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越来越混乱，楼上反而没了动静，林可从床上爬起来，站到窗边，观看马路上的情况。
她租的房子地段非常好，位于H市中心，无论从人流还是建筑设施来说都是当之无愧的黄金地段，从她住的十九层望下去，城市景观一览无遗。而陈雨则住在老城区，位置稍微偏远些，相对来说人流就没那么多。
大概率这里就是爆发的第一地点。林可心中了然，现在立马去找陈雨还来得及，她那里绝对比这里安全。
五年前林可就做了近视手术，所以楼下的状况她看得一清二楚。马路上人群拥堵，汽车则完全停止行动，一辆接一辆相撞报废，车里和车顶都挤满了人，彼此正互相撕咬着。
她看得头皮发麻，拉上窗帘闭上眼不再看。她做了几个深呼吸才睁开眼睛，待心情稍微平静才开始环视她的房间。
有什么是可以带出去的？
头盔。她一眼就瞄到了陈雨给她的那个白色头盔，那是陈雨换新车的时候送的，陈雨便送给了她，免得每次接她都要在马路上躲交警。
林可迅速戴上了头盔，要是丧尸真咬上来，有头盔顶着还不至于直接把她头咬烂。那么武器呢？林可左看右看，空手出门是万万不可的，没有防身的东西估计遇到第一只丧尸就寄了。
她挑来挑去，最后挑了一把菜刀。
……除了做菜也没什么别的爱好了。躺平这一年林可倒是没亏待自己的嘴，各式各样的菜变着花样做，导致陈雨也跟着她胖了五六斤。不说别的，菜刀是已经用得得心应手了，丧尸扑过来的时候估摸着她还能给它改个花刀。
为了方便逃跑，最好是简装出行，林可决定抛弃她的双肩包，往兜里揣了个手表和手机就出门了。
那是陈雨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倒也不是什么特别的原因，她也不爱戴表，陈雨送给她后她几乎没戴过，如今指针早都停了，只是有这只表在身上，就好像陈雨也陪着她一样，能让她安心一点。
隔着门听了会儿，确定走廊没动静，林可轻轻打开了门锁。
因为是公寓住宅，所以这一层住了很多户，林可也没数过，只能略微估一下大概十五六户。陈雨住的是两梯四户，对比起她来确实安全不少。
林可一边关门一边默默祈祷不要有人出门。
楼上早没了动静，此时此刻走廊静得地上掉一根针都听得见。林可屏住呼吸，小心前行，她的房间离电梯很近，只需要再走过两个门，拐个弯就到了。
她猫着腰，尽量不让自己的脚步发出声音。路过隔壁的时候她分外小心，生怕那只赛级德牧嗅到她的气味，给她来一段野狗disco。
不过今天邻居小姐姐好像出门了，因为门口没有垃圾袋，林可知道她每次出门都会顺手拎走垃圾。她悬着的心略微放下了一点，虽然前方状况未知，但起码这个开端还不算太坏。
很快，她顺利走到了电梯门口。但此时此刻她面临着一个世纪难题：走楼梯还是坐电梯。
坐电梯吧，这十九楼下去指不定要停多少次，万一遇到丧尸进了电梯，那她和瓮中捉鳖的鳖有什么区别；走楼梯吧，她转头看着黑漆漆的楼梯口——也实在是没有那个胆量。
算了，电梯就电梯。她咬紧牙关，真遇到丧尸她也不是不能一搏，她手上这把菜刀还是挺好使的。
电梯一共四部，除去坏了停运的一部，还剩下三部。林可站在最中间电梯的门口，觉得自己好像一条被主人强迫玩猜猜乐小游戏的狗，要猜三个杯子里究竟哪个装着食物。
只不过现在她才是食物。
左边的电梯正在下行，此时停在十五楼不动了；右边的电梯正在上行，此时正在十二楼；而她正对着的这部电梯也在下行，并且马上就要到她这一层——她毫不犹豫，按住下行按钮。
虽然不知道病毒爆发了多久，也不知道丧尸的智力程度，但要论安全程度，绝对是中间这部最安全。楼上自从停止尖叫后便再没了动静，说明没有新的人被感染，丧尸如果智力高到会坐电梯，她这一层也不会如此安静，退一步讲，要真有什么事，也是左边的电梯先出事，只要中间的电梯下行速度比左边慢，就大概率不会有事——
“叮——”电梯门开了。
林可傻了。
电梯的角落站着一个满脸是血的人，正死死盯着她。
完了。
林可脑子里狂念阿弥陀佛，浑身的血液都好像被抽走了，脚软得没有一丝力气。
电梯门即将关闭，林可就这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倒不是不想动，是真动不了。
她终于知道“石化”到底是什么感觉。
怎么办，还没有给陈雨打电话说遗言，告诉她其实她之前体检的时候签了遗体捐献，若真有不测风云，要拜托陈雨把她这副残躯败体交给医院，反正她活着也没有什么价值，倒不如死了奉献一把，小区里的流浪猫还有两只没有绝育，其中一只还差一针疫苗，也不知道它们现在是不是还活着，猫被咬也会变异吗，人变成丧尸会咬猫吗，丧尸和猫要如何相处呢……
