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这么说,沈之年无端想笑,他轻声咳了咳,压住想要翘起的唇角:“原来你也需要帮助呀……你不是挺嚣张的吗?”
段凌志别开脸,明显不想接这个话茬,径直忽略他话语里的挪谕:“在这里,一个人是活不下来的。”
后面他不忘补上一句:“还有,这是合作,不是帮助。”
一次性听他说这么多话,沈之年很是意外。
不过……段凌志似乎是在跟他求和。
这个认知很快让他高兴起来,嘴角也不由自主地往上翘:“可以是可以,不过你得告诉我你是谁。”
“毕竟合作的基础最起码得是坦诚吧?”
话音刚落,段凌志倏地笑了。
他不是传统里端正的帅哥长相,寡淡的五官带着若有似无的阴郁,所以他这一笑起来,表情并不友好,甚至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鉴于之前差点被杀的经历,沈之年警惕地后退几步,和他拉开距离:“你笑什么?”
段凌志神情恢复了冷漠:“我对你坦诚,那你敢对我坦诚吗?”
沈之年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明白了过来。
对方或许知道自己的身份。
他瞬间收敛了笑意,眼神犀利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段凌志低垂着眼,安静地看着他:“要合作吗?”
合作?他才不会和一个可能知道自己身份的人合作。
沈之年高贵冷艳地拒绝了段凌志的提议:“事情已经结束,我们没有任何合作的必要。”
“结束?”
段凌志没由来地觉得可笑,他不知道是该夸沈之年单纯呢还是缺心眼。
人都已经死了,事情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结束。
他取下唇边未点燃的烟,指腹捻了捻海绵头:“这才刚开始呢。”
“什么意思?”沈之年蹙眉。
夏奇石已经死了,难道还能掀起什么风浪吗?
对了,他之前找到的证物也不知道能不能完好保存,等下了船,他还得作为证据上交呢。
段凌志不做解释,转头就走。
过不了多久,这家伙会改变想法的。
他只要耐心等待就好。
正如同段凌志所说的,从那天开始,船上再也没有安宁可言了。
李进义答应了刘文夺的提议,用卫星通讯联系了港口,打算就在这几天回程。
不过答应归答应,李进义还是能拖一天是一天,他在船上人多势众的,必不可能一直妥协。
刘文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明白,李进义因为夏奇石的事情憋着火呢,总会找到机会收拾他。
所以他开始和包德发抱团,一块对付李进义一伙。
剩下的中立派也不好过,时不时就会被游说,有一些人由于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就此加入了其他团伙。
到此为止,船上真正的自由人只剩下了五个,段凌志,沈之年,马晓军,杨超,冯善祥。
“……丁顺民打伤了温家两兄弟,戴成光按着人不让李进义知道……”
“包德发的人都在用家乡话交流,听不懂到底在说些什么……”
记录写到这,沈之年叹了口气,短短两天,船上起码爆发了有三四次冲突。
船员之间有一点小摩擦就红眼,打架更是家常便饭。
为了自身安全,除了出工时间,大家都更愿意和自己的小团体待在一起。
船上的氛围一天比一天沉闷,也一天比一天诡异。
马晓军自从目睹完杀人现场后一直精神恍惚,叫他也不应,整天像失心疯似的,神经兮兮地在船上走来走去。
沈之年也安慰过他几次,但是毫无效果。
此外,杨超和冯善祥与他并不熟识,所以沈之年能够进行有效交流的人,有且只有段凌志了。
万里无云的晴天,甲板上一片寂静。
沈之年将餐盘放在段凌志对面,顺势坐下来,对方连眼都没抬,安静地吃饭。
筷子戳了戳清淡到和尚都害怕的菜肴,他深深叹口气。
夏奇石死后,崔大勇重新掌厨,很明显,他记了仇。
他痛恨所有之前没为自己说过话的人,做的菜也因此分了三六九等。
作为当时啥都没干的沈之年,自然而然分到了次差的那一档次,最差的是李进义团伙里的那些,吃得能跟泔水比了。
看着段凌志盘子里油光水滑的菜肴,沈之年心里极度不平衡:“你当时不也什么都没做吗?凭什么你吃这么好?”
