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查那个钟易川。”走出门,杜景河就对外面等着的人说。
那人点头,转身去办。
杜景洺的马车就在不远处,杜景河将走近,就看她探出脑袋,不耐烦道:“怎么这么慢。”
“有耽搁了会儿。”杜景河答。
杜景洺撇嘴,脑袋也不收回去,瞧着是有话要说。
杜景河翻身上马,看她问:“怎么了?”
“她收了没有?”她语速飞快,声音如蚊子嗡嗡。
杜景河没听明白,把头伸过去了些:“什么?”
杜景洺瞪他,干脆从车里探出半个身子,扯着她哥的衣服,对着他的耳朵喊:“我说!她收没收!?”
“诶呦我的娘诶,”杜景河揉着耳朵“你抽风啊?”
杜景洺给他一拳,虽打疼的是自己的手,但气势到了:“快说!”
“收了收了收了。”杜景河一叠声的说。
杜景洺的脸色这才好了些,嘀咕一声“这还差不多”,带着硬压下去的嘴角坐回马车。
“对了,”刚挨凳子,她又拉开车帘“她说什么没?”
她装着不在意的问,眼神故意看别处。
“没有。”
杜景洺虎着脸飞快缩回马车。
杜景河:“诶不对。”
她又飞快冲出来。
“她说了,她说……”这欠揍的德行,杜景洺气得牙痒痒。
“蓉儿让我替她谢谢你,还说改日要请你吃茶。”
杜景洺先是一呆:“你怎么,我不是说了别说是我给的!”接着恼羞成怒,抓杜景河没捞住,从马车里钻出来,站在车板上指着扯着马撒丫子逃走的哥:“杜景河!!你给我等着!”
一声怒吼气吞山河,震得路人纷纷回头。
名声在外的杜景洺两手插腰,居高临下的瞪回去:“看什么看!走你们的路去!”
马车下一羊角小童叹为观止:“哇——这就是杜家的母老……”
“我的仙人姥姥诶。”她娘捂着她的嘴,将孩子一提赶紧跑了。
那方杜景洺,见苏蓉从不远处的‘梦里香’出来,赶紧猫着腰钻进马车里,捂着脸招呼车夫:“走走走走,快走!”
苏蓉望着那车嘀咕:“杜景洺?躲得真快。”
杜景河拽着马跑出这条街才缓下步子,回头看马车已不在原地,笑着摇头往前继续去。
走了没几步,便觉有人跟在他身后。
并不知道是谁,察觉后杜景河便加快脚步,特意往人多的地方去,计划着人牵着马,拿马作个幌子,他绕到后面去看这人到底是谁。
正巧两个汉子背着半头猪自巷口穿过,接着人与猪的遮挡,他把缰绳给人拉着,自墙边摸去。
另一边,钟易川换了身不起眼的衣服带着帽子隐蔽在人群里,他等杜景河到无人之处便杀了他。
杜景河似乎是发现了他,要甩开跟踪。
两个抬着半头猪的大汉聊着闲话慢悠悠走过,将不远处的杜景河遮得严严实实。
他心中急切,欲从这半头猪下面钻过去。
忽听到一个名字:楚闵然。
钟易川只专心盯着杜景河的身影,除了这个略微耳熟的名字,旁的他什么都没听到
人也不追了,他当即拉住身前的汉子:“哪个楚闵然?”
汉子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下,甩开他的手:“你拉我干什么?老陈铁铺的二当家,楚公子呗。”
这是苏卿的化名。
钟易川很快想到苏卿那柄雪亮的剑,定是苏卿无疑了。
再望向不远处的那匹马,钟易川只略微由于片刻,转身跟上方才那两汉子。
只见这两个汉子一路将这去了毛的半只猪送到城外,城外正有一夹板车等着他们。
三人说笑一阵,两个汉子拿着钱就走了。
驾车的男人坐上板车,打一鞭子毛驴,由毛驴晃悠悠地走,他拢着手缩在夹板上也晃晃悠悠。
毛驴走的慢,这马夫也没防备心,钟易川很轻松就跟着他来到一处荒郊野外。
四处都是白茫茫一片,唯见几棵老树光秃秃的杵着。
钟易川寻了棵树躲在后面,正疑惑着。
就看另一边摇晃着来了两马车。
一架靛青麻布车,马市上最常见好租的马车。
只见那车与驴车会和,马车里伸出一只手给了那车夫一粒银子,车夫点头哈腰的笑着,与驾着马车来的车夫一道将这半只猪挂在了树上。
驴车收了银子就走了。
待他走远了,马车里才走出两个人,一位是女扮男装的苏卿不错,另一位倒让钟易川有些吃惊,竟是阖裕长公主。
车夫扶着沈玉兰小心下车,沈月兰紧捂着毛皮大氅,头戴貂鼠无顶披帽罩,怀里拢着小火炉,仍是冻得哆嗦:“到底是见什么东西?”
