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可接收到刘晓希的救命指令，脚立马软了，不受控制地往下蹲去。一颗弹珠贴着她的头盔飞过，飞进那只苍白的手臂，“啪”的一声，手臂折出一个十分诡异的角度，从电梯门上弹了出去。
“啪，啪，啪。”又是三发，每一发都打在男人的头部。
林可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头顶开始下雨，抬起头一个巨大的身影向后倒来，“砰”的一声，男人砸在电梯里。
“……”
男人死了。
林可懵了，抬起手摸头顶，一摸一手血。
空气突然安静。
男人倒在电梯口，电梯门关了又开，不断夹住他的大腿又松开，林可蹲在尸体旁边满手的血，刘晓希仍然保持着发射的姿势站在角落，一时间画面很是诡异。
“看起来没有人了，”刘晓希收起弹弓，拍了拍林可的肩膀，“你打算蹲一辈子啊？”
林可转头看她，刘晓希呲牙咧嘴朝她笑：“我厉害吧。”
“……”
“你咋了？”刘晓希看林可脸色铁青，状态不对，连忙拉她的胳膊，想把她从地上拽起来。
林可一手扶着刘晓希，一手扒着电梯，缓缓站起来，胃里开始翻江倒海：“我…我有点想……”
还没说完，一股呕吐物就从嘴里喷了出来，以抛物线的轨迹喷到了男人的大腿上。
“……”
刘晓希傻眼了：“姐，你在家没杀过鱼，没见过血啊？”
废话。林可心说，我这么心地善良慈悲为怀的人怎么可能杀生。
其实是胆小罢了。
东西吐了出来，林可的状态瞬间好多了，腿脚也没之前那么软了，她放开刘晓希，又从兜里掏出那几张皱皱巴巴的纸，把嘴巴和脸上的血都擦了干净。
“你杀过啊？”林可把纸丢在门外，转身看刘晓希，这位女侠还是一副惊呆了的表情。
“看不出来你小小年纪，杀孽就这么重了，”林可不再看她，转身一脚踏出了电梯，“阿弥陀佛，真是罪过。”
女侠回过神来，叫道：“你干嘛！”
林可重新走到中间电梯的位置，和在十九楼的时候一模一样。她深吸一口气，空气里还是那股令人难以忍受的腥臭味，但…好像习惯点了。
“看电梯啊。”
左边的电梯果然如她所料，现在正停在八层，应该是出事了，右边的电梯正在十五层，看起来是上去又下来了。林可几个大步冲回电梯，提起男人的胳膊就往后拽。
刘晓希被她一连串的动作搞懵了，却也没傻站着，弯下腰帮着林可把男人拖进电梯里。
两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个一米八几、大腿比她俩加起来都粗的男人拖进来，林可气儿还没喘匀就又跑了出去，她死死盯着右边的电梯，边看边嘱咐刘晓希：
“刘晓希，我叫你关电梯你就关，一秒都不要犹豫！”
刘晓希被她的声势镇住了，刚刚还窝窝囊囊的包子小姐突然摇身一变河东狮吼，任谁来了都会觉得她大概是精神分裂。
“听到没有！”林可一边倒数着右边电梯的显示楼层，一边又喊了一次。
刘晓希毕竟是体育健儿，没有错过两次发令枪响的道理，在林可再次叫她之前，她的手指已经迅速摸到了关门键。
“我知道了！”她时刻准备起跑。
十二、十一、十、九、八、七······
“就是现在！”林可大喊一声，刘晓希立马按下关门键，电梯门向内缓缓关闭，林可一个箭步冲进电梯，又招呼刘晓希：“快！帮我把他调个头！”
刘晓希也来不及问她原因一二三，只是本能地相信她。虽然包子小姐有点胆小，但脑子好像还是挺好使的，刚刚她还没有分辨出这个男的到底是个人还是丧尸，她就已经冲过去按关门键了。
还好还好，她想，这个队友还不算太猪。
两人又费了一遍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男人换了个方向，在电梯门彻底关闭的一刹那，男人的后背也被她们按在了门上。此外，林可还让刘晓希把电梯里挂着的广告牌全部拆了下来，她将广告牌安在男人的胳膊两边，一个由丧尸和广告牌组成的初始盾牌就做好了。
两个人累得各自瘫在自己的角落。林可看着缓缓下行的电梯和堵在门口的尸体，终于有种一集动画结束to be continue的感觉。
躺了一年，林可的四肢都快躺退化了，这一顿大动作给她累坏了，此时此刻喘得像个拉风箱，一呼一吸都和嘎吱嘎吱下行的电梯形成呼应。
刘晓希到底是练体育的，休息一会儿就完全恢复了，她拿过地上那把菜刀，爬起来递给林可：“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名字。”
“林可。”林可抬起软绵绵的手，接过沉甸甸的刀。
“我叫林可。”
“林克？”刘晓希双眼放光，“好酷的名字。”
“……你塞尔达玩多了吧，”林可翻了个白眼，“可！可以的可！”
如果可以，她倒是真希望自己能像林克一样自由。骑马射箭，钓鱼打怪，饿了就从树上摘个果子吃，困了随便找个草屋睡一下，基本没什么生存压力。如果可以，她可以一辈子不出新手村，就这样一直坐吃山空到老到死，什么寻找公主拯救苍生，跟她有个毛线关系。
可惜，她不仅没有出生在海拉鲁大陆，还莫名其妙遇到了丧尸爆发，更没有所谓的新手大礼包，她一无所有，手无寸铁——连手中这把菜刀都是不锈钢的。
老天爷，你去死吧！林可在心里骂骂咧咧。
“噢，”刘晓希挠挠头，倒是没看到林可五彩缤纷的表情，又呲牙咧嘴起来，“那我以后就叫你林可了。”
林可缓过来了一点儿，正想骂她没大没小，突然想起自己和陈雨也是这样，她也从来不叫陈雨姐姐，平时总陈雨陈雨地叫个没完，叫得陈雨这个火药脾气都熄了火，拿她没有任何办法。
陈雨。
她迅速掏出手机，点亮屏幕，六个未接电话跳入眼帘。
倒不是响铃没听见，是林可手机常年静音，无论谁打电话都听不见。林可离职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删掉工作软件，清空所有工作记录，把手机调成静音模式。此后一年，她的手机里再也没有乱七八糟的回执消息，也没有半夜扰人清梦的午夜凶铃，她陷入一种漫长的沉寂，世界里只允许陈雨一个人通行。
