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筱怔住，一时间还以为是幻听。
他没想过顾烆会追上来。
除了昨晚包厢里爆发的那次，他一向将情绪掩藏得很深，顾烆一个粗神经本来应该什么都不会察觉，也不会跟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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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筱回头去看。
夜风很凉，顾烆就穿了件单薄的纯黑色卫衣，手背上因为匆忙拔针棉签都没压，从针眼处渗出有些大的一滩血团，顺着长指间隙蔓延开崎岖的殷红的线，往下淌。
沈筱微凝起眉:“你跟出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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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烆的背后是客厅投过来的一扇长而明亮的光。
他头发被映出点毛茸茸的金色，脸部轮廓却因背光隐匿在阴影中，有些看不太清表情。
顾烆走近了，沈筱才注意到他习惯性含着点没心没肺的笑的眼此刻透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我就是想和你说，我只想和你坐同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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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筱定定看了顾烆片刻，终于问出了想问的话。
“顾烆，我们昨天不是才说了以后不再来往了？”
“那是我昨天傻逼。”顾烆说，他走得更近，低头看着沈筱。
沈筱的眼型偏窄长，看着有些清冷凌厉的长相，但眼睫纤长浓密，搭配着眼角的小痣，从顾烆的角度看去时，就显出一点儿温柔。
顾烆凝视着沈筱，对沈筱软下语气，“筱筱，我错了，我们和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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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语气比起平时顾烆惹恼沈筱后嬉皮笑脸耍赖撒娇时惯用的语气，好像更透出些真诚和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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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筱胸腔里突然像是被人用手握紧了心脏一样，又热又闷。
说到底，顾烆又做错了什么？
是他自己一直在隐忍压抑着不该有的杂念，才会在那种时候欲盖弥彰地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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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用道歉。”沈筱吁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顾烆，你不是喜欢田诗瑶？和她坐同桌不好么？”
顾烆张开了嘴，像是有很多话要立即说，却卡住了，抓了把头发组织了下，才又开口。
“我是说过她是我理想型，那不代表我就想和她坐同桌，更不代表我喜欢她。而且，人都会变得，理想型，可能也会变。”
沈筱察觉到有什么好像又在自己的心里躁动起来。
像是潮湿的秋风吹过一层干枯的野草。
他迎着暖色的光动了下眼睫，想起过往的种种，最终视线还是落到夜色中深灰的地面上，“你先回去吧，该说的，昨天都已经说了。”
顾烆感受着微冷的晚风，也没继续缠着他，挥挥手，“行吧，那我先回去，以后再说。筱筱，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沈筱不觉得还有必要再聊，但他不想顾烆再和他多说，现在外面太冷了，只能含糊“嗯”了声让顾烆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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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关上门，沈筱杵在玄关，放了会儿空。
他不是没因为顾烆对自己的特殊对待抱有过不切实际的幻想，但那些最终只能一次次被证明确实只是幻想。
他是和顾烆最亲密无间的人，所以反而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顾烆是个爱和哥们一起欣赏美女且从不会去对男性有什么想法的彻头彻尾的直男。
顾烆就算不喜欢田诗瑶，以后也可能会喜欢别的女生。
沈筱看了眼面前偌大的空荡的客厅，闭了下眼，他也有他必须要走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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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筱用过晚餐，就准时去书房看书。
休息间隙，手机弹出了条消息提醒。
“北城一中扛把子”申请添加你为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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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筱昨天聚会回来后就把顾烆的各种联系方式都给删了。
他指头悬在拒绝按键上，看着手背上顾烆给他贴好的创口贴，停了两秒，最终还是把手机放到一旁。
反正一直不点同意，也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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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筱自习到很晚时，楼下传来动静。
是沈雅箐回来了。
沈筱将书合上，走出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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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雅箐正在玄关弯腰将高跟鞋脱下，她穿着身深黑色西装，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气质干练冷艳，神态却看起来十分沉郁疲倦，对上楼梯口的沈筱时，才显出一点欣慰。
“筱筱，你怎么回来了？”
沈筱之前为了避开顾烆，刚和沈雅箐扯了自己要静心学习的理由搬去了学校附近的公寓住，周末才回家。
“顾烆发烧了，班主任让我去看看他。”
“哦，那是该去瞧瞧。”沈雅箐应了声。
沈雅箐其实一直以来都不太喜欢沈筱和差生玩，但并不会太阻止沈筱和顾烆有交集，相反十分支持。
毕竟顾氏集团算是北城金融圈最顶层的地方财团，家族产业渗透到了各个领域，在北城做生意基本都会和顾家打交道。