一大片白晃得她眼睛疼,沈月兰下车后一直眯着眼睛,加之冷风扑面,脸也是皱着。
男装的苏卿亦披了墨色斗篷,却没拢着,她自腰间抽出一个东西来。
约手臂长,上呈圆筒,下呈弯钩,整体瘦长,身多以木制,又有铁镶嵌其中,长得奇形怪状。
“这是什么?”沈月兰问。
今日是苏卿亲自来找她,说铁匠铺里的兵器已制出来,她这才天寒地冻得跟她出来。
“这东西就是火铳。”苏卿把东西递给她,沈月兰也伸一手来接,不想这东西看着是木头,却比她想象的沉不少,险些掉在地上,索性苏卿眼疾手快接过来。
斗篷打开只这一会儿,山里的冷风嗖嗖地往她怀里钻,沈月兰忙搂紧斗篷,牙齿冻得大磕掺:“这如何用?”
苏卿指着一个方向说:“你往哪儿站站。”
是这半头猪不远的一片空地,荒山野岭的,此处的雪也无人来铲,处处都是雪地。
好在不远,沈月兰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过去了。
苏卿却在原地往后退了百步有余。
钟易川看她快走到自己这附近来,缩着身子往树的另一边挪。
苏卿的眼角瞥见那树边的痕迹,只当没看见,从腰间挂着的口袋里掏出铁制的圆球,放入手铳,两手架起手铳,打开保险栓,瞄准不远处的猪肉,摁下扳机。
在钟易川这里,他那看去苏卿的每一个动作,甚至是发红的手,他直觉苏卿手里拿着的东西不容小觑,此次来得不亏。
见她两手端着这东西,只听‘砰——’一声巨响,犹如石破天惊,林中缩着的鸟雀被惊的四处乱窜。
站在猪肉不远处的沈月兰被吓得一颤,险些蒙着脑袋不得体得蹲下去,再看那黑点点到的地方,也就是那挂起来的猪肉,有明显的一个焦黑印记。
沈月兰盯着那印记久久不能回神,猪皮糙肉厚,若是人身上定是个血窟窿,若又在致命之处,定是必死无疑。
她不禁冒出一身冷汗,怔怔地看向苏卿的方向。
钟易川亦是震惊不已,更加小心地躲在树后。
沈月兰本就冷得打颤,如今被这动静一吓,盖在大氅下,交握在一起的两手止不住的战栗。
她无言地注视着苏卿的面容。
百步之外就能取人性命,且人人都能拿的东西,若被别有心思的人拿在手里,沈月兰不敢想这有多危险。
她在苏卿脸上看不端倪,只强自镇定地伸出手:“拿来。”
苏卿不多言,将手铳递给她。
沈月兰的小火炉挂在手腕上,腾出两只手去接那东西,实实在在的重量把握在自己手里,她那微微战栗的身体才冷静下来,热血自身体里翻涌。
此时也不冷了,双目炙热,喷着白气说:“这家伙怎么使?”
“那你要站稳些了。”苏卿拿出一枚铁弹,一步步教她按上,握着她的手摁下去。
钟易川就站在两人不远处,努力看清苏卿手上的动作吗,仔细将这一步步记在心里。
又是一声巨响,沈月兰被这后坐力推的往后仰,苏卿站在她身后才没叫她后退几步。
因两人站的近,这会清晰看见铁弹被推出去,飞向猪肉。
沈月兰抱着火铳,也不再担心湿了鞋袜,快步走到猪肉边儿观察。
猪肉还在晃动,她凑过去看那两处焦黑,苏卿打的那一发中了肋骨,将骨头打裂了,圆弹陷进去几分,她那一腔贯穿血肉,留下一个小洞。
又看手里这根抢管,她的大仇即将得报了!
“这是火铳的一种,更有威力比这大的东西,能将城墙炸穿。”苏卿在她身后说。
沈月兰转过头看她:“还有?”
苏卿笑说:“长公主,与我合作不亏吧。”
沈月兰首次对她露出一个笑。
她先是深吸一口冷气,嘴角上勾,眼中全无笑意,决然如冷冽的寒风,又缓缓吐出一口气。
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沈月兰抬起步伐,手中紧握着那杆火铳,手捏得发白:“这是你做的?”
苏卿稚嫩的脸上流露些得意:“当然……”
转念想到村子里一张张枯黄的脸,收敛了骄傲:“也不全是。”
沈月兰闻言,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火铳的工作原理及一步步的打磨,都是苏卿亲手制出来。
如今沈月兰手里拿着她一点点琢磨出来的东西,还对自己抱着上位者的审视与挑剔。
“是铁匠铺那些人?带本宫去看看。”
将心里的一点不愉快压下去,苏卿看一眼天色,沉着道:“今日怕是不行,明日你换身衣服我再带你过去。”
沈月兰只是随口一问,她并不关心此事。
“行,还有什么事吗?”
她问。
苏卿看向某一棵树,茫茫空无一片白的远处,也看不清那棵树下的痕迹。
她回过头,对沈月兰说:“无事。”
二人上了马车,马夫刚要驾车离开,苏卿忽然说:“对了,忽想起件事来,你们先走吧。”
说着她已经站起来,弯腰出了马车。
她不给沈月兰说话的机会,可沈月兰此时已见识了火铳的威力,紧抓着那杆呛不放。
“干什么去?”她也探从马车里探出来,这掩人耳目的破马车,连个小窗都没有。
苏卿头也没回的向前走:“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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