发展史,点开专业分类看起来,看了一半又划出界面,看着卞京华之前发的消息“你吃饭了吗?”发呆。
小猫可能是睡醒了,在书上踩了几下,嫌硬,跳到旁边的被子上踩奶,踩完奶又拿床上那本书磨爪子。
“哐呲哐呲”的磨爪声引起李西西的注意,他放下手机,把小猫抱到膝上,拿过床上的书,这本《世界航空史》他已经看完了,反而是那本《飞行器大百科》他看了好久还没看完。
李西西一只手摸着小猫脑袋:“他为什么不高兴?”,《世界航空史》被他放在脚边。
小猫在他的抚摸下闭着眼睛享受,喉咙里发出咕噜声。他低头看着脚边的书,最后说:“我还是要去S市”,他垂下眼帘掩住里面的情绪。
他提醒自己不要在虚无缥缈的东西上抱有期待,卞京华是卞京华,李西西是李西西,就算他们在一起了,彼此也都是独立的个体。
他不能也不应该像藤蔓缠在卞京华身上,缠得太紧只会让人窒息,但是他好想缠绕他,最好缠进骨血,融为一体。
今夜无月。
卞京华开车回了市里,走到书房里,打开电脑,点开文件夹。屏幕上赫然是一系列以日期命名的子文件,最早的甚至是四年前的。
卞京华一遍遍点开这些文件夹,快速浏览里面的内容,鼠标滑动的速度很快,明显看出他并不是想看里面的内容。
从四年前开始,从他找人跟着李西西开始,他总是反复点开这些照片,尤其是在他不在镇上见不到李西西的时候,只有看着这些照片,他才会觉得安心。
知道李西西打算去S市上学,他心底的焦躁就开始泛滥。又加上知道了王瞎子就是林深山,他感觉越来越多的事在裹挟着李西西往他不知道的地方走,这种无法预料,不能掌控的感觉让他很难受。
长时间盯着屏幕的眼睛开始发胀,卞京华看向窗外,一片漆黑。食指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桌面,频率很快,等他意识到的时候,他马上收回手指用力捏成拳,肌肉紧张。
他又点开照片开始浏览,从十三岁的李西西看到十七岁的李西西。
窗外突然下起了雨,没有一点预兆,雨声渐大。伴着闪电的雷声响起,卞京华一瞬间觉得回到了十几年前的那天。
十二年前,他小舅陈学钦朝他喊“快去叫人!”,然后纵身跳进水库 ,卞京华忘了他当时有没有找到人,其实很多细节他都不太记得了,但陈学钦的声音和溺亡的脸经常出现在他脑中。
在那之后他总想把控所有局面,一旦有事超出他的掌控,他就会焦虑不安,甚至会有点神经质地做很多刻板动作。
卞京华还是没控制住拿了根烟抽,尼古丁入肺,焦躁的情绪还是没有得到改善,他最后认命地拿出手机给李西西打电话。因为和陈学钦长得有点像,就被自己派人盯了四年,怎么想自己都是个变态。
凌晨两点,被手机铃声吵醒的李西西很暴躁,从枕边掏出手机,直接挂掉电话,手机一扔,接着睡了。李西西有起床气,尤其不喜欢有人打扰他睡觉。
电话没接通,卞京华又打了过去。
被李西西扔到脚边的手机又响起来,“好运来,祝你好运来……”,李西西扯过薄被盖住脑袋,伸腿去蹬床尾的手机。
铃声一直响满时间才断掉,之后又重新打过来,盖住头的李西西已经睡过去了。
卞京华一直在重拨,眼睛盯着手机屏幕,食指又控制不住地在桌面敲击。打到第15个的时候他已经从站起来了,在房间里来回地走,边走边重拨,在他快要忍不住出门去镇上找人的时候,李西西接电话了。
“艹!傻逼玩意儿,再打老子头给你锤掉。”
电话那边传来李西西的骂声,卞京华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之前过于紧张的牙关放松后开始反酸,让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等他反应过来,电话早就挂断了。他在书房呆了一阵儿,身体不再僵硬后就趁着夜色驱车去了镇上。
天蒙蒙亮的时候,李西西打着哈欠推开小卖部的门,就看见靠着墙站的卞京华,地上一地烟头。
“哥!你怎么在这?”李西西惊喜的看着墙边的卞京华,走过去低下头从下往上去看卞京华低着的脑袋,想看看他的脸。
入眼就是卞京华醒目的黑眼圈,搭配一身浓到有些呛人的烟味。身上的衬衫还是昨天那件,都市颓废男形象。
“怎么了?”李西西有些担心,卞京华的状态看起来很差。
“没事,过来看看你”话刚出口就被察觉到嗓音沙哑,喉咙发痒,立马就咳嗽起来,“咳!咳!”卞京华马上拿手捂住嘴,偏过头去,似乎觉得距离太近,又站直身离开墙,往旁边走了两步。
李西西立马跟过去,伸手在卞京华背上拍了拍:“你不会是熬了几个大夜打算猝死在我这,碰瓷吧”调笑中难掩关心。
两人进了小卖部,李西西搬来两张凳子让卞京华坐在门口边,自己又去货架上拿了盒纯牛奶和面包,把牛奶倒进小电锅中煮着。他走到卞京华旁边坐下,把面包递给卞京华。
“哥,吃点东西”见卞京华不接,又把包装袋撕开,自己吃起来。
本来还没有动作的人,这时候也开口:“你怎么不劝我吃,自己倒吃上了?”