林可解锁手机，果然是陈雨。她试图拨回去，突然意识到电梯没信号，于是放弃。
她抬起头看一眼电梯显示屏，已经到三楼了。
她把手机揣回兜里，艰难爬起来，重新举起菜刀——
来吧老天爷，反正我烂命一条，你有本事就干死我。
“刘晓希，”林可死死盯着电梯门，说道，“我来不及跟你解释了，等安全了再说，现在拿起你的武器，我们马上要打一场恶战了。”
刘晓希举起弹弓，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只待首领一声令下。
林可可以想到，现在一楼的情况有多么混乱。她们居住在整个H市的市中心，市中心最黄金的地段，这栋楼商住两用，一到五层是商场，负一层是地下超市和酒吧ktv等娱乐场所。这样大的人流量，她们必不可能全身而退，林可已经想好——她们必须去负一层。
前提是她们能够抗过一楼的血雨腥风。
“叮——”
电梯到了。与此同时，林可听到，右边的电梯也到了。
门不是自己打开的，而是被掰开的。一只只血手从门缝伸进来，把门硬生生分开，林可甚至看到了门框变形的痕迹。
纵然做好了心理准备，林可还是觉得头皮发麻。鸡皮疙瘩从头顶往下蔓延，寻麻疹一样遍布全身。现在在她们面前的不仅有丧尸，还有活人，隔着男人的尸体和一个电梯的距离，林可清楚地看到那些人是如何被丧尸撕咬，惨叫，变异，成为新的丧尸，然后——朝电梯扑过来。
她仿佛又动不了了，但她仍然没有放下武器，右边的电梯显然也有活人，隔着一道墙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
刘晓希率先发动，弹珠和子弹一样高速发射，一颗颗精准打在丧尸头部，血花飞溅，一击毙命。林可精神高度紧张，喉头仿佛被人掐住了一般呼吸困难，她举着菜刀缩在角落，眼睛像摄像头般180度扫描着，生怕她们的安全网里钻进来一只漏网之鱼。
如果鱼真的进来……林可心想，那她拼了命也要把它们片成生鱼片。
刘晓希机关枪般地发射着弹珠，有男人的尸体作为盾牌，一时间竟没有一个丧尸能进得了电梯。
门口的尸体堆成一座小山，不断有新的丧尸爬上去，然后被弹珠击中，变成新的尸体。刘晓希的弹弓视角越来越高，视线盲区也越来越大，全然没注意右下角悄悄爬进来一只伤痕累累的手臂。
“刘晓希！”林可率先发觉，“你的右下方！”
“我来不及！”刘晓希的子弹越换越快，动作几乎是残影了，她的弹珠快要用光了。
“看你了！”刘晓希倒是冷静，生死攸关间也没有慌乱。
“林可，我相信你！”
林可不知怎么竟然有一丝感动，这个才认识了不到半个小时的小丫头片子竟然如此放心把她的命交到自己手里。又不知怎么搭错了天线，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陈雨的脸——曾经，她也是这样把自己交给她。在所有着急混乱，骑虎难下，千钧一发的时刻，她都可以完全信任陈雨。
林可心里默念着陈雨的名字，弯着腰朝门口挪了过去，一脚狠狠踩中了那只手掌。她不敢顺着手臂去和丧尸的脸对视，但她举起菜刀，手起刀落——
一道温热的血喷射在林可的脸上。
这把菜刀还是挺好使的。林可想，平时的菜到底没白做。
“林可！”刘晓希大叫起来，“我的弹珠要用完了！”
林可抬起头，看到这些尸体已经形成了一道尸墙，几乎要把门口堵死了。
她扔下菜刀，毫不犹豫拽住男人的尸体往里拖，边拖边把横在门缝边的残肢踢走，同时伸出手按下B1层按键：“去负一楼！”
刘晓希的可视范围越来越小，现在只剩下电梯左上方一点，此时此刻电视剧里那道象征着希望的光里挤进来一颗丑陋的头。
真是一个实打实的好靶子。刘晓希笑了，不打十环都对不起她母上大人对她的训练。
她捏紧弹珠，拉长，瞄准，发射——
最后一颗弹珠射出，最后一具尸体倒下，最后一丝光源消失。
刘晓希垂下手臂，大口呼吸。
哪怕是浓烈的血腥味和尸臭味，此刻她也甘之如饴。
她们挺住了。
仅用一个弹弓，一把菜刀，她们就为自己织了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刘晓希抬起头，看着堆得乱七八糟的尸体，它们表情可怖，眼球突出，血浆四溅，但它们让她感觉到如此安心，好像这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林可听到外面仍然有新的源源不断的惨叫，但隔着一座尸山，仿佛那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
电梯门缓缓关闭。
刘晓希靠在墙上喘气，视线对上林可。
林可也看着她，两人相顾无言。
没有人说话。半晌，两个人咧出两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刘晓希抬起还在发抖的手臂，握拳缓缓伸向林可。林可又挤出一个难看的笑，伸出拳头回碰她的。
“叮——”
负一层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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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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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电梯惊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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