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蓉甩着腰上坠着的小荷包,哼着不着调的小曲儿晃晃悠悠的穿过小院,走入店面,门边站着的女侍对她露出笑容,拉开厚门帘,苏蓉抬脚进去。
踏入店面的一瞬,苏蓉垂下乱摆的手,端正身姿,莲步微移,如大部分来此的闺秀一般,好奇的四处打量。
时辰已不早了,店里的人依旧不少。
苏卿说的‘明星效应’效果着实不错,着这个样子下去明年这个时候应当就回本了。
店里多是京中富庶人家,苏卿总能碰见几个认识的。
她转眼便在柜台前碰见了个老熟人。
杜景洺与杜景河正等着结账。
杜景洺一看见她就转过头,速度飞快,仿佛要装着没看见她。
“小河哥哥?”苏蓉见他也在便笑着过去打招呼。
杜景洺见她过来,将手里的香水往自家哥哥——杜景河怀里一塞:“你给她。”转身快步走了。
不等苏蓉过来,她转眼间已经到了门外去。
“她怎么了?”走到杜景河身前,苏蓉看向忙不迭躲着她的杜景洺,她此刻已经不见了身影。
往日她可不是这样的,见面不呛自己三句是不能放苏蓉走的。
杜景河摇头:“我也不知,今日忽说要逛集市,逛了半日方才挑中这个。”他将手里的玻璃瓶子举起来晃晃,里面半盏茶不到的粉水摇晃几下“说是要给你的。”
说话间,女侍已找好了银子,递给杜景河:“公子可要将香水包起来?”
“不用。”杜景河接了银子,顺手就把香水递给苏蓉“洺儿要送你的。”
苏蓉下意识往后躲开,指着自己:“她送我的?”
苏蓉狐疑地盯着这瓶香水,若不是这些东西是她看着调配封瓶的,她都要怀疑杜景洺在里面搁了些什么了。
“不用……了吧。”而且这些东西她有很多。
“拿着吧。”杜景河当她是无功不受禄,直接塞进了她怀里。
苏蓉只好接住,干笑道:“那替我谢谢她。”
杜景河笑道:“洺儿越发大了,心思也重许多,我这个做哥哥的常不在家,也不了解,望小蓉儿多担待些。”
“嘿,小事儿小事儿。”苏蓉摆手。
正说着,二人齐齐感觉一道强烈的视线,苏蓉看去,钟易川就站在不远处。
杜景河与钟易川对彼此都是印象深刻,两人一对上眼就如针尖对麦芒,先将对方打量个遍。
一个看另一个是穷酸书生,另一个看这个是无知莽夫。
钟易川走至苏蓉身后,高大的身躯几乎将她整个人笼罩住,因距离太很近,已不是正常社交谈话的距离,更有据为己有的意味。
杜景河紧盯着钟易川:“小蓉儿,这位是谁?”
苏蓉便要转身一道对着二人,说:“这是我父亲新收的门生,姓钟名易川,字云起的。”
又对钟易川介绍:“这位是我们上次去的杜家,杜家三公子杜景河,字……”苏蓉转头问杜景河“欸,小河哥哥,你有字吗?”
杜景河对他亲昵一笑:“字任心。”
再抬起头看向钟易川,面上挂笑,眼里藏刀。
钟易川低头一笑,二人只看他唇角勾起,再抬眼亦是面上挂笑,却再没敌意,儒雅如温玉:“任心,仁心,河兄好字。”
方才一打眼,杜景河确实在钟易川眼中察觉到杀意,然转眼间就消失不见,他略微眯起眼,更加提防此人。
杜景河皮笑肉不笑:“不是这云起可是风起云涌的云起?还是运气的云起?”
“杜兄说笑了,”钟易川仍是谦和有礼,一张俊脸带笑及具有迷惑性“是‘坐看云起时’的云起。”
杜景河在边疆混迹多年,对敌意与仇视最敏感不过,也是靠着这般超过常人的敏锐躲过了几次暗箭。钟易川愈是笑的温和,他愈觉得此人深不可测,苏蓉身边有这样的人实在危险。
脑中念头一闪,他袖中就滑出个什么东西,他又翻手接住,另一手拦着苏蓉后退数步:“当心!”
因速度太快,苏蓉只看一个影子掉出来,只听杜景河喊一声接着拉着她往后退,将她藏在身后。
在苏蓉的视线盲区,杜景河反手捏住手里划出来的短刀,使刀背紧贴小臂,刀刃往外,刚健的手臂虎虎生风如棍子往钟易川身上转去。
钟易川自是发觉到这一点寒芒,心中虽差异他在此地动手,但也是即刻反应过来,划步瞬时往后退去半仗远。
果然有些功夫。
杜景河不待他喘息,一手握拳,脚上犹如轻云,几步间贴上往后躲的钟易川。
直逼的钟易川到门边,二人拳脚在这几息间已打了十几个回合。
两人都打起来了,苏蓉再迟钝也打觉他们之间关系不对劲。
再看周围,店面再大,两人在店门口打起来也是显眼不过,店里店外已有人注意到,要过来凑热闹了。
二人从正门打着到大厅的柱子旁,眼见有人要过来围观。
苏蓉忙过去拉住咄咄逼人的杜景河,伸手扯着他正好飞到她手边的衣角,拿出吃奶的劲拽住杜景河:“小河哥哥,”她硬拽这片布,努力往后扯,整个人都快坐在地上,还被他拽着往前划了两步,手工纳的鞋底字摩擦着大理石地面,狗拉雪橇似的带着她在地上滑。
她憋着气拽,涨红了脸“你别打了。”
杜景河往前走了两步才觉衣领有些紧,回头看苏蓉在身后,忙收了拳。
苏蓉看两个人止了手,小跑着到二人之间:“小河哥哥,你在干什么呢?”
