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赛车场上,呼啸而过的风速袭疾着车身,好似整个世界踩按脚底,分泌满溢的肾上腺素通关每一处毛孔,活跃细胞们皆在诉说着危险的痴恋。许开泰转过一个弯,激涌的浪潮就又淹没过他一次。
轰鸣的声响点燃了场地的喧嚣,沸腾起血液里的疯狂,有限制的失控催生出走近毁灭的错觉感。
先后结束赛程,陆陆续续从刚战斗过的赛车上下来。
车队里的小林淡定自曝成绩:“1分33秒77。”
老板兼队友姚乐笑呵呵:“可以可以,不错,保持住。”
1分40秒45。
许开泰默默在心里计算,7秒的距离。三人成绩,他垫底。
过后,小林准备重新刷圈,他们不欲参与,倚在车旁看风景。
目视着鲜红火箭冲出眼帘里,路边的姚乐低头用脚扒拉了下路面,再站直面朝他问:“怎样?考不考虑报名参加比赛试试。”
长身立在一侧的许开泰微侧头瞥了他眼:“你好残忍。”
“嗯?!”姚乐听闻,不解其意地皱眉望过来。
“你问一只乌龟要不要比赛马拉松,比赛协会什么时候准备开创儿童学步车组别了?”
许开泰微挑眉,吊儿郎当调侃着。
此时太阳西下,逐步温暖的风向刮起他额间黑发,露出明朗鲜活五官,半晚红光充当其幕后背景,一晃眼仿若看见几分早些年的熟悉意气。
姚乐不自觉也跟着舒展笑容,还似往常那副不正经般挤眉弄眼:
“你成绩又不是拿不出手。”
“那进你车队?”许开泰突然仰下巴,无缝衔接询问。
“……”
空气短暂凝滞了那么几秒。
这冒昧问题出其不意的噎住当事人,他脸上表情瞬时转换,茫然得像一张微拧过的白纸。
十八岁时都无这般洁净。
真是难得看见狗友这么纯情一面。
“嗤——”笑穴莫名其妙被戳中。
许开泰弯着腰手指微曲朝向他,一旦破功笑意便侵满身,嘴里的哈哈很是喧嚣不停往外冒。
“唉哟,你这表情啊……乐死我了。”
姚乐原本还复杂的迷茫着,但看见抖成筛子的许开泰后,也被同化到无可奈何笑了。
“草,你是不是傻波儿。”
他斜着眼边骂边笑,明明不懂这人儿到底在傻乐什么,但气氛感染的自己也跟着忍不住傻波儿起来。
于是小林刷完圈回来后,便看见这两人一个赛一个笑得傻波儿,连凯旋而归的自己都没空搭理。
他淡定的掏出手机,遇事不慌,先录个视频发朋友圈。
配文:老板和病友。
之后,姚乐盗走宣布:我和犬子。
再后,许开泰紧随队伍:犬子和我。
正回市区的高架哪怕限了行也不妨碍其时不时水泄受阻,趁堵车窗户微降,五月底的风刮过吹乱零星碎发,通透且舒服,还算是给这焦躁的心情送来几许抚慰。
队伍好不容易动起来,工厂里的流水线又恢复起运作,窗户上升。
911副驾的姚乐放下手机,扭头看向跟随劲歌脑袋上下颠簸的许开泰,微倾身调低音响后说:
“我的车队你进不来,但有个赞助你要不要赞助。”
“嗯?”许开泰停下脑部活动,疑惑的趁着打方向盘间隙瞅了他一眼,示意说下去。
