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是陈苼倒数第二天上班,再过一夜,他就要告别人生第一份职业,走向未知,但因有唐林而格外踏实的前路。
执勤时间,裤袋里的手机震动,打断陈苼飘远的思绪,拿出来一看,是老爷爷打来的。
凌晨一点十六分,这个突如其来的电话让他心头一紧,这个时间点打来,除了唐林,他想不出第二个缘由。
“借过!”陈苼嘴里急声,脚步带起的风都掺杂焦灼,他拨开舞池中扭动腰肢的人群,不小心撞翻服务员端着的酒盆,玻璃碎裂的声音淹没在震耳的音乐中,他朝大门狂跑,自动忽略外界的一切,耳边只能听见自己粗重急促的喘息声。
到外面的门口通道,阮东昑鬼魅一样出现,胳膊一横挡住去路:“上班时间要去哪里?你旷工有多少工资可以扣!?”
“滚!他妈的别管我!!”陈苼吼道,周边人听见声音,纷纷投来探究的视线。
阮东昑怔住,被陈苼一把撞开。
老爷爷被这声咆哮惊了一下,顿了顿,苍老低沉的声音透着困惑问:“小陈?你那边——”
“爷爷!是不是唐林出什么事了!?”说话间,他已经跑到大街上,手死死攥紧手机边缘。
老人的声音顺着电流传来:“你家怎么这么吵,是不是带人回家玩了?”
“爷爷,您有没有听错,我现在在上班,只有我弟弟在家。”
“绝对没听错,乒里乓啷的,像是在砸东西,还有人在喊,我在门口都能听见。”
“我马上回去!爷爷,求您去帮我看看唐林,他肯定出事了。”
“好,我这就去。”
陈苼撂下电话,跑得飞快,领带在身后飞飘,像一条怎样也挣不脱的锁链,皮鞋沉重地砸向地面发出错杂的声响,应和他此刻狂跳不安的心。
途中,他不小心撞到行人,刚脱口的那句“对不起”已经远远落在身后。
五分钟前。
唐林在卧室听见门锁转动的声音,他眼睛一亮,以为是陈苼回来了,穿上拖鞋啪嗒啪嗒到客厅接人:“哥哥,你今天怎么回来——”话音戛然而止,他的笑容僵在脸上。
门口赫然站立三个彪形大汉,脸上都蒙着黑布头套,只露出三双透着凶光的眼睛,他们鱼贯而入,最后一人利索的反手锁门。
唐林下意识后退一步,声音止不住发抖,像风中摇摇欲灭的残烛:“……你们是谁?为什么会,会到我家?”
为首的人瞎了一只眼,浑浊的独眼泛着阴恻恻的光,他上下打量一眼唐林,说:“拿钱办事的,过来解决你。”
“我不认识你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们快从我家出去。”
“等我们办完事自然会走,”单眼男贼笑,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说,“有个精心准备的视频需要你先看看。”
“我不想看。”唐林抓起手边的纸巾盒、水杯和水壶朝他们砸去,却都被他们灵巧避开,不伤及他们一分一毫,玻璃碎片在地上炸开,落得满地狼藉。
“这可由不得你决定。”单眼男朝站身后的两个男人招了招手,那两个彪形大汉像饿狼似的扑上来,铁钳大手死死扣住唐林的胳膊,让他的挣扎似误落入蜘蛛网的昆虫,徒劳无功。
“你们干什么!放开!放开我,救——”
单眼男粗糙的大手扼住唐林的喉咙,力道大得要捏断唐林脖子,他穷凶极恶的说:“再大声嚷嚷我就把你的舌头割下来。”
唐林没畏惧,仍在扑腾,平生都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被控制的感觉他太恐惧了:“你们放开我!放——”
"啪——!”突地一声脆响,单眼男扬起的手猛地落下。
唐林的脸猛偏向一侧,硬挨了个重重的耳光,几乎是同一时间,血腥味在口腔蔓延,右颊迅速肿胀,火辣辣的疼顺着神经蔓延开,片刻后,一个清晰的红手印浮现在他白皙的皮肤上。
单眼男狞笑,拿出手机凑到唐林眼前,点开一个视频:“给我好好看,要是不看,我会打到你看为止。”
唐林被这一巴掌扇得眼冒金星,脑袋嗡嗡作响,他低垂着头,其中一个高个的男人扯住他的头发,硬生生将他的头拽起来,逼迫他仰着脸,直视屏幕上跳动的画面。
视频里的“唐林”举着铁棍,一棍棍打向小狗,脚下的狗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画面一转,“他”又掐着一只血淋淋,皮肉绽开的猫,凄厉的猫叫声钻进耳朵,而视频里的他,脸上始终挂着一抹扭曲又疯狂的病态笑容。
过去的事情早就没了踪迹,这些视频是科技合成的,却精准戳中了他遗忘掉的深渊。
脑子像被炸开了道口子,繁杂的记忆碎片刺进大脑,最后定格在眼前的是——自己挥舞着拳头殴打大螃蟹,他口中发出非人的嘶吼,而陈苼就在一边拦着他。他被强行攥进回忆,里面藏着他曾做过的事,那些不清醒时失控的场景,此刻在他脑海一幕幕清晰地上演,视频里的暴行和他遗忘的记忆重叠。
唐林浑身一震,他都想起来了。
“知道这是谁吗?”单眼男说,“是不是你?”