段凌志径直无视对方,他的目光停留在门口的一伙人身上。
从那天开始,他盯了李进义团伙有一周了,这群人总是聚在一块嘀嘀咕咕的,想必是有什么打算了。
“你一天都在干什么?怎么总找不到你……”
沈之年抱怨着,眼睛就没离开过段凌志的餐盘。
以前有肉不喜欢吃和现在没肉吃是两个概念,他从未想过,自己还有这么吃不饱这么一天。
船上三十五个人,除去五个自由人,刘文夺团伙有八人,包德发团伙有六人,其他的都是李进义的人。
段凌志盘算着,一时也猜不透接下来的事情走向了。
沈之年盯着那块鲜美的红烧肉咽了咽口水,再看看自己的半馊米饭,不甘心地扒了口饭:“我说你就该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
段凌志否认了自己刚冒出来的一个小猜想,这世上的事情,不总是以多胜少的。
他很看好刘文夺的。
“我在跟你说话呢,听见没有?”
沈之年察觉到段凌志的神游,感到很不爽,抓着筷子的手在对方面前晃了晃:“说句话。”
好吵。
段凌志蹙眉,琥珀色的眼瞳转过来,说话还是那么冷冷淡淡的:“干什么?”
沈之年咬着筷子,不满道:“跟我说话要看着我。”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激起段凌志展现和以往不一样的情绪,他就会觉得兴奋和满足。
神经。
段凌志想给他一下。
刘文夺端着餐盘走过来,和两人隔了不远不近的距离。
他温和地对着周边人笑笑,特别是对着沈之年两人点了点头。
沈之年咽下嘴里的饭,礼貌回应。
段凌志看他一眼,突然从自己的盘子里夹了块肉,放在沈之年的米饭上:“吃。”
沈之年手中的筷子一顿,惊异地看他一眼。
奇怪,这冷面神怎么这么善良了?
但他还是很给面子地吃了:“干嘛这么着急?你有事?”
段凌志眼睛盯着餐盘,淡淡道:“给人让位置。”
让位置?
沈之年左右看看,只看到了远处聚着的李进义一伙。
他俩占的是餐厅里最大的一张桌子,那些人很明显要坐一块谈事,又想要避着别人,所以一直站在窗户处等着。
刘文夺也看见了,他不动声色地夹着菜,实则注意力都在段凌志两人的对话上了。
“每天聚在一起,有什么可聊的?”
沈之年不解,为什么他们有这么多话要说。
“不知道。”
段凌志简短回答,他将自己盘子里的肉,一块一块夹给沈之年。
每天都聚在一起?
刘文夺眉心一跳,捏着筷子的手猛然收紧。
还能聊什么?当然是在聊怎么把他们赶尽杀绝了。
眼中寒意一闪而过,刘文夺嚼着菜,心里有了些许想法。
段凌志将一切收入眼底,他的唇角,勾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而沈之年眼里只看得见肉了。
目的达到的段凌志忽然冷脸,把沈之年的餐盘和自己的餐盘一块倒了,转头就走。
还坐在桌子前捏着筷子的沈之年:?
他觉得段凌志真是个变化无常的人,刚还贴心地给他夹肉吃,现在就又恢复那冷冰冰的样子了。
“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又这样了?”
段凌志停下脚步,丢下一个嫌弃的眼神,然后走得更快了。
叽叽喳喳的,吵死了。
门被大力关上,堪堪擦过沈之年的鼻尖。
段凌志就这样,把他隔在了门外。
长久的寂静后,灯灭了,狭长的走廊里只剩沈之年一个人站着。
他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他大概猜到了今天在餐厅里对方态度突然改变的原因。
是因为刘文夺。
段凌志似乎一直在通过刺激刘文夺来激化船上的矛盾,无论是之前的合同事件还是今天的事。
他到底是要干什么呢?
