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是......
马晓军!
趁段凌志分心的刹那,沈之年猛然推开他,连滚带爬地冲下床梯。
门被锁死,压根打不开,他只好就近拎起一个板凳,连比带划地警告段凌志不要过来。
但段凌志完全没有反应,他踩着床梯,背对着沈之年,若有所思地保持着这个姿势。
“你快把门打开!”沈之年警惕地拿凳子指着段凌志,“这是马晓军的声音。”
“他肯定出事了!”
段凌志垂眼,如鸦羽一般浓密的睫毛几乎要遮住整个眼瞳。
他收起刀,那种漠不关心的神态又现了出来:“他出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沈之年执拗地不肯放下凳子,他皮肤白,一着急就容易上脸,现在整个脸庞都是通红一片,“他还小,对付不了那些人的。”
“哦?”段凌志拉开桌前的椅子坐下,浅色的瞳仁静静盯着他,“崔大勇的事情你不也是没管吗?”
“怎么?现在到自己认识的人头上了,就开始装好人了?”
沈之年也坚定地回视过去:“就是因为当时没有站出来,所以我一直都在后悔。”
“这一次,我不会再错过了。”
段凌志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怀疑,仿佛是在说:就你?能有什么用?
“就算我要做什么,也不关你的事,快开门!”
沈之年在段凌志的打量中恼羞成怒,他将手中的凳子隔空挥了几下,既警告又挑衅。
可惜在对方看来,这跟只猫恼怒了伸出剪秃了的指甲是一样的效果。
段凌志静坐几秒,还是走过去把门打开了。
对着沈之年不解的眼神,他淡定地偏偏头:“去吧。”
沈之年呆愣愣地举着凳子站在原地:“......谢谢?”
说完他才反应过来,羞愧地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他跟段凌志说什么谢谢啊?
沈之年寻着声音,慌里慌张地跑到甲板的时候,迎接他的是马晓军虚弱的求饶声和围观人的戏谑声。
他拨开人群一看,温家叔侄正在轮流殴打着马晓军。
温伟下手极狠,嬉笑着一脚踩在马晓军头上,而作为叔叔的温家祥紧接着飞起一脚。
马晓军身体在地上滑行飞出一段距离,直到撞到船体。
他的衣服烂成稀碎,露出来的皮肤上都是触目惊心的伤痕。
“住手,你们要干什么?”
沈之年护在了马晓军身前,大声制止:“下这么重的手,你是想打死他吗。”
马晓军的视线被血糊去了一大半,他哆嗦着脏污破皮的手,攥住了沈之年的裤脚,哭叫着:“陈哥,陈哥......”
他一张嘴,血混着口水就往下流,粘得满地板都是。
沈之年蹲下身,冷静地用袖子给他擦擦脸,安慰着:“没事,别怕。”
温伟还是嬉皮笑脸:“姓陈的,我跟你说,没你的事,找个地方凉快着去。”
温家祥阴沉着脸没说话,但牢牢盯着沈之年的眼珠子里也全是凶恶。
“你们为什么要打人?”
沈之年直起身子,语气严厉:“打人犯法,你们知不知道。”
“操,这小子说话跟条子似的。”温伟笑骂道,“打他又怎样?”
“谁让他把最后一个鸡蛋给王林安的?”
王林安是刘文夺那边的人,温家叔侄是李进义的人,看来这下,马晓军是受了无妄之灾。
“就为了个鸡蛋?”沈之年都觉得这理由可笑。
蓦然间,他忽然想起段凌志说的“杀人不需要理由”这句话。
“是啊,他给王林安没给我,不就是看不起我吗?”
“不管怎么样,你们打人都是不对的。”沈之年很愤怒,看着马晓军这一身伤,深深感觉到了书生遇到兵的无力感。
“哎,你到底躲不躲?”温伟不耐烦地推了沈之年一把,“不然我连你一起打。”
沈之年捏紧了拳头,目光冷静下又掩藏着愤怒:“我不躲。”
“你们这是在犯罪。”
下一秒,拳头破风而来。
沈之年猝不及防地吃了这一下,反手砸了回去。
虽然他也是受过一些训练的专业人员,但对比起绝对的力量来,技巧算不上什么。
很快,沈之年被温家叔侄打倒在地,脸被人强摁在地面上。
“服不服?”温伟骂骂咧咧,“妈的,小B崽子,真当自己是个人了?”
