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海燕思来想去，还是咬咬牙把钢铁厂的工作辞了。
靳锦熙很热心，建议周海燕跟着她做衣服。
周海燕跟着她学了几天缝纫机，实在坐不住，又思量着在镇上当裁缝实在赚不了什么钱。
她也看出来了靳锦熙开裁缝铺赚的钱只能勉强度日，根本不足以支撑靳家奢侈的生活。
靳朝过得是比全镇孩子都好一大截的日子，吃的东西不必说，还有各种课外书、玩具，还有一架当时四、五个师傅搬来的钢琴。
说实话，自己的女儿跟着沾了不少光。
相处久了，周海燕是真心觉得靳锦熙心眼好、有学问，虽然她不清楚靳锦熙为什么要从北京搬到这里来，但绝对不是外面说的那样，外面说的那些难听话纯粹是放屁。
学裁缝的事儿就此作罢。
桐镇养蚕业发达，周海燕没结婚前，就跟着家里养过蚕。
养蚕在家就能养，她家只有一层平房，虽然不是靳锦熙家那种两层小楼，但占地面积不小，还有两间放杂物的大屋子，收拾出来就成了，何况院子大，想扩大规模，也能再捯饬。
离镇子三公里的娘家地里的三亩桑树林也是现成的。
养蚕势在必行。
周海燕文化程度不高，勉强初中水平，但执行力是真强。
阮初阳放学回家时，就看到一院子的竹架子、蚕匾等家伙事儿，周海燕还在指挥人卸货，靳锦熙还在一旁帮忙打下手。
见两个上学的小人儿回来，周海燕招呼说：“你俩回来啦！快去洗手吃饭，我们都吃过了。”
今天应该是招呼人干活，家里管饭，饭菜做得格外丰盛。
阮初阳把罩饭菜的“网纱伞”拿开，递给靳朝一双筷子，嘟囔：“饿死了！”
靳朝笑了，这孩子笑起来也是玉雪可爱，但说出来的话就不这么可爱，“可是你中午吃了很多啊。”
“我比你们长得都高。”阮初阳翻了个白眼，一招制敌。
靳朝瘪了瘪嘴，无力反击。
阮初阳的身高压制一直到小学毕业，到了初中，靳朝突然就像竹子拔节一样没了命地往上窜。
“竹子精转世了！”阮初阳昂头盯着他。
靳朝伸手从她头顶掠过，移到自己的锁骨下方一点。
这个动作落在阮初阳眼里就是**裸的挑衅。
阮初阳抓住他的手就是一招擒拿，“我还会长的！”
靳朝求饶，“会长会长。”
他嘴上附和，心里想的却是她长几厘米，他也要跟着长几厘米。
阮初阳和靳朝初中还在一个班，阮初阳是女生里最高的，靳朝是男生里最高的，班主任吴老师分座位讲究一个男女搭配，所以这俩人还是坐同桌。
初中，靳朝就是一个绝对耀眼的存在了，长相上把靳锦熙的基因发挥到淋漓尽致，成绩又好，为人又不倨傲，同学问他问题，他能不厌其烦地讲到对方会为止。
那时候刚流行智能手机，比较阔绰的同学已经配置上了，偷偷带到学校里去，聊□□、看时下最流行的韩剧和穿越小说。
不过对于很多女生来说，智能手机还有个十分重要的用途：偷拍靳朝。
并在很多年靳朝出道后，贡献了一波青春版物料。
阮初阳迷上了看穿越小说，总时不时幻想穿越到古代，又怕去了古代不了解历史活不下去，把靳朝家书房里的历史类藏书都看了个遍，没过多久又流行穿越到架空朝代的小说，阮初阳无奈，不过那堆历史书没白看，她的历史学科成绩在校内霸榜，还被历史老师委以历史课代表重任。
少女初成长，忧心事就多了起来，有一段时间，阮初阳就不愿意和靳朝一起回家了。
原因很简单，太阳周遭的温度太炽烈，站在靳朝身边，总有太多的目光投射。
她和其他女孩结伴同行，靳朝就默默跟在不远处。