姚乐胳膊杵着窗沿撑住脑袋,漫不经心地继续讲:“五月份的比赛遇见个不错小伙儿,跑得快人也好,当时我们出了些问题他帮了忙。”
“后来了解到经费紧张,光靠他自己话比赛根本参加不了几场。”
“这人在网络平台的账号有小几万粉,成绩也不错,于是想问问你要不要找他合作,顺便推广下你们那个游戏。”
许开泰只是脑袋里大致过了下,便很快回复:
“行,你把他号推我。”没有过多考虑。
姚乐同他高中认识,家境相似,脾性相近,不过一来二回就熟悉起来成为臭味相投的狐朋狗友。
要在儿时相遇话不用多想,俩人肯定齐齐联手掏鸟窝、捅蜂窝,他下农盗瓜他守望田野,练一招众人怒骂的双剑合璧。
不过那几年他们也没少折腾,一块儿打开许多新世界大门,踏足至喻航洲他们无暇探索的新领域。
赛车,便是高三时他们共同染上的恶习之一。
这份没少历过风吹雨打的战友情,在许开泰心里分量仅次三人小组。
所以姚乐哪怕只是放个屁,他也能把声响听完。
街边橙黄亮起,灯光昭示着夜晚的来临。这区域属混合街区,吃喝玩乐放松放纵各个项目林立在办公大楼周边,方便许多上班族结束一天牛马辛劳后选址坐坐。
车子行驶至目的地,到达姚乐名下另一份产业。两个月没见,清吧门口多了个荧光广告牌,五彩缤纷却又不刺闪人眼,上面有着好看的简笔画,也有着不要脸的标语——
老板帅,单身可撩。
饶是许开泰自认脸皮够厚,也无法自如下笔甩出这几个字。他站立在招牌前不动,扯住老板顺畅进屋的步伐,恶寒的抽了抽嘴角,吐槽的**使劲蹬着腿踹出水面,
“请问贵店有无收到关于信息不实的投诉?”
姚乐用没被牵制住的那只手扒拉掉半路中拽住他的胳膊,拍了拍微乎其微的褶皱,整理单薄卫衣的下摆,装腔作势把脑袋活动一周,眼睛斜向他说:
“哥在市面上的流通性堪比粉嫩大红包好么?”
“那你怎么还单身?”
姚乐沉默片刻。
“你这个嘴单身也不奇怪。”
许开泰沉默住。
转身利索推开木质大门。
室内几乎到处闪烁着霓虹不清,唯独调酒台上方有盏微弱的白炽灯,像是无边暧昧里的唯一清醒。
一头蓬松金白发色随意盘之脑后,身着黑色工装背带裤的酷girl晃动手中摇酒壶抬眸望向动静处,打了个招呼。
“好久不见泰哥。”
其实这称呼许开泰并不觉得很尊敬。不过打小身边不缺人这么喊,久而久之下来许开泰也懒得一一纠正了。
泰哥怎么了,总比哈啰凯蒂来得强吧。
笑着回了个招呼后,选了个斜对面的位置落座,旁边和来客隔了两个空位,留给去上洗手间的姚乐。
此时,君君站在整片模糊氛围的唯一光源里,挥动的胳膊像引领奏乐的指挥棒,挽起黑白格衣袖下跳跃着一只浴火重生的蝴蝶。
这只红色火光里的黑黄相间蝴蝶,重色油墨渲染着那片白净,烈焰其上,灼热而生。
酒调完后她缓慢推至顾客面前,灯光下好看的图腾似遇火飞舞般燃亮人的眼目。
然后,君君扭过头笑问:
“泰哥今晚喝什么?”