唐林眼神空洞,失魂落魄,嘴唇哆嗦着,一遍遍重复:“……不,我不知道……这不是我,不是我……”
“这就是你!”单眼男突然暴喝,一字字吐话,“看看你杀猫杀狗的样子!多恶心,多恐怖,难怪所有人都讨厌你,你不仅是个让人嫌弃的傻子,还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
“……不是,我不是。”
单眼男揪住唐林的头发,让他正对着手里亮着的手机屏幕:“看你这副模样!人不人鬼不鬼,丑陋不堪,罪大恶极。”
比较瘦的男人在一边举着手机,镜头怼得很近,记录唐林痛苦的模样。
看着唐林脸色惨白,浑身发抖,痛苦万分,单眼男得意的笑了:“看你这样子,是想起来了,猜猜陈苼看见这些,还会不会要你这个疯子?”
唐林眼泪大颗大颗一滴滴往下掉,他张着嘴,却发不出完整的话。
单眼男啐了一口,嫌弃道:“这就哭了?没用的废物,真不知道陈苼喜欢你这个傻子什么,等一下还有你受罪的时候,现在只是个开胃菜。”
唐林的啜泣变成歇斯底里的哀鸣:“我,不是废物……哥哥喜欢我,他说过的……”
单眼男朝那两个男人递个眼色,两个同伙会意地露出淫邪的笑容。
男人们贼笑,面露猥琐,他们舔了舔发黑的嘴唇,瘦男说:“小模样长得真俊,赚大发了,等一下我会让你□□。”
高个男粗暴地撕扯唐林的衣服,唐林疯了似的拼命挣脱,手被制服,他就用脚乱踢,嘴乱咬。
被咬到的高个男毫不留情,又扇了唐林一巴掌,恶狠狠地说:“性子算烈,老子就喜欢驯服你这样式的。”
“放手……给我放……”唐林哀求的声音碎在喉咙里。
就在高个男扼住唐林下巴,往他脸上凑,想下嘴亲时,门咚咚咚响了,让他们三个猛然一僵。
单眼男顿时生起警惕心,低骂一声:“草他娘的!谁?!”
瘦男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大哥,怎么办?”
“慌个蛋!我过去看看,”独眼男瞪他一眼,又指了指唐林说,“捂住他的嘴,别把动静闹大了。”
单眼男扯掉头套把门开了一条缝,看见站在门外的老爷爷,眼底闪过一丝凶戾:“老头,大半夜不睡觉,敲我家门做什么?”
老爷爷看了眼屋内,单眼男就立刻挡住,但他还是敏锐地瞥见碎在地上的玻璃,发现不对劲,老爷爷佯装气恼的说:“我倒是想睡觉啊,你们闹出这么大的声音,让我怎么睡?!”
单眼男文明起来,换上副假笑:“真是不好意思,我们会小声一点。”
“你是小陈的朋友?我从来没见过你。”
“是,今天他生日,邀我们过来为他庆生,一开心没控制住,说话的声音就大了些。”
“你们这些年轻人,玩起来就不注意时间和地点,现在这么晚了,竟还在玩闹,自己不睡觉就算了,还吵到别人,要我说啊,还是早睡早起好,老是这样熬下去,对身体不好。”
单眼男耐心耗尽,眼神又沉了下来:“你太啰嗦了,没事就走吧,我不乐意听你说教。”
“欸!你说话怎么这么没有礼貌?!”老爷爷大声道,拄着的拐杖敲击地板,像是要故意把邻居吵醒,“我好歹也是个长辈,你爸妈没教过你要尊老吗?!”
单眼男压低声音威胁:“老头,你想死吗?”
“你说什么!竟然咒我死,”老爷爷放声哭喊,“老天爷你要为我做主,世风日下,这有个人道德沦丧啊!”