“你干什么呢！赶紧进来！”
电梯里的“人”却按住了开门按钮，大声朝她喝道。
林可被这一声叫醒了，飘远了的魂也重新回到躯壳，她定睛一看，原来对面不是丧尸。
人家是个少女。
少女一副看神经病的表情看着林可，又说了一遍赶紧进来。
林可这才彻底回魂，连滚带爬地进了电梯，缩在了电梯的另一个角落。
电梯门关闭，继续下行。
少女打量了一下林可，看着她手里的菜刀，问道：“你就带这个出门？”
“那不然呢？”林可不敢看她的血脸，捂着自己的心脏平复气息，“我又不是警察，难不成还有枪啊。”
“我妈是警察，我妈有枪。”少女说。
是吗？！林可大喜，突然也不害怕了，站起来和少女面对面，“那你……”
“我有这个。”少女举着手里的东西，露出一副自信又天真的笑容。
林可仿佛被人甩了一巴掌。
“弹弓？”她不可置信，“你说你拿弹弓打丧尸？”
“对啊，”少女从兜里掏出一把玻璃弹珠，摊开手掌展示，“这就是我的子弹。”
林可左脸有点不受控制地抽动，心想你弹死我算了。
“怎么，不信啊？”少女挑眉。
“要不要我现在打开门，杀一个丧尸给你看？”
林可大惊：“别别别！我信！你千万别开门！”
电梯下行，此时正在十五层，左边那台电梯刚刚停下的楼层。她们已经顺利下了四层，这一层也没有停止，林可的判断是对的。
“你住几楼？”林可摸了摸裤兜，除了手表，还有她上次大便剩下没用完的几张纸。她把皱皱巴巴的纸掏出来，递给少女。
少女嫌弃地看了一眼，没接。
“27楼，”少女顿了顿，“25楼有个被感染的老头，我拿弹弓射死了。”
“我脸上是他的血。”
“……”
林可不自觉朝旁边挪了两步，手里的菜刀也捏得更紧了。
少女白了她一眼，说道：“我观察了，只有被咬才会被传染，直接接触没事。”
说完她用三根手指在左脸用力一划，一个大步直接跨到林可跟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血抹在了林可右脸上。
速度之快和力度之大以至于林可以为被她抽了个耳巴子。
“我叫刘晓希，”少女退回到电梯角落，“你叫什么？”
林可被吓一跳，想拿纸擦脸，却又被刘晓希一个箭步捏住了手腕。
“你别擦了！这血能掩盖一点气味！”刘晓希恨铁不成钢，“没看过丧尸片啊！”
我靠，林可惊呆了，这女侠简直力大如牛，她觉得自己现在好像被一只火钳狠狠夹住了。
“你…你咋知道的！”林可疼得直吸凉气，试图抽出手腕。
刘晓希放开她：“我在22楼遇到两个人。”
她想了想，似乎不知道怎么措辞，“也不能算是人吧，是刚被咬的人，还没有完全变成丧尸。”
“应该是在楼下被咬的，坐电梯到了22楼，”刘晓希停了一下，思考片刻，“他们好像直接把我认成丧尸了，根本没扑过来咬我。”
我也觉得你像。林可心说。
电梯仍在下行，目前正在九楼，仍然没有停止。正确的选择让她遇见了刘晓希，运气的加持护佑她活到现在，林可觉得心里平静了很多，智商也上线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正是因为他们还没完全变成丧尸，残存的理智才让他们选择了放过你。”林可左手不断摩挲刚被刘晓希夹过的右手手腕，觉得刘晓希应该可以徒手夹核桃。
林可记得，那二十秒的视频里有个被咬了的母亲，在彻底变成丧尸之前仍然护佑着她的孩子。
刘晓希像是突然被观世音点化了一般，露出一副恍然大明白的表情。正想说点什么，电梯却停止了。
一时间两人如临大敌。
刘晓希几乎是瞬间就举起了弹弓，极其熟练地找准了角度，眼球、玻璃弹珠和电梯缝呈三点一线，一触即发。
林可有点慌，看来左边的电梯还是出事了。她按了按头盔，瞄了一眼楼层，已经到7楼了。
林可双手举着菜刀，刘晓希捏着弹珠，两人各占一个角落，只待愿者上钩。
电梯门开了。
是个男人。刘晓希皱了皱眉，觉得有些不对。
因为这个男人是背对着她们的。
林可大惊：“不好！快关门！”
她冲到电梯右边，疯狂地按关门键，刚刚还背对她们的男人也在这一刻转身朝她们扑过来，林可只闻到一阵十分腥臭的气味，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只布满青筋的苍白的手扒住了电梯门，门就像被碰到的蜗牛触角一样弹缩了回去。
林可脑袋里轰的一声，心想完了完了完了，另一只手上的菜刀好像有千斤重，怎么也举不起来了。那只手离她有十厘米，却仿佛已经扭断了她的手腕和脚踝，使她动弹不得。
“蹲下。”
千钧一发之际，后脑勺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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