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上课铃声的响起,本来还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闲谈的学生,都不情不愿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金秋九月,阳光从明亮的窗户照进来,勾画出每个学生青春的模样。
如果不是在这里曾经发生的肮脏过往,这幅画面或许还会让许诺感受到一丝的美好。
许诺等学生们坐好后,走到讲台前,环顾了下四周,在一片吵杂声中正式的介绍了自己:“各位同学好,我叫许诺,从今天起,成为咱们高二三班的班主任及语文老师。不出意外的话,我将护送大家直至高三毕业,这两年的时间,希望能和大家互帮互助、和睦相处,同学们有任何学习和生活上的问题,都可以找我。下面点一下名,认识一下大家。”
“老师,您长得可真好看,看着像个学生啊,是不是刚毕业啊。”最后排传来的男声让许诺不自觉抬起头。望过去,只见染着一头黄毛的裴元义校服大敞,大咧咧的坐在最后一排,咧着一嘴白牙冲着许诺挑衅地笑。
许诺一眼认出,那是裴元义——裴弘治的儿子。当年那个跟着温云峥一起造谣许姗的不学无术的狗腿子裴弘治,如今却当上了警察局的局长。而他的儿子,看起来也是一个横行霸道却没什么脑子的空心菜。
许诺收起内心的鄙夷,面无表情道: “谢谢,你这一头黄毛儿也不错,就是不太适合你,显黑、还有点土,放学给我染回来。”
其他同学大概是没想到这位看起来很好欺负的年轻老师,刚一上来就敢直接回怼裴元义,而不是像以前的女老师们那样手足无措、敢怒不敢言。一时间,教室里响起了好几声轻笑。裴元义脸上有点挂不住,但一时又不知道如何怼回去,只好不满地踢了下桌子腿,没再说话。
许诺翻开手上的点名册,挨个念着每一个学生的名字,直到——
“邓可人。”
“到。”
朝着细腻的女声望去,许诺看见的是一张五官排布得近乎完美的脸。尽管她面部没有流露出过多的表情,但整张脸都写满了高傲。这就是邓可人,人如其名的可人。邓可人自入学以来,一直就是滨城二中的校花评比TOP1,学习成绩也从没出过年级全五,据说还很有艺术天赋、几年前开过画展。家境优越、长相完美、成绩优异、艺术细胞,这几点加在一起,使得邓可人一直是滨城二中众多男生的倾慕对象。
邓新涛的女儿,我记住了。
许诺收回目光,继续点名,她看着点名册上最后一个名字,沉默了几秒,缓缓地开口道:“温煦。”
好像没有人屏住呼吸,但是教室里却安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没有听到回应的许诺抬起了头,她提高嗓音,又喊了声:“温煦。”
坐在最后一排窗边的男孩,慢慢地把头从臂弯里抬起。风吹起他额头的碎发,阳光撒在他半眯的双眼上,映衬出他因为被吵醒而有些微微皱眉的面容。即便隔着好几米,许诺也能看到他眼中的不耐烦。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虽然早已经从资料上记住了温煦这张脸,但许诺的内心还是无法完全的保持平静。温煦眉眼间不自觉透露出的轻蔑,和那个人真像。想到这,许诺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讲台下的拳头也不自觉的握紧,指甲掐到了肉里,感觉有点疼。
“到。”温煦应了一声,率先打破了这份静默,然后翻个身,爬到桌子上继续睡。
他趴下的那一刻,似乎教室的沉寂似乎也被打破。
“许老师,您刚来不知道,温煦是咱们年级的学神,天天上课睡觉也照样能考第一,所以您不用费心管他。”裴元义一脸骄傲的像许诺介绍着自己的好哥们儿兼偶像,丝毫没有扰乱课堂秩序的不好意思。
