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安回去看景秋澄的时候,散发着幽幽暖香的闺房中只有她自己。
余安步入房中,穿过层层纱幔,仿佛钻入蜘蛛精早早为他编织的牢笼。
纯白的床帐下,景秋澄澈惨白着一张小脸虚弱喘息,饱满的嘴唇没有一丝血色。
平时欢脱张扬的人死气沉沉的躺在床上,许久未见,她消瘦了不少,原先饱满、线条流畅的脸庞微微凹陷。
起初床上的人只是睁着眼睛空洞的看着帐顶发呆,意识到有人进来,疲倦的朝他的方向看了看。
见到他,景秋澄焕散无光的眼眸亮了亮。
“不是要躲着我么。” 她虚弱的朝他笑,脸上的笑容如孩子般天真和单纯。
余安却在她这无辜的笑颜下,看到了一丝病态的占有和志在必得。
她知道这种自伤的办法,可以钳制他。
余安颇是无奈,“何必这般作践自己。”
见她如此病弱的模样,他心中难免会有几丝心疼。
日积月累的相处,他已把她视作自己的亲妹妹。
妹妹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自暴自弃,通过自伤的办法来引起自己的注意。
她这般,作为哥哥很难不会心疼。
余安希望她好,便好言相劝道,“你年纪小,还没见过这世间的大好男儿,或许你觉得我性格好,对你也有几分关心,你因此迷恋我,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我已心有所属,别再做无谓的牺牲了。”
余安长篇大论说了许久,景秋澄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她只听进去最后一句话,他说他已心有所属,让他不要喜欢她。
景秋澄气极,虚弱的身子因巨大的情绪起伏而颤栗不止。
气血上涌,她猛咳几声。
她撑着身子,以缓解剧烈咳嗽引起的胸口疼痛,“你不爱我,我有什么好活的。”
明亮的眼眸再次暗淡下去,她面如死灰。“你也别管我了,让我直接去死。”
景秋澄自暴自弃,令余安心情烦闷。
他看着她的眼睛,眼中透着冷冽,仿佛冰雪覆盖的湖面。
“景秋澄,你就这么缺爱?”
“没有男人爱你,你就活不下去了么?”
如此尖酸刻薄的话竟是出自先天内敛的余安之口。
景秋澄胸口仿佛被砸开一个窟窿,呲呲往外冒着血。
她明明很痛苦,脸上的表情却还在笑。“不......哥哥,你不爱我,我才会活不下去。其他男人爱不爱我,跟我有什么关系。”
余安本好心安抚她,她这般油盐不进,对余安看来像是在挑衅。
余安彻底失了性子,“你想怎么样便怎么样,我没资格管你。”
景秋澄见哥哥真的动怒,这次是真的着急了。
她想从床上爬起来,怎料余毒未清,五脏六腑皆撕裂疼痛起来。
血染了满地。
她疼得面部扭曲,眼睛却焦急地去追逐余安的背影。
“哥哥,你真的忍心让我去死吗?”她哭喊着试图唤回他。
可他头也不回,连个眼神都懒得给没给。
爱慕之人的拒绝对景秋澄来说无疑是毁天灭地的打击,她一时受不住,拿起藏好的半瓶毒药猛灌入腹。
好不容易恢复平静的景宅又乱成一锅粥。
刚回到医馆里的大夫又让人请了回来,景秋澄房里下人们进进出出,每个人都像热锅上的蚂蚁。
母亲和景叔叔守景秋澄面色凝重。
余安能看到短短一夜的时间便苍老憔悴许多。
景秋澄的贴身丫鬟哭得犹为伤心,她哭着然后扭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小姐这么喜欢你,你为什么不喜欢她?”
她在责怪他,为什么不喜欢景秋澄。
余安什么话也没说。他想,景秋澄喜欢他,他就要喜欢她吗?
经大夫的诊治,景秋澄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但人还处在昏迷状态。
母亲将他唤到一旁,为难道,“想不到秋澄喜欢你竟喜欢到如此地步。”
每个人都在提醒他,景秋澄很喜欢他。
余安猜到母亲接下来的话是他不爱听的。
“不如......”
“不如你就答应他吧。”
“你和她在我和你父亲眼下看着,对彼此知心知底,日后相处能更省心些。”
“你若能结为夫妻,以后我们一家人就更亲上加亲了。”
余安再次把持沉默不说话。
为什么每个人都把他不喜欢景秋澄的事看成是他的错一样。
爱情难道不是两厢情愿,只有一方固执的喜欢又怎么能叫做真正的爱情呢?