阮初阳临进家门，靳朝叫住了她。
“初阳，为什么最近放学不和我一起回家？”
阮初阳站住，回头看不远处路灯下的靳朝，他脸上的表情茫然无措。
橘黄色的光落在他的头发上，地上影子拉得长长的，他现在出落的是不错，甚至连她这个看他看到对美貌脱敏的人都还是会猛地被惊艳到。
可是他们是从小到大的情谊，他们是最早认识的，为什么现在要因为别人的目光，就假意疏远他呢？
越想越没道理，但却想明白了。阮初阳露出一个笑来，“明天我们一起回家。”
“好！”靳朝一下子喜笑颜开，跑到她身边，“明天中午咱们去学校对面吃拉面，你最喜欢吃的那个加很多香菜的牛肉拉面。”
阮初阳摇头，“咱们明天去吃汉堡吧，新开的那个店，买两个汉堡能送一个冰激凌！”
靳朝见她开心，也开心得不得了，歪头看她，“好啊，那我多吃几个汉堡，多换几个冰激凌。”
目送阮初阳进了家门，他转头就看见自家二楼，靳锦熙端着杯子站在窗前，饶有兴味地看他。
“妈，你吓我一跳！”靳朝条件反射地后退一步。
靳锦熙挪逾，学他话道：“那我多吃几个汉堡，多换几个冰激凌。”
靳朝又是臊，又是哭笑不得，“妈，你干什么？”
第二天，阮初阳逃了课间操，回教室看小说，就看到一个披肩直发的女孩坐在她的座位上。
那女孩见了她，丝毫没有起来的架势，还朝后一倚，不说话，就静静地看着她。
阮初阳又回头确认一遍门牌，是八年级二班没错。
女孩开口：“别看了，我以后就坐这了。”
她的黑发里闪烁着几缕蓝丝儿，眼尾画着一段烟蓝的眼线，很旖旎。
阮初阳喜欢美女，但不惯着，“这位同学，谁允许你坐到我的位置上来的。”
女孩双手环臂，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透着大咧咧且无畏的神采，“没人允许，我看上靳朝了，我要坐在这儿。”
阮初阳怒气值飙升，还没发作，这个霸道女孩又说话了。
“我知道你，你很有名，阮初阳，你长得确实还不错，我对好看的人可以容忍一会儿，我现在是通知你，我要坐这儿，条件随你开。”
阮初阳怒气值一下子就没了。
谁让夸她长得好看来着。
“你不是看言情小说看傻了，少在这里霸道总裁，我都不用动手，我跟老师说，让你扫一个月厕所你就老实了。”
“我手机给你玩。”女孩掏出自己的手机扔到桌面上。
这个条件的诱惑对阮初阳来说，太大了。
阮初阳想要手机，多次向周海燕申请，无果。
“能玩多久？”
女孩没想到阮初阳能这么快妥协，一下子笑出声，看着阮初阳道：“你们好学生也成天想玩手机？”
“废话，谁不想玩手机，要不你能把玩手机当成条件？”
女孩拨了拨头发，不可置否。
“我不玩的时候你都可以玩。”
协议达成，阮初阳搬着自己的桌子到教室最后一排。
课间操结束，大家陆续走进教室。
有同学留意到班级里的外来客鸠占鹊巢，跟周围同学窃窃私语，“陈灵烨？”
靳朝进看到这一幕，走过来对陈灵烨说：“同学，你坐错位置了。”
陈灵烨看得眼睛都直了，“没错。”
靳朝走到阮初阳身旁，低声问她，“怎么搬到这里来了？那个女生是不是欺负你了？”
阮初阳摆手否认，“没有，欺负我的人还没出生呢。”
这间隙，靳朝看到课桌底下她另一只手拿着个手机，靳朝又看了眼陈灵烨，已然明白了大半。
靳朝搬起自己的桌子朝后走，拼上阮初阳的桌子。
靳朝刚坐下，就把手伸到课桌底下讨要手机，“拿来。”
“什么？”阮初阳装傻充愣。
