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缓缓打开。
“不许动！”一声暴喝从前方传来，林可和刘晓希被吼得一愣。
瞬间，一把防暴钢叉伸了进来，狠狠钳住了刘晓希的脖子。
林可大气还没喘匀，就看到门口被钉得乱七八糟的木板间隙里伸进来一个不知道什么玩意儿，几乎一秒就制裁住了刘晓希。
真是意料之外的惊喜。林可心说，看来这房子是租对了，起码这个安保工作做得是十分到位。
她早已经预料到，这三部直通地下超市的电梯一定会被拦截。
因为这里曾经发生过一起命案。
凶手从电梯冲出来无差别杀人，电梯口正满心欢喜满载而归的人都被凶手一刀割喉，血溅当场。一个毫不起眼的人，一把格外普通的小刀，一场弥天大祸。超市经理被当场革职，安保人员从退休大叔全部换成了肌肉青年，每天轮流派人把守这三部电梯。
那天林可是和凶手一起坐电梯下来的。
因为懒得总是剪头发所以前一天直接剪了齐耳短发，因为懒得和商家换小码所以衣服干脆当oversize穿，因为懒得洗脸所以把卫衣帽子一戴就出了门。熬了一宿的她从电梯的反光里看到自己人鬼不分雌雄莫辨的模样，突然笑了一下，因为她想象到一会儿在超市见到陈雨，这个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的女人又得气得跳脚。
她捏着手机刷微博，突然觉得今天的新闻实在无聊，什么芝麻大点事都能上热搜？她把手机息屏揣回兜里，头歪靠在墙上，斜眼瞟到站在她右前方的男人。
那是个十分瘦小的男人。林可一米六二，男人比她高不了多少，和她一样穿着卫衣，双手放在卫衣前面的兜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男人从十楼进来，看到电梯通往负一楼之后也没再按。这么巧？林可心想，一大早就来逛超市的人可不多，不是所有人都像陈雨一样干什么事都急吼吼，十二点做饭她非得八点就来买菜，搞得她本来就睡得晚，这下直接熬穿了。除了家庭主妇和孕期宝妈还有退休大娘，也就陈雨这样的高精力人群才想得到这个点来买菜，甚至她九点还要上班。
神游中林可感觉到男人仿佛也瞟了她一眼。
电梯很快，一路下来也没有人再进来，两人迅速下到了负一层。
然后男人就冲了出去。
门口站着的全是女人。林可的脑袋还没回神，就听见前方爆发出惊天的尖叫声，一声直接捅穿了她的大脑。
人群乱作一团，林可看到刚刚站在她前面的男人此刻正挥着刀乱砍乱杀，她有点恍惚，脚下仿佛被502粘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她不确定自己到底是神游还是在做梦，还是熬了通宵大脑直接乱码了，总之此刻发生的一切让她感觉到无法理解。
一片混乱中电梯里冲进来个女人，拉着她的手就往外跑。
“你有病是不是！”陈雨边跑边怒吼，“傻站着不跑你嫌命长啊！”
林可被陈雨拉着机械地跑，边跑边回头，看到男人已经被保安制裁，此时正被按在地上。他的脸贴着瓷砖，脸上还有大片的血迹，甚至连眼球都被血染红。林可的帽子被风吹掉，露出了短发和五官，男人也看到了她，那双鲜红的眼里充满了不可置信和杀意，一瞬间她仿佛也被刺了一刀。
陈雨拉着她一路跑出了超市大门，跑到了直通地面的扶手电梯上，确定安全后，她被陈雨狠狠敲了一下脑袋。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林可的梦里都是那双血红的眼睛。直到她的头发长到了肩膀，又剪了一次，又长到了肩膀，她才将它渐渐遗忘。
又是报复社会。没有什么复杂原因，也没有什么血海深仇，就是输光了钱，老婆带着孩子和别人跑了，他就要把气全部撒在女人身上。作案动机明晰，证据链完整，这件事上了几天热搜，就像以往的种种事件一样被人遗忘。