“再敢说一个字,我他妈的弄死你!”单眼男火冒三丈,攥着的拳头咯咯发响。
“那你就弄死我吧,法治社会由不得你猖狂,”老爷爷声音越来越大,想让屋内人听见般,“大不了一命抵一命,我这个半脚迈入黄泉的人路上也有个人陪着。”
单眼男刚拉开点门,眼看就要将老人拖进屋内,千钧一发,瘦男在里面拽住他,低声道:“大哥,别冲动。”
瘦男挤到前面:“老大哥,不好意思,他喝了点马尿,脑子不太清醒,很晚了,您老回屋睡吧。”
“不行,”老爷爷还是不愿意走,“他刚刚侮辱了我,我要他过来跟我道歉。”
暴怒的单眼男咽不下这口气,一把揪住老爷爷的衣领,轻而易举把人拖进屋内,老爷爷踉跄几步跟进去,干瘦的肩膀“砰”地撞在门框上。
待看清屋内情形时,老爷爷活了七十六岁,历经沧桑,见过大风大浪的他瞳孔骤缩,被震住了。
唐林被高个男按在地上,脸着地,上衣被粗暴地撩到肩上,露出苍白的背脊。
老爷爷震怒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别伤人,要钱就直接拿走,我们不拦,会当这事没发生过,犯法的事——”
老爷爷话没说完,单眼男一个拳头抡了过来,老爷爷两颗带血的牙齿飞落在地。
唐林发狂般挣扎,拼命摇头,发红的眼睛死死盯着老人,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呜咽,眼神绝望。
单眼男像是要从老爷爷身上泄火,抬腿就是一脚,重重踹在老爷爷腹部,老爷爷闷哼一声,随即剧烈咳嗽,不堪疼痛蹲在地上。
趁高个男分神的间隙,唐林用力狠咬捂住他的手,顿时咬出血来,刚准备起来,瘦男的皮靴一脚踩在他背上,将他重新碾回地面。
单眼男鄙夷地看了他们一眼:“一个鸡仔都按不住,有个鸟用。”
“现在收手,还,来得及……要不你们会把牢底坐穿。”老爷爷强撑着挺直佝偻的身体说。
“我们都做到这一步了,还怕什么?”单眼男冷笑,再踹了爷爷一脚,气愤填膺道,“本来你不会牵扯进来,谁叫你他妈的多管闲事,给老子添麻烦。”
蓦地,尖锐的电话铃声划破空气,单眼男从皮夹衣内袋掏出手机,脸上的凶相转为谄媚:“喂——”
“是是是……我们马上办妥……放心,保证超标完成……”
挂断电话,单眼男眼神阴鸷指着瘦男和高个男说:“你们俩把他拖进房间,搞快点。”
那两男的立刻上前,一左一右粗暴地架起唐林,像拖死人似的往房间里拽,拖鞋脱落,唐林的脚踝在地板上无助地摩擦,发出刺啦的刺耳声。
“你们要做什么!快放人!”老爷爷看着唐林被拉进房间,眼神变得杀气腾腾,站起身想去拦,却被单眼男一把按住。
单眼男的拳头雨点般砸下来,老爷爷抬手护住头:“去你妈的,老不死的吃饱了撑的。”
瘦男进到房间还探出个头,压低声音喊:“大哥,别把人打死了,闹出人命就麻烦了。”
单眼男这才住了手,喘着粗气瞪着躺倒在地的老爷爷。
不出五秒,唐林逃出房间,高个男捂着裆/部,追出来破口大骂:“敢动老子命根,我要杀了你。”
唐林在冰箱顶上面抓起水果刀,对着他们:“……别过来。”
“拿个破刀就想威胁我,”瘦男一步步逼近,“你还嫩了点。”
单眼男不满极了:“你们两个窝囊废,再不快点办事老子宰了你们。”
瘦男和高个男一齐上,唐林挥刀的手被高个男一把按住,手被折成近九十度,刀哐啷掉在地上。
唐林用头尽全力撞瘦男,又踩了他一脚,毕竟他在农村野了五年,上树掏鸟蛋,下河摸鱼,追猫抓狗,身子还是灵活的。
“妈的!反正都要把人弄得半生不死,先把人砸晕再女干了他。”单眼男看得眼冒火,粗声下命令吼道。
“你们简直丧尽天良!”老爷爷心有余而力不足,再帮不上忙。
瘦男抄起墙角的木凳,卯足了劲照着唐林后脑勺狠狠砸下去,“咔嚓”一声,木凳当即崩裂散架,碎木四下飞溅。
唐林眼睛翻白,身子一软,晕倒在地没了声息。
瘦男坐在唐林身上,把唐林单薄的睡衣撕烂,就在他抬手摸向唐林裤腰的同时,门外突然传来“咚”的一声巨响,门板猛晃了晃。
单眼男眉心拧在一起。
门又被重重踹了一脚,单眼男心突突跳,再闹大真要完蛋,他咬咬牙拉开条门缝,刚想看清是谁,张嘴骂娘,陈苼却一脚踹开门,单眼男被门板拍得撞到墙角。
陈苼一抬眼,就看见晕死在地上的唐林,他破声喊:“唐林——!”
唐林没有任何回应,一动不动,像死了一样。
陈苼嘶声揭底的声音在走廊楼道回荡,像对着深不见底的山谷,喊出的绝望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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