许诺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上课。”
刚刚结束第一堂课,许诺就被校长“传唤”了。滨城二中的现任校长裴光耀、也就是裴元义的爷爷,热情地将许诺请进办公室,还特地沏了一壶碧螺春招待她。
“小许啊,非常荣幸,滨城二中能请到你这么优秀的老师啊。”裴光耀开口说着漂亮的场面话,边说还边给许诺面前的杯子里满茶,“你的导师是我非常尊重的前辈,他听说我们学校在招募优秀的老师,就亲自向我引荐了你过来,足以证明你的优秀啊。”
许诺双手端着杯子,恭敬地接过裴光耀倒的茶,客气地说道:“校长,您太客气了。我也是滨城人,自小就希望能进咱们学校就读,可惜……当时没有这个条件。没想到工作后有机会过来就职,是我更荣幸才对。”
裴光耀一听这话,露出爽朗的笑声:“看来,咱们学校和许老师也算是有缘。之前我在外地读书的时候,没少受到前辈的照拂,所以许老师将来在咱们学校有任何困难,随时来找我。”
“我会的,谢谢校长。”
“哦对了。”裴光耀接着说道,“我的孙子,今天你应该也见过了,那个不得志的元义,也在你们班,你一定帮我好好管教他啊。他天天不务正业、学习成绩也一直垫底,他爸他妈都愁坏了。”
许诺一点没掩盖自己虚假的笑容,大方得体的冲裴光耀点点头:“明白了校长,我会额外关照的。哦对了校长,咱们学校允许染头吗?”
裴光耀一愣,看起来并不知这句话的用意为何,只好说道:“按规章制度来说,是不允许的。”
“是这样。”许诺接过话茬,“裴元义同学今天染了黄色的头发,想必您是还不知道这件事,既然咱们学校规定不允许染发,那我就出面去要求他把头发染回来了。主要这个一是过度的打扮影响学习,二是确实如果只有他搞特殊,对其他同学的影响也是挺不好的。”
裴光耀的眸子闪了闪,点头道:“当然,当然,真是太不像话了!许老师,你就直接去跟他说,让他把头发染回来!就说我说的!”
许诺象征性的拍了两下校长的马屁,表明校长深明大义、一视同仁,随后继续寒暄了几句,就以备课为由告辞了。走出校长室的门,许诺立刻收起了笑容,换上了一张没有表情的脸。
早晚会撕下你们所有人虚伪的面具。
中午的时候,何碧热情地邀请许诺一起去食堂吃午饭。来这个学校之前,许诺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本想独来独往,但没想到第一天就碰到了何碧这样的自来熟。为了快速打探到更多自己想获取的信息,许诺只好克服骨子里的社恐,硬着头皮跟何碧和袁承安一起用餐。
虽然滨城二中有很多有钱人家的孩子来此读书,但毕竟还是个公立学校,表面上也不好表现得太过奢华,所以整个学校只有一个食堂,学生和老师都得自费使用饭卡在此吃饭。
这不,就是那么巧,许诺他们这桌的斜对面,就坐着温煦、裴元义和林苍三人。这几个身材高挑、长相出众的男生坐在一起,在整个滨城二中确实显得很是扎眼。
整张桌上只有裴元义在侃侃而谈,林苍偶尔附和几句。而许诺的座位刚好能看到温煦,他低头吃着自己的饭,沉默的就像是和另外两个人拼桌的。还没等许诺移回视线,就看见一个别的班级的女生害羞的走到温煦面前。
“那个……温煦……”女生挨着温煦坐下,从包里掏出一盒牛奶,郑重地放到温煦面前的桌上,“这个牛奶给你喝吧。”
“拿走。”温煦甚至头都没抬。
女生大概没想到温煦能拒绝得这么干脆,一时显得有些尴尬,再加上对面的裴元义和林苍正嘲笑的看着她,她面子有些挂不住,继续为自己争取道:“没,没关系的,我,我也不喝,给你喝吧,多喝牛奶对身体好。”
“呦,什么好东西啊,我尝尝。”只见李茹走了过来,一把拿起桌上的牛奶,拔出吸管插进去就喝了起来。
“你……”女生有些气急,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鲁心仪一把揪了起来。