“阮初阳。”他冷了脸，一个向来温风和煦的人，温度陡然料峭下去，不寒而栗。
这是印象里阮初阳唯一一次见靳朝发火。
阮初阳自知理亏，乖乖把手机递给她。
靳朝迅速把她的□□号退出登录，然后精准地从阮初阳桌子上抽出一本包了书皮伪装的言情小说，把手机夹在书里，起身把东西递给陈灵烨。
“哎——”阮初阳条件反射地伸了伸手。
靳朝挡住她，对陈灵烨说：“同学，回去别忘记带好自己的东西。”
陈灵烨看着面无表情的靳朝，又看了眼阮初阳，接过书走了。
靳朝一言不发，把桌子搬回原位。
课间操后的课，是上午最后一节课，上语文。
两人还没回温，阮初阳偏头看他。
“听课。”靳朝目视前方，小声提醒。
阮初阳回过头。
自由朗读时间，底下同学们乱糟糟开始读诗，阮初阳举着书滥竽充数，在靳朝耳根子底下念叨：“江南逢李龟年，靳朝逢阮初阳，岐王宅里寻常见，崔九堂前几度闻，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少年的心，就如同一池春水，点点微风就能荡起涟漪，靳朝的嘴角几不可见地弯了弯。
汉堡店，靳朝静静看着阮初阳吃完第二个冰激凌，夺下刚到她嘴边的第三个冰激凌，张嘴就是一口。
阮初阳看着如此粗鲁的靳朝，呆住了。
下一秒，靳朝就被冻得龇牙咧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阮初阳笑得前仰后合，“你神经啊，哪有人这么吃冰激凌。”
靳朝喝了口水，见她笑得开心。
“笑笑笑，就知道笑。”他自己却也忍不住笑。
“不生气了？”阮初阳问。
靳朝努力严肃正经，“初阳，你不是说过要好好学习吗？”
“我好好学了呀，上次考试还是年级前十呢！”
对于学习，阮初阳很自信，也觉得自己颇有天赋，学习对她来说并不是件难事，至少现阶段还很得心应手，当然了，跟靳朝不能比，他上次考了年级第一。
“这么看是还不错，但考高中不是跟一个学校、一个镇上的学生比。初阳，我希望你做自己喜欢的事，你喜欢学习，那就更努力一些，做得更好一些。”
阮初阳点点头，她确实喜欢学习。
“初阳，我想和你上同一所大学，可以吗？”
对于未来的事，阮初阳还有些懵懂，但是还和靳朝一起上学却是打定的主意。
不过靳朝的年级第一，是断崖式，超第二名三十多分，超她五十分的年级第一，他们俩非要挤到一个大学的话，靳朝亏吃大发了。
“当然可以了，但是以目前的成绩来看，你可能要吃亏了。”
“吃亏是福，只希望某人以后不会再因为一个手机就抛弃我了。”
“真是小心眼儿。”
“确实，我也才发现自己小心眼，”靳朝承认，“你想玩手机为什么不跟我说。”
“你又没有手机，跟你说干嘛。”
靳朝笑而不语，从书包里拿出了个盒子递给她。
“啊？！你什么时候买的？”
“刚刚。”
“刚刚？”阮初阳惊讶。
“隔壁班的同学家里卖手机，我从他那儿买的。”
“你这个好学生，还知道这种门路。”
“别开心得太早，手机每天最多只能玩四十五分钟，按成绩涨幅跌幅的百分之三十延长、缩减玩手机的时间。”
阮初阳不仅玩上了手机，还见识了——
靳朝，一种早期人工防沉迷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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