她张开手,母鸡护犊子般挡在钟易川面前。
杜景河张口欲说。
“苏姑娘,”那边的钟易川先说话了,声音朗朗动听“我们只是切磋一二,姑娘别误会。”
苏蓉听他说话,立马转身:“你没事吧?”
声音都柔和许多。
杜景河见此顿时一股火气冒了出来,方才确实是试探之意,此刻才是动了杀心。
“钟公子如此身手,怎会有事?”他抱胸冷笑一声,短刀悄悄没入袖中的刀鞘。
钟易川收回脚,站直了身体,犹如青松。
两手作揖弯腰鞠躬,对隔了个苏蓉的杜景河行了个大大的礼:“想来是上次见面令杜兄误会了,钟某在此致歉,不该误入主人家的后林。”
这是哪儿跟哪儿?
杜景河没见过这个路数,先是疑惑了下,苏蓉又来为钟易川说话:“小河哥哥,你为这件事不高兴吗?云起他当日却然有事需与周姑娘私聊,若他有什么做的不对的,我替他道歉,小河哥哥别不高兴。”
杜景河:“……”
他哑口无言。
听身边看热闹的人已伸手对他指指点点,口中说:“这就是杜家的小将军?”
“好烈的脾气。”
“那位公子是谁?好生俊朗。”
“如此谦谦君子也要被逼得与他动手,杜小将军未免欺人太甚了。”
杜景河这才明了,竟是在短短一语之间就操控住人心,不知该说这位钟公子是能言善辩还是张的狐媚了。
他冷笑一声,也只得忍了这口恶气,笑着对苏蓉说:“妹妹误会了,我见这位公子有些手上功夫,一时技痒想来讨教几招,不想叫妹妹担心了。”
他扮演得狐狸,自己如何扮不得笑面虎。
果然,听他一口一个妹妹,那位钟公子已是气歪了脸还要撑着笑,扮演个君子模样,很谦恭和气道:“原是如此。”
杜景河不言,且学他笑着看他接着怎么说,钟易川袖中拳头紧握,面上笑说:“是我误会了。”
“哈哈哈,”杜景河放声一笑,走过去好兄弟一样拢着他的肩膀,狠狠往肩头一拍“贤弟书读的多也不外乎心思就多了。”
他说着这话,眼睛却看向苏蓉。
他这一掌表面看没什么,钟易川却是微微一震,肩膀回去定是有个青紫的巴掌印。
可惜苏蓉心思纯然,没往上去想,钟易川却听明白了他的含义。
杜景河还待再拍一掌,却叫钟易川不留痕迹地躲开了,站到他对面,亦是往他胳膊上一拍,将他衣袖上沾的灰尘都掉:“天色不早了,我先告辞了。”
说着转身对苏蓉略作一揖:“苏姑娘,他日再见。”
苏蓉还礼:“公子路上小心。”
因礼教约束,大庭广众之下两人自是不能再亲密了,只能目送他出门,转过弯不见了身影。
店里看热闹的人见这厢已走人了,也自行散去。
苏蓉到杜景河身旁,小声嘀咕:“小河哥哥怎在此处与人打架。”
杜景河回想方才,自己确实是冲动了。若是往常他绝不会在众目睽睽下主动滋事,再想钟易川前后的转变,心想莫不是他有意引他?
想到此,杜景河不免心中生寒,此人一见面竟就设好了圈套,当真可怖。
“蓉儿与那位种公子很相熟?”
苏蓉当他看出自己与钟易川已私定终身,脸皮一红,忙低头掩饰心虚:“倒也不熟。”
杜景河自是看出苏蓉说了谎,只是他与她许久不见,也不好多说教,只能郑重道:“蓉儿切莫轻信他人。”
看她用手指勾勾发髻,点头应了:“我知道的。”
却仍没抬头。
毕竟是儿时玩伴,杜景河拿她当妹妹看:“蓉儿,”
苏蓉听他郑重其事,加之脸上的发热已退了去,便抬起头看他。
杜景河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你及笄已过,是大姑娘了,你背有沈家、沈老国公为外祖;又有长公主,是皇家的血脉,你可知多少人觊觎你的根基?”
这句话如当头一喝,苏蓉清明的眸子变得懵懂。
苏卿曾提醒过她,小酒也说过,今日杜家哥哥将话说的如此明白。
再一再二不再三,今日这番话将她拖出蜜罐子来甩甩,苏蓉很难不质疑钟易川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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