鲁心仪不客气的口气闯进许诺的耳朵:“温煦边上也是你能坐的?赶紧哪凉快哪呆着去。可人,来,你坐。”
邓可人轻轻用手将头发拨在耳后,绕开女生,坐在温煦旁边的座位上,并在桌上放下自己的餐盘。全程,她看都没看那个女生,举手投足都透露着大小姐的高傲和优雅。她夹起餐盘中的鸡腿,往温煦的餐盘里一放:“阿煦,这个鸡腿我多拿了一个,吃不了,给你吃吧。”
温煦虽然没像拒绝刚刚那个女生般拒绝她,但那个鸡腿是自始至终一口也没动。
女生委屈的走了,而许诺则边吃饭、边托着腮饶有兴趣的看着这帮孩子上演的闹剧,若有所思。何碧察觉到她的兴趣,热心得跟她攀谈道:“温煦真是受欢迎呀,不过确实也是,生得又高又帅不说,学习成绩还好,最关键的是,他不仅爸爸家强大、母家也是有极大的势力,作为温氏和郑氏唯一的继承人,不少女生肯定都想攀龙附凤。对了,你们见过温总和郑总么,哇,真的是一个帅一个美,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佳偶天成,怪不得能生出这么漂亮的孩子……”
许诺捏着筷子的手也不自觉地紧了紧,她没有理会何碧,只是一味的看向那桌。那边的“漂亮孩子”已经站起了身,不等其他人吃完,端起餐盘就往食堂出口走去,全程没有理会身边发生的事,仿佛纷扰都跟他无关。
直到温煦走远,许诺这才把注意力从他身上收回来,转向何碧问道:“听说郑曼瑶女士也是咱们校董会的成员?”
“是的呀,郑总是校董会的核心人物,毕竟郑家一年给教育部捐不少钱呢,咱们学校的很多楼都是郑家盖的,所以虽然说裴校长是咱们的校长,但是学校的财政这一块,还是握在郑家的手里。”
许诺点点头:“那郑总会经常来吗?我刚听你说,你见过她?”
“不怎么来的,据说她常年在国外。”何碧摇摇头,“除非是非常重要的时刻……许老师,你对郑总很有兴趣嘛?”
许诺眯着眼笑笑:“我很久没回滨城了,对这边目前的情况不太清楚。但我想毕竟是这么重要的学生家长,还是想了解了解,害怕万一以后在少不了的沟通中得罪了谁,也不太好。”
何碧了然的笑笑,频频点头:“你说的太对了,但是如果没点心眼,真的离她们越远越好。郑总那边之前建立了一个核心家长会,就是一群比较重要的家长坐在一起,对学校的事情进行商讨决策。曾经在一个决策事件上,有的学生家长跟她投了反对意见,第二天那个学生就被迫转学了,听说那个家长也被公司开除了。”
许诺在心底冷笑一声,当年许姗的事情发生后,一时间各种谣言飞起,甚至还有一些私密照被爆出,所有人都在议论纷纷,以此来诟病许姗是个想攀高枝且不检点的女孩。当时的网络没有现在这么发达,所以那些信息能在滨城这样的城市传播得如此之快,很明显是有人故意扩散。许诺怀疑是郑曼瑶所为,因为据说她从高中开始就一直爱恋着温云峥,在学校的时候也多次故意找许姗的茬。甚至,可能最后压垮许姗致使她自杀的主要原因,就是郑曼瑶。
“许老师,许老师?”
袁承安的声音传入耳朵,把许诺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你没事吧?许老师。看你脸色不是太好,是不是饭不合口味啊?”袁承安的声音和表情透露着关切。
许诺摇摇头,不好意思地冲他笑道:“没有,刚刚突然想到一些事。咱们学校的饭挺好吃的,谢谢你们招待我,以后咱们中午经常一起来食堂吧,下次我请你们。”
看来和何碧多聊聊,的确能挖出不少有用的信息。
“啊,没事那就好。“袁承安推推眼镜,“好的,没问题。”
不知是不是许诺看错了,她觉得袁承安的脸,好像有点微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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