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的风裹着瑶池莲香拂过诛魔台，八十一尊镇魂钟在云海中沉寂。云璃月赤足踏上寒玉阶的瞬间，腕间金铃突然发出尖利颤音，惊起栖息在琉璃瓦上的朱雀。 "吉时已到——" 司礼仙官拖长的尾音被罡风绞碎。七十二道天门在她身后次第闭合，玄铁锁链摩擦声如野兽低吼。云璃月垂眸望着逶迤十里的红绸，那些绣着鸾凤和鸣的锦缎正在褪色，从边缘开始腐烂成苍白招魂幡。 "新妇云璃月，验明正身！" 诛魔台上冰雾骤散，司命星君枯瘦的手指正点在命盘中央。鎏金命盘发出刺耳尖啸，盘面浮现的曼陀罗图腾浸出汩汩血珠，将云璃月雪色婚服染出狰狞脉络。 "天魔血脉！"司礼仙官踉跄后退，撞翻盛着合卺酒的玉壶。琼浆泼在寒玉砖上腾起黑烟，蚀出蛛网般裂纹。云璃月指尖掐进掌心，同心佩的棱角在血肉里发烫。这是夙夜三百年前赠她的聘礼，彼时魔尊赤足踏碎瑶池万千莲花，将染血的玉佩系在她颈间："待你披上嫁衣那日，本尊要三界同贺。" 此刻玉佩正在婚服下剧烈震颤，仿佛要挣断金链。她望向高台之上的玄清帝君，那人霜雪般的面容隐在十二冕旒后，握着剜骨刀的手指骨节发白。 "帝君..."她刚启唇，喉间便涌上腥甜。七十二道天门落锁的轰鸣声中，观礼席某处传来玉器碎裂的清响。一缕黑雾顺着地缝蜿蜒，缠上她裸露的脚踝。司命星君突然暴起，枯枝般的手指直指她眉心："三百年前天魔现世之兆！这妖女额间..." 铮然一声剑鸣打断嘶吼。玄清帝君的佩剑"太初"自行出鞘三寸，剑身映出云璃月脊背上若隐若现的暗纹——那些本该被婚服遮掩的魔纹，此刻正如活物般在她肌肤下游走。诛魔台四角的镇魂柱开始倾斜，地面裂痕中钻出黑色优昙。花瓣舒展的刹那，观礼席接连响起惨嚎。三位仙将七窍涌出金黑交织的毒血，盔甲在优昙花香中熔成铁水。 "剜骨证道！"司礼仙官嘶声高喊，声浪震落云璃月鬓边凤钗。她看着玄清帝君步步逼近，太初剑的寒光映出他眼底翻涌的星图。那些她曾陪着推演过无数次的星辰轨迹，此刻正在重组为诛魔法阵。第一刀刺入肩胛时，玉佩终于碎裂。最大的残片扎进掌心血肉，其余碎片如流星坠向凡间。云璃月听见自己脊骨断裂的脆响，剥离的灵骨在罡风中化为晶莹雪山，坠落时掀起的气浪将九重天的云海撕成絮状。剧痛中，她恍惚看见夙夜在观礼席碾碎玉杯。黑色魔气顺着那人的指尖渗入地脉，在诛魔台下蛰伏成暗涌。当玄清帝君举起滴着金血的剜骨刀时，整座诛魔台突然剧烈震颤。 "本尊的新娘，岂容他人染指？" 夙夜的声音裹着魔域永夜的风雪，将太初剑的寒芒冻在半空。云璃月透过血色视野，看见魔尊踏着优昙花铺就的黑莲走来。那些吞噬仙将的魔花在他脚下温顺垂首，露出花心狰狞的齿牙。玄清帝君剑诀未成，夙夜已撕开锦袍。魔尊心口浮现的荆棘纹刺青突然活过来，缠住云璃月裸露的脊骨伤口。她感觉有炽热的东西涌入胸腔，烫得连同心佩碎片都在掌心哀鸣。 "以吾魔心，换尔残生。" 夙夜剖心的动作优雅如执笔作画，暗金血液溅在云璃月苍白的脸上。那些血珠滚落时凝成契约文字，在她心口烙下带刺玫瑰的图腾。诛魔台在此刻彻底崩塌，碎裂的玉石中飞出三百年前的婚书残页。当九重天的星辰同时黯淡时，云璃月最后看见的，是夙夜转身时发尾一闪而逝的霜色。魔尊玄色大氅掠过她染血的指尖，留下一粒优昙花种。 "活下去。" 耳畔的低语混着锁链断裂的巨响。往生河的水汽扑面而来时，她握紧掌心血玉，恍然惊觉那玫瑰图腾的尖刺，竟与三百年前夙夜赠她的定情刺青完美契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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