只有林可记得。
只有林可记得，那双利刃一样的眼睛，曾经让她和死神擦肩而过。后来林可再也不坐那台电梯，直到今天。
刘晓希被钢叉抵在墙上，呼吸都困难，她甚至想拿起弹弓把前面那保安射死，奈何她动不了，子弹也告磬。她抬起手指了指林可，又指了指自己，丢下弹弓，用两根手指比了个“人”字。
“我们是人，”林可说，隔着木板之间的缝隙，她直视保安的眼睛，“你放我们出去，我告诉你们保命的方法。”
保安犹豫了一瞬，手上也松动了些，刘晓希抓住了这一秒纰漏，瞬间起势，双手握住钢叉推远，用力反转，保安的双臂立马就拧成了一股麻花。
保安哎哟哎哟地叫起来，周围的人群也发出了惊呼，连连后退，甭说是人了，这要是丧尸，他们今天都得命丧于此。
“这下你信了吧？”林可双手一摊，作出一副她也没有办法的表情。
“好了好了，”另一个保安走过来，开始作势要拆那些木板，“先放她们出来吧。”
“不用，”林可说，“让她来。”
林可从地上捡起那把还沾着血迹的菜刀，递给刚刚大显完身手的刘晓希：“请吧，女侠。”
刘晓希哼了一声，瞪了一眼刚刚掐她脖子的保安，气震山河：“滚开！”
保安被吼得一愣，不知道这是要作甚，小小的眼睛看向林可。林可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大大的疑惑，她叹了口气，无奈道：“她是让你们站远点，怕等会儿劈到你们。”
众人“噢～”了一声，瞬间站了三米远，以电梯门为圆心围成了一个半圆。
刘晓希站在电梯中间，双手握着菜刀把柄，深深吸气，气沉丹田，颇有种盘古即将开天辟地的架势。事发还不到两个小时，超市的应对动作其实已经算很迅速了，林可看着这些钉得乱七八糟横七竖八的木板，问道：“除了我们，还有人坐电梯下来吗？”
“有，”保安回答，“但是已经变成丧尸了。”
刘晓希蓄力结束，用力往下一劈，木板中间立马出现一条非洲大裂谷，劈完刘晓希一个飞踢，唰唰两下，两旁的残渣就被清理了干净。
众人又惊呼了一声，然后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女侠好身手，”林可弯下腰伸出手模仿迎宾小姐，恭送刘晓希，“欢迎光临盒姆百货。”
刘晓希把菜刀扔在地上，双手互相擦了擦，大摇大摆走了出去。
林可跟在她屁股后边，笑着摇了摇头。走了几步想起了什么，转过身对两个惊呆了的保安说道：“这里还是要封死，不然等会儿电梯上去了，不知道会下来什么东西。”
“不用了。”
突然一个西装男走了出来，眯着眼看了看她们，又转身面对着人群，说道，“我已经打电话给物业了，为确保安全，电梯已经全部停运了。”
想必这位就是经理了。林可撇嘴，看着就像个人精。刚刚她们被围攻的时候不出来，这个时候倒是知道做好人了。
“那楼上的人怎么办？”不知道谁问了一句。
经理脸色一瞬间难看了一下，虽然只有一秒，还是被林可捕捉到了，然后他迅速露出经典假笑，说道：“我相信吉人自有天相，就跟在场的各位一样，有福之人一定会平平安安的，所以大家也不用担心，你们觉得呢？”
说完，又补充道：“刚刚接到总部电话，门店所有物资，全部都可以免费发放给你们，当作赈灾物资。”
人群瞬间热闹起来。也没人关心楼上的人的死活了，都被天降横财砸昏了头脑。
热闹了一会儿，人群又安静下来。林可心中了然，大伙也没傻到一定地步，光给物资有啥用，不救他们出去都白搭。
又不知道谁问：“就给物资吗？救援队呢？不来救人吗？”
对啊，大家附和道，纷纷问什么时候救他们出去。
经理额头冒汗，双手面向人群作安抚状：“大家稍安勿躁，我们也已经联系了公安局，消防队和应急局等单位，他们已经承诺一定会来救我们。”