沈之年死死挣扎着,他不断使着力气想要爬起来,却被温家叔侄一次次摁下去。
温伟一拳砸在了沈之年的背上,声音之大,都能听见指关节砸在脊梁骨上的闷声。
沈之年吃痛,但硬把疼痛声咽进肚里去。
他咬紧了牙关,纵使脸上已经冷汗淋淋,也绝不肯服软退一步。
就这样一拳又一拳,直到沈之年昏死过去。
马晓军吓得缩在角落里,战战兢兢地不敢乱动。
温伟打完沈之年,转头又盯上了马晓军,他狞笑一声,大步走了过去。
马晓军惊恐地瞪大了双眼,他左右看看,祈求周边围观的人能出手救救他。
可大家都只是指着他在笑。
“唔......”
一盆水从天而降,精准地倒在了温伟的头上。
温伟**地站在甲板上,瞬间火冒三丈:“谁,他妈的,谁泼我。”
所有人都抬头看二楼。
段凌志站在餐厅窗口处,低垂着眉眼,安静地看着底下这群人。
他的手里拎着个盆。
温伟只愣了一秒,继而叫骂道:“**的段凌志,你他妈要干嘛?”
段凌志淡淡道:“吵死了。”
下面围观的人都默契地往外圈走了走,对于他们而言,段凌志是一个很不好惹的人。
他的眼神总是很冷漠,就像是一滩表面平静,实则内里腐烂发臭的沼泽。
亡命徒的味道。
温伟此时正在兴头上,他不顾一切指着窗口:“下来,我弄死你。”
段凌志微微蹙眉,眼神一松动,手中的盆直直掉下来。
嗯,是个好盆。
温伟被这一盆砸得眼冒金星,他呲牙咧嘴地摸了把头皮,立刻要冲上楼去干段凌志。
温家祥皱起眉,上前拉住了温伟,不知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温伟的眼神变了又变,最终忍气吞声地离开了。
走之前,他还不忘狠狠踢一脚马晓军。
沈之年醒来的时候,感觉到四肢快要散架了。
他的大脑有一段时间的宕机,却在看到段凌志时吓得立马活络过来。
这人就坐在他床铺斜下方,慢条斯理地翻着前些天的报纸。
海上的生活很是单调,为了保持信息畅通,每次运输船来的时候都会带上一份报纸,虽然信息差会隔个两三天,但对与世隔绝的他们来说,是很难得的信息交流。
船上能看懂字的不多,所以看报的也就几个人。
沈之年试着翻了翻身,酸麻胀痛是一个不落。
“这下舒服了?”
段凌志冷不丁传出一声询问,但他连头都没抬,自顾自地看着报纸。
沈之年本想问他什么舒不舒服,嗓子却撕拉一般的痛,扯动嘴角的皮肤时有时一阵刺痛。
尽管如此,他还是艰难而又努力地问:“什么?”
段凌志放下报纸站起身,抱臂站在床铺下面:“让你别出去你不听,挨一顿打就舒服了是吗?”
明明是个废物,什么都做不了,还要站出来阻止。
蠢不蠢啊?
沈之年不想理他的风凉话,继续艰难发问:“马晓军呢?”
“回去了。”
“你没有安慰他吗?”
“他是个成年人。”
“这跟成不成年没有关系。”沈之年努力想支起身子,但浑身的疼痛打消了这个念头,“人受伤都是会疼的。”
“弱肉强食,很正常的事情。”
段凌志不以为意。
沈之年听这话,冷笑一声:“弱肉强食?难道你就不会有成为‘弱’的一天吗?”
段凌志回答地斩钉截铁:“不会。”
“话说得不要那么死,这世上没什么不可能的。”
沈之年胸口憋着气,他就知道跟段凌志说话就会短命,比挨打还令人窒息。
段凌志眯起眼睛看着起都起不来的沈之年,冷嗤一声:“放心,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你还是操心操心自己吧。”
说罢,他抬腿就走了。
在接下来的一周里,段凌志再也没出过,要不是马晓军一瘸一拐地忙前忙后,怕是他早就烂死在床上了。
沈之年很担心马晓军,这孩子越来越沉默寡言,常常对着一个东西都能发一天呆。
一问起来,除了苦笑什么都不说。
“......刘哥又去催船长回程了,船长说港口那边还需要协调,拖着不给办。”马晓军替他把食盒打开,又把勺子递给他。
照例清淡到可怕的粥,光是看着就食欲全无,没油水就算了,米还是馊的。
沈之年忍着恶心,草草吃了几口:“刘哥呢?刘哥什么反应?”