许开泰沉思两秒后干脆放弃选择,往身后靠背一倚瘫得身子没个正形,
“随便,今晚你调啥我喝啥。”
解决完人生小事的姚乐边落座边插话道:“君君,你直接把柜上的那瓶野格拿下来给他吹了,不用调。”
许开泰连忙前倾身子阻拦:“那有什么好喝的,未经过君君的手里摇晃一番,再贵的酒都少了其韵味。”
窝进皮质座椅里搭着二郎腿的姚乐白了他一眼,手机页面反射出来的光衬得那道刀光更加无语嫌弃。
“你要养马,马屁得天天让你拍秃。”
君君只笑不说话,低头翻弄着自己杯子道具。几番流畅倒转搅晃等行为后,一杯棕红色液体被推至许开泰面前。
他笑着端起那杯长岛冰茶尝了口后,酒精回味的瞬间,伸出大拇指点赞道:“好喝。”
和公司另两位合伙人简短沟通后,定下和那个赛车手的赞助费用,等助理准备好电子合同传送过去,一切便正式尘埃落定。
清吧里正响着空灵民谣的哑嗓女声,混合在迷乱多彩的暗光下像极了诉说故事的精灵。
许开泰很少听这类型的歌曲,他平时更爱好重金属摇滚,及曲调欢快或大开大合的抒情歌,不怎么听这样缓慢轻摇。
但他知道这首歌,火得一塌糊涂,火到很少有人听到这首歌会说不好听。
多彩的光渐变至浅绿,歌声缓近无人声伴奏,轻灵氛围下像把四周领域全数吸进漩涡。
如此轻灵世界里,那个止不住的念头如鱼般涌上水面,许开泰听随心里的冲动打断前方明显正在出神发呆的女孩。
“嘿君君,你纹身在哪儿纹的?”顶着一头利落黑色碎发的男人随和带笑问道。
紧挨着的姚乐率先抬头,已靠至椅背的衣服还往后挤,亮着屏幕的手机微垂,眼睛瞪得有些圆:“别给我说你要纹身啊,喻航洲会同意?”
许开泰一噎,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啧了声,有些不满的说:“他会管我这个?”
姚乐把手机彻底放下,翘着的二郎腿也落地坐直身体正了正,话语开始阴阳怪气起来。
“怎么可能不管,连你赛车交友都能管,纹身怎么会同意?毕竟,好学生可不会做这些。”
“好学生”三个字被咬得尤其重,看得出来这么些年姚乐心里一直没放下对喻航洲的偏见。也是,被揍了一拳的经历放谁身上都不会对施害者好言以待。
许开泰喝了口长岛冰茶,目光虚盯前方五彩斑斓的酒柜,听不出什么波澜的说:
“他早就不管了。”
姚乐切了声不像相信样,果然下一秒就又顶着燥意纳闷,身子前倾至许开泰胳膊处好奇问道:
“诶我就怀疑了,喻航洲他是你爹不,以前跟管崽子一样管你,东也管西也管,你谈恋爱管不管啊?”
罢了后整个人又微往后移,皱着眉头更加疑惑对他问:“难道这就是你一直单身的原因?”末尾两个字直接扬高了两个调,像钩子样悬挂半空中。
许开泰把杯子放回台面后,身体笑着往后倒:
“你也说了是以前了,十八岁高考过后就没管了。”
谈恋爱?整个人都搅和到他身上去了,这算不算种管?
他不是他爹,是他BOSS。
等兄弟俩唠完后君君才开口,她边拿布擦拭着杯子边对许开泰说:
“我待会儿把那纹身师联系方式推你,不过不建议你纹。”
许开泰挑了挑眉,歪头好奇道:“为什么?”
君君弯腰把杯子放回原处,平静的说:“怕你后悔。”
许开泰听闻后赶忙坐起来,双臂交叠趴在吧台上,像闻见瓜味儿的猹循至而上。旁边的姚乐也放下了手机朝她看过去,虽然依旧纹丝不动,但好奇不用多说也是一脸明显。
“你后悔啦?”许开泰问。
君君无语的看着那两双充满趣味的眼睛,微翻了个白眼说:“后悔倒不至于,不过如果可以选话应该不会纹身。”
话音落地两秒后,她接着做起手头事,用平常的口吻继续往下说:“那会儿和前男友分手,恰好遭遇家庭友情多重打击,找不到出口迷茫下才去纹了身。”
“当时觉得是种变革,迎接重新开始的象征,这几年缓过来才明白,那算是通过对自己的伤害寻找痛觉。”
君君瞄了许开泰眼:“所以,纹身慎重。”
空气安静了两秒后,他眨了眨眼,少见没有带上咋呼表情,而是轻慢说:“你好像劝人回头是岸的佛祖啊。”
君君偏头笑了一下,转动着台面上的空杯子,脸上明明画着偏浓的朋克妆,但硬生生瞅出温柔意味。其实她原生素颜就是偏清秀可人那一挂,有次她没化妆上班时许开泰见过。
“如果能劝到一个,算我这遭经历没白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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