沈筱的成绩也从来没被顾烆影响过。
她又问：“这么晚，又在看书呢？”
沈筱默认了。
“听说你打算和人换座位了？”
沈雅箐从离了婚以后这些年关注点就都在自己这唯一的儿子身上，沈筱在学校有什么举动，沈雅箐总是很快就能知道。
沈筱有事也很少会瞒着沈雅箐，除了，关于顾烆的。
他低低“嗯”了声。
沈雅箐想了想，点头，“这样也好，妈知道你跟顾烆那孩子从小关系就好，你成绩也一直没受影响，但现在这种节骨眼，还是以防万一的好。筱筱，这次的竞赛你一定要拿到奖，你是妈妈的骄傲。”
“会的。”
“好了，试题刷完就去洗漱下，回房睡吧。”
“妈，你也早点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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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筱离开书房前，看着旁边的书橱，那里堆满了各种奖杯奖牌荣誉证书。
沈雅箐在沈筱很小时就离了婚，要强的她接受不了失败的婚姻，一度变得躁郁消沉，从婚姻再度回归事业后能力也受了影响，能搬到顾烆家这片北城最高档的别墅区纯粹靠着掏出家底强撑的体面。
这些年，沈雅箐人前光鲜亮丽，人后郁郁寡欢，只有看到沈筱拿的这些奖状证书时才会露出一丝笑容。
沈筱想到这次的竞赛，深吸了口气。
虽然他获奖无数，但这次的C.EC竞赛是国家级的大创，强手如云，还有很多大学生参加，他也没有绝对的把握。
另外，等这次的竞赛拿奖获得国外F大的保送资格，他和沈雅箐就要搬走了吧。
沈筱余光下意识看向那罐见了底的薄荷糖，突然觉得嘴里又有些空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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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筱把薄荷糖拿起收进抽屉，去浴室洗了个澡，回到自己的卧室。
房间被打扫过，窗帘是开着的。
沈筱走过去拉窗帘，看到顾烆趴在对面的窗户那儿冲他打招呼。
顾烆沐在卧室暖色的灯光中，窗帘拉到最开，英气俊朗的脸上挂着明亮张扬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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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筱本来以为顾烆今天申请添加他为好友的请求被忽视后会一直用申请消息轰炸他。
但实际上没有，刚刚那条申请消息之后顾烆没有再发消息。
这样的顾烆其实更难让沈筱拒绝。
沈筱不明白顾烆怎么突然就好像变得有了分寸和耐心。
是顾燃教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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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筱拉紧窗帘。
他关灯，躺在床上。
眼前因为不适应骤然消失的光线变化而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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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筱有点失眠。
他想去把灯打开，手抬起又放下，侧着身子背对着顾烆的方向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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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像是有什么亮了起来，沈筱睁开眼，看到床头柜上正在充电的手机来了消息。
沈筱拿过手机，锁屏上方滚动着条消息提醒，是顾烆再次申请添加好友。
沈筱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但下一刻，他看到顾烆在验证消息上还填着备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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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筱筱，你暂时不想加我，没关系，毕竟我之前让你不高兴了。我在备注上跟你说话也行。]
[早点睡，明天等你一起去学校，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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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筱犹豫了会儿，想回复顾烆让他不用等，明天在家多睡会儿养病，顿了顿，还是没回。
他不觉得顾烆早起得来。
顾烆从以前就一直抗议重点中学的卷王作息，当初为了跟他考进一所高中时冲刺起来也照样没起早贪黑过。
虽然因为沈筱以前和他一起上下学，顾烆起得倒还是挺早的，但每次都是卡点上车，沈筱那时候也纵着顾烆，故意在家早读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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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筱第二天特意起得比昨天还早，早餐时也只是匆匆吃了几口就出门了，引得沈雅箐问了一句，沈筱只说是赶着去学校早读。
出了门，看了眼外面，顾烆果然不在。
沈筱低低呼了口气，走向司机停在门口的银灰色宾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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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要打开车门进去，车窗里显出个熟悉的高大人影。
顾烆校服穿得齐整，坐在后座和李叔聊得特别欢。
李叔是个话痨，奈何沈筱话太少，每次顾烆坐车里他都宝贝得不行，一张大嘴叭叭的。
“哈哈哈，我就说你们俩也不能真闹啥别扭。昨天沈少知道你发高烧，路上那简直了，坐立难安。催了好几次让我快点开，我就没见他对谁那样过......”
“......”
沈筱清了下嗓子。
李叔看到沈筱，赶紧不说话了，回头理着西装，恢复了那副端正肃穆寡言少语的正经老司机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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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烆侧头，冲沈筱笑起来，打了个招呼，“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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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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