听了这话，人群又安静了，不管是不是真的，承诺了总比没有好。
“好了，”林可拽着刘晓希的袖子往外走，“戏看完了就散了吧。”
“慢着。”
人群出冒出个光头男，挡住了她俩的去路。
“干嘛？”刘晓希眉头皱得能挤死一只蚂蚁，“有屁快放。”
光头双手抱在胸前，贼眉鼠眼上下打量她俩：“你们不是说，放你们出来，就告诉我们保命的方法吗。”
“当然。”林可一个跨步挡在刘晓希和男人之间。
林可面不改色，语气平静：“方法就是，找一个她这样的队友。”
光头男愣了。
他的脸瞬间涨红，像林可参加公司团建时那些喝得急赤白脸的男的，一旦落了下风就开始胡搅蛮缠：“你，你这是骗人！大伙都听听，都听听，这不是骗人吗！”
“她们绝对被咬了！”光头男气急败坏，“不然就凭她们两个女人，怎么可能打得过丧尸！”
林可笑了，这人还真跟她前司那些小肚鸡肠的男的没啥区别。
“对啊，”林可走上前，做了个五官乱飞的鬼脸，“我就是被咬了，你怕不怕吧！”
“你！”光头男食指指着林可，气得说不出来话。
林可五官归位，向他回了个中指：“连女人都打得过的丧尸你却打不过，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啊？啊？到底谁骗人？”
更难听的话林可还没有说，就这承受能力，真遇到她们刚刚的情况，估计能吓得尿失禁。
光头男被气得彻底失语，捂着心脏退出人群，他不能再看见林可，不然要被气出心脏病。林可看他也就四十来岁的样子，万一上有老下有小的，被她气出个好歹来，那她的功德簿上岂不是要被记上一账，不值当。
人群还没有散，仍然围着电梯，此刻正齐刷刷看着她。
林可叹了口气，决定坦诚相待。
“各位，”林可牵住刘晓希的手，神情很认真，“我们真的是自己下来的，也没有被咬。这是我妹妹，她小时候学过一些基础武功，同时爱玩儿弹弓，刚刚我们就是靠着一把弹弓和菜刀活下来的，真没骗你们。再说了，如果刚刚我不那么说，你们会放我们出来吗？”
说完，又想了想，“你们不是说这里有人下来后变成了丧尸吗？如果丧尸还活着，可以让她杀一个给你们看看。”
她表情真诚，脸上虽然脏，眼睛还是亮晶晶的，此刻正十分虔诚地注视着人群。
陈雨说过，林可最阴的一招就是扮猪吃老虎。
“算了算了，”人群中不知哪个大妈讲话，“也别为难这俩小姑娘了，要是她们被咬了，也不会在这说这么一大通，早就变那个什么，丧尸了。”
“都散了吧，散了吧。”又不知道谁说话，人群瞬间散开，好戏终于收场。
林可看着四散的群众，终于舒了口气。
半晌，才想起来还牵着刘晓希的手，正打算放开，却被刘晓希一下子抓紧。
她抬起头，这个一米七八的小姑娘对着她傻笑：“你刚刚，说我是你妹妹是不是？”
林可愣住了，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些什么原生家庭、二胎弟弟、留守儿童、爹不疼娘不爱之类的词语，还没等开口，刘晓希就用力地握了她一下，她甚至能感觉到手心里的汗，但她不知道是谁的，她好像也不是汗手啊······
“那你以后就是我姐姐了，”刘晓希放开她的手，撩了一下凌乱的刘海，“我还是叫你林可，咱俩各论各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林可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心说这丫头哪根筋搭错了，难道真的原生家庭有问题啊。
“好。”不管什么情况，先答应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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