“啊,你想吃吗?那我再给你拿一个”说完就要起身去拿,卞京华立马拉住他,把他按住了“不用,我没胃口”。
李西西几口吃完手里的面包,锅子里的牛奶也热好了,咕嘟咕嘟的冒着泡。
李西西擦了手,把锅里的牛奶倒进玻璃杯里,放进卞京华的手里“面包不吃,牛奶喝一点吧”,他笑盈盈的看着卞京华,一头睡得乱翘的头发,在晨光中看起来很美好。
卞京华感到了安稳,焦躁了整晚的心得到安抚。
李西西看卞京华拿起杯子喝掉了牛奶,脸上的笑更明显了点。一得到放松,困顿感就上来了,卞京华看了眼在水槽边洗杯子的李西西,自己倚在门边慢慢闭上了眼睛。
天光已经大亮,太阳也升上来了,街上行人匆匆,车辆来来往往,小卖部里一个人靠在门边睡觉,一个人站在水槽边洗杯子。
等李西西转过身,看到卞京华睡在门边,他去阁楼上面拿了个小毯子下来,轻轻披在卞京华身上,自己转身进了柜台。新的
一天又开始了,小卖部也开始营业。
现在正是暑假时间,街上出现好多学生,三三两两的走在路上。李西西望着对面那两个学生,你推我一把我拉你一下,惹急了对方就笑嘻嘻的跑开,一会儿又巴巴凑过去。
等人走进了才发现是徐停和郝央。看来这两个人是来找李西西的,害怕他们进来把卞京华吵醒,李西西忙从柜台里面出来,在离小卖部十几步的地方站定。
徐停一见李西西就喊道:“西西!”
李西西上前一把捂住徐停的嘴“叫什么叫!”徐停扒拉下嘴上的手,一脸怀疑的看着李西西。
“你洗手了吗?”
“没有。”
“哈哈哈哈”郝央笑出声,另外两个人立马都朝他看过去。李西西又转头去看小卖部,卞京华还闭着眼睛没有醒。
“找我什么事?”听见李西西的问话,徐停一把勾过他的脖子,在他耳朵边上说:“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
李西西觑他一眼。徐停把胳膊从他脖子上拿下来。
“我是问你要不要去捞鱼,我姑姑那个农家乐不干了,里面那个水库养了很多鱼和虾,现在免费捞。”
“什么时候?今天不行,我要看店”李西西来了点兴趣,之前和徐停去过他姑姑的农家乐,在山里面,空气清新,食物新鲜,一到周末去的人也多,没想到居然不干了。
“那就明天吧,咱们得早点去,不然鱼都让人摸完了。”
“行,明天”李西西看到有顾客朝朝店里面去了,只好边回店边答应徐停。
“哎!别走啊,网吧约不约?我和央央带你上分。”
“不去。”
李西西背对他们挥了挥手,急忙回了店里。
徐停好不容易毕业,有了时间,游戏想怎么打就怎么打,恨不得天天住在网吧里面,好不容易哄了郝央出来,本来就是路过李西西这里,就顺便约了约,见他忙着看店,也不强求,拖着郝央就往网吧去了。
李西西刚走到店门口,就见卞京华已经醒了,直起靠在门边的身子,坐在凳子上,搭在身上的毯子滑落到膝上,手上还拿着一张白纸,纸上写着“有人睡觉,请勿打扰”,字尾巴后面还用粉色的彩笔画了个猫爪。
那张纸是李西西从阁楼上拿下来,又在柜台上创作,最后贴在卞京华肩膀上的。
李西西见卞京华拿着纸看得认真,怕被问,赶忙从卞京华旁边梭进店里,和店里的顾客攀谈起来。
“阿姨买点什么?最近店里的洗衣粉在打折,现在买划算。”
“我来拿袋米,屋里洗衣粉还多,用完再来找你拿。”
“米在这边”李西西带人往放米的地方走,两人的身影很快被货架遮住了,卞京华拿着毯子和纸站起身,把东西放在柜台上,径直出了店。
走到停在街边的车旁,他从车上拿了烟出来靠在车门边抽烟提神,想到桌面上堆起没处理的文件,不该来的,但是控制不住。只有看到人他额边跳动的神经才会安静下来。
“艹!”,他扔掉手上的烟,拿脚用力碾灭,身上的烦躁清晰可见。上了车,从椅背摸出一个文件袋,从里面拿出一封信,信封上用毛笔写着“深山亲启”,笔力遒劲,笔锋流转自如,看得出写字的人书法不错。
应该是时间太久了,即使他小心翼翼的保管,用塑封膜封起来,信封边缘还是磨损多处,墨迹也已经有些褪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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