因为景秋澄的事,晚饭大家都没有胃口。满满当当一桌子的菜,端上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撤走的时候就是什么样子。
晚饭结束,景叔叔将他叫到了书房。
两人关上门聊天,景叔叔开口便问,“余安,你来余家三年了。你觉得......我待你如何。”
景叔叔要说的事情,余安心中已有个大概。
“父亲您待我很好。”余安回答。
景叔叔略显苍老面孔露出一丝欣慰的笑。
转念想到他那刁蛮任性不听话的女儿,他便痛心疾首、气愤不已。
他的脸色渐渐发青,又变成紫色,最后只是长叹道,“怪我没能好好管教她,将她养得这般刁蛮任性。”
话说着他便流下悔恨的眼泪。
哭着,他猝不及防的对余安跪下。
一座伟岸的大山轰然倒塌。
他也是没办法了,“我知道这样做是在逼你。”
“可我,不能没有女儿。”
余安受不起如此重礼,赶紧将人搀扶起来,“父亲,您快起来。”
景叔叔却魔怔了般,满屋子纷乱翻找。
他将一张张地契样的东西全数双手捧放在余安面前。
他眼含希翼,乞求他,“茶庄、布庄、当铺、还有最近刚营业的酒楼,我半生的心血。”
“你娶了她,我将景家的一切都给你。”
瞧着平时和蔼可亲凛然正气的景叔叔卑微乞求的模样,余安无比难过。
时至初夏,本应不是寒凉清冷的季节,但余安还是觉得很冷。
他算是彻底的明白,山茶园里那惊天动的一眼对视,他和景秋澄的命运就死死纠缠到了一起。
他认命点头道,“好。”
婚期将近,余安要顾家里的生意,又要忙着准备婚礼,每天都忙得焦头烂额。
待他一切事宜准备得差不多的时候已是盛夏时节了。
他心里无比的期盼着要见到她。
他多么的喜欢她。
可他见到了她,却是对她说,“青萝,我要结婚了。”
“什么!”
“我要有嫂子了!”
傻傻的,什么都不知道的青萝瞪大了眼睛,满脸写着惊讶。
震惊之余,青萝为余安哥哥感到高兴。
清冷月色下,余安久久凝视眼前朝思暮想的面孔。
她的表情明明白白的告诉他:
青萝不喜欢他。
这也在余安的预料之中,但他那一颗饱含爱意的心还是无可避免的碎了一地。
“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早点说?”青萝责怪余安,他都快结婚了才告诉她嫂子的存在。
她不高兴的撇撇嘴,“我都不知道你和嫂子的事。”
青萝不由得对她那素未谋面的嫂子好奇起来,一连问了余安好几个问题。“嫂子她怎么样?她性格好吗?长得好看吗?高的还是矮的?胖的还是瘦的?你们怎么认识的,又是在哪认识的呀?你都没告诉我她叫什么名字呢。”
余安脑子里自动浮现那张明艳张扬的面孔。
“嗯。她性格刁蛮了些,但心思单纯,不会有什么坏心思。”
“她长得很好看,喜欢山茶花,爱穿红色的衣服。”
“她叫做景秋澄。”
“景......秋......澄。”青萝嘴唇微张,一字一顿念着嫂子的名字,“这名字真好听,一听便知是个大美女。”
景秋澄?
青萝觉得这名字有几分不对劲。
余安哥哥说她母亲嫁给了景家的一个老爷做了续弦,嫂子刚好也姓景,这两人该不会......搞的是兄妹禁忌之恋?
青萝被自己的想法震了震。
谁知道余安一句话便让她炸开了。
“她是我的......继妹。”余安回答。
闻到八卦的气味,青萝的狗鼻子变得异常灵敏。
作为禁忌恋爱八卦爱好者,伪兄妹什么的最好磕了!
青萝想见嫂子的心更盛,“有机会,一定要见见嫂子。”
余安彻底死了,他苦笑道,“会的。”
余安一连喝了好多酒。
青萝体贴,出言相劝,“余安哥哥,你再怎么高兴也不要喝这么多酒啊。”
“没事。”余安苦笑更甚,“就这么一次。”
就当做,最后一次,放纵自己。
真是身在居中不知局,身在局外放自清。①
身在局外的宋简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他是看出来了,余安这人对青萝落花有意。
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青萝不仅对余安无意,余安那浓烈得教人一眼看穿的爱意,木楞的青萝硬是没感受到。
小蠢货。
宋简似在骂她蠢,可眼中的宠溺却快要溢出来。
不知为何,烦躁了一天的心情突然办的愉悦。
宋简嘴角上扬,抬起桃花酿浅抿一口。
青萝和宋简将醉得不醒人事的余安抗去青萝大哥的房间。
打理好一切,青萝回房间准备关门。
脑袋却撞上结实宽阔的胸膛。
抬眼一看,宋简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的身后,高大的身躯遮住了她头顶的烛光。
“干嘛?”青萝揉揉发痛的脑门,没好气问。
“当然是回房间睡觉。”宋简说得理所当然,紧接着要去柜子里拿被子铺床。
青萝眼疾手快,抓住了他,“你疯了?”
宋简则回她一个你有什么问题吗的表情。
青萝抓狂,整个人都要裂开了,“余安哥哥,就在旁边睡着,你深夜留宿我的房间,你让他怎么想我?让他怎么想我们之间的关系。”
这人能不能有点男女意识?
余安眨巴着眼睛,卖惨装可怜。
“人家恐黑,有幽室恐惧症。你知道的。”
青萝深呼吸,吐出一口浊气。她严重怀疑宋简是一个智障,“你不是可以和余安哥哥睡一个房间一张床的吗?”
宋简久久凝视他,似有话要说。
忽然,他躬下身来。
美得不真实的五官在她面前放大。
他们呼吸交缠。
青萝咬牙,想给宋简一记重拳。
谁料他突然笑了笑,说了一句令她发懵的话。
“我试过了,只有你可以。”
青萝脑袋木然,机械转动,试图理解他话中的含义。
他的意思是只有自己在他身边,他才不会害怕么?
她有这么厉害。
“反正今天不行。”青萝坚决不同意。“你自己应付一晚吧。”
宋简厚着脸皮不愿走,“你先留我一晚,明日天一亮我就起来,绝不让你的余安哥哥发现。”
青萝觉得他的话有点问题。两人正大光明的朋友关系,怎么被他说得两人在偷情似的。
青萝面无表情,“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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