沈之年扬起脖颈,在黑暗中慢慢闭上眼睛。
房间不隔音,他听得见从几个房间里飘出的喧嚣声。
段凌志对他而言就像是一面三棱镜,折射的每一束光都是他,但每一束光都不是真实的。
为什么想要杀素味平生的自己?
他到底有什么目的,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与此同时的门内,段凌志背靠着门口等待着沈之年的离开。
他不知道沈之年今天在餐馆里为什么要配合他演戏,虽然目的是达到了,可他心里满是不安。
一门之隔,两种心思。
过了一会,段凌志从门缝里看到走廊的灯亮了又灭,猜测是沈之年离开了。
原本他的房间是与其他两个人一起住的,不过最近那两个人加入了小团体,在白天时候搬走了。
不过这样也好,他正好可以把东西拿回来。
门开了又关,沈之年躲在拐角处目送着段凌志离开。
他从角落中走出,拿钥匙开了门。
船上所有的房间钥匙都是一样的,这是为了确保出事时每个人都能及时参与营救。
在长期的观察里,沈之年发现,每次段凌志呆在甲板上时,眼神通常会在一个地方长时间停留。
船舱的库房。
那里放着船员们上船时的私人物品,沈之年也曾去翻找过,发现段凌志在那里存放了一个箱子。
箱子是高科技的密码锁,看起来又重又沉。
段凌志喜欢长时间呆在甲板上的原因或许就是在守这个箱子。
能让他这么重视,想必里面肯定有很重要的东西,所以在段凌志的舍友搬出去的今天,沈之年揣测他一定会第一时间拿回自己的箱子。
事情果然如此。
沈之年成功打开门,有些兴奋地舔了舔嘴唇。
他打开手机,利用屏幕的光观察着这个房间。
段凌志睡在四人间的最里面,其他三个床板都是空的,房间里的东西不多,基本上一翻就能找过来。
沈之年从段凌志的枕头里翻出了一个由塑料袋层层缠绕的小包,手感类似于证件一类的。
他迫不及待地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一个蓝色的证件。
就在这时,房间的灯突然一下亮了。
沈之年猛然回头,却见段凌志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
“我还真是小瞧你了。”
他关上门,锁住,皮鞋踩在木板上带起刺耳的吱呀声。
从餐厅沈之年配合他默契表演开始,段凌志心里就起了疑。
这小子心细如发,怕是一早就发现自己留在船舱里的秘密了。
沈之年一直在试图在了解他,这个行为大大激怒了段凌志。
他讨厌极了这种被人追着不放的感觉。
沈之年害怕地吞了吞口水,攥紧了手里的证件,警惕地看着对方接下来的动作。
段凌志步伐轻盈,像是一只踏入狩猎场的豹子,目光凛凛地盯着闯入他领地的猎物。
沈之年站在床梯上,一时不知道该进该退。
段凌志一脚蹬在最下层的床梯,周身带着难以让人忽略的压迫感。
他瞥了眼沈之年手上的证件。
“就这么好奇?”
沈之年瞬间毛骨悚然,理智告诉他不要害怕,身体却诚实地发软发虚。
他不受控制地发抖,背上冷汗直冒。
“你不是......你不是......”
惊惧让他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声音止不住地发颤。
段凌志显然没耐心听他说完,他从兜里掏出一把刀,刀尖立了起来。
灯影在刀身上一晃而过,凌冽的冷光吓得沈之年一个后仰倒在了床上。
完蛋了,他生气了。
在这种时刻,沈之年的脑海里居然跳出这么一句话,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等......等一下,这是个误会!”
沈之年惊慌之余喊出这么一句,显然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
他抓着床铺一寸一寸地后退,段凌志举着刀,一步一步地逼近他。
蓄势待发之时,走廊外传来一声尖叫:
“救命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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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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