“刘哥什么也没说,不过我看他不太高兴......不吃了?”
“嗯......”
沈之年含糊其辞,他从出生到现在一直都是锦衣玉食的生活,在船上的这两个月几乎是透支了后半生要吃的苦。
马晓军也是知道这餐食差,不过现在船上食物紧缺,连出工的人都吃不上什么好菜,更别说沈之年这种病患了。
“那......段凌志呢?”
犹豫了一下,沈之年还是问出了口,这人当真是奇怪,一下要杀他,一下又不杀他。
特别是他养病这段时间,段凌志完全可以趁人之危。
但他却没那么做。
沈之年说不上心里什么感觉,他也不知道段凌志一开始就对他的厌恶是从哪里来的。
他有一种奇怪的直觉,那就是段凌志只是在吓唬他,而并不是真想杀了他。
“你说段哥啊,嗯......”马晓军想了想,“他好像也呆在房间里不怎么出来。”
沈之年闻言眼睛一眯,果然,那个箱子就是段凌志呆在这艘船上的理由。
箱子里面究竟有什么?
马晓军舀了舀稀薄的粥,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抬起头:“陈哥,你光吃这些不行,我去厨房里看看,找点有营养的。”
“算了。”沈之年连忙阻止,“我随便吃点就行。”
他这么一说,马晓军就更愧疚了,说到底,沈之年之所以受伤就是因为他。
他便不容分说地出去了。
往后几天,沈之年再也没有见过马晓军,直到段凌志的到来。
“马晓军死了。”
他将食盒放在桌子上,轻描淡写来了这么一句。
沈之年打开食盒的手一顿,眼睛困惑地眨了眨,似乎无法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良久,他难看地笑了笑:“你在胡说些什么?”
段凌志懒得跟他纠缠,径直打算离开。
沈之年开口叫住他,语气出乎意料地平静:“谁杀的?”
“是自杀。”段凌志也显得心事重重,他拉开门,“跳海死的。”
“大家都看到了。”
沈之年声音哽了一下:“没人拦着吗?”
段凌志摇摇头:“不知道,我看见的时候,尸体都浮上来了。”
话音刚落,他看见沈之年痛苦地弯下腰,将他那软弱无力的身体陷在了床铺里。
那种悲痛无法言喻,无法宣泄,只觉得从头皮到脚底,每一寸肌肤都在颤栗。
鲜血淋漓,疼痛难忍。
段凌志轻轻关上门,离开了房间。
沈之年躺在床上,心疼地难以呼吸,他都无法分辨,到底是为马晓军的死悲伤,还是再为自己的将来害怕。
不会这么简单的。
他在内心否认了这是意外的结论,而是吞咽下了仇恨。
被子被大力地攥起,愤怒犹如燃着的香,一寸一寸焚烧着理智。
温伟,一定是温伟干的。
段凌志站在甲板上抽烟,刘文夺走到他身边。
“真难得能在这又看见你。”
段凌志咬着烟,语气冷淡:“有话就说吧。”
刘文夺扯着唇角笑了笑:“马晓军自杀和你有关吗?”
段凌志转过脸,和对方的视线相碰,四目相对间,他看见对方眼神中的势在必得。
“所以呢?”
刘文夺耸了耸肩:“别误会,我没有要威胁你的意思。”
段凌志有些不耐烦地抖了抖烟灰,比起面对笑里藏刀的刘文夺,他更愿意跟麻烦的沈之年待在一起。
“刘哥。”
两人回头,沈之年就站在身后。
三人形成了一个三角形的站位。
他的眼睛还是红的,因为哀伤还氤氲着泪水,表情却近乎静止的冷静。
“马晓军是自杀吗?”
无论这篇小说对不对您的口味,都谢谢选择点进来的所有人。【特别谢谢收藏的那位读者宝宝,让我有“哇,原来也会有人喜欢我的文字”的这种想法。】
这篇小说的灵感来源较为偶然,我没想过会有这么多浏览量。【虽然只有十几个。】
如果有什么想法和建议,欢迎在评论区和平留言。【新手求指点。】
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会认真构思这个故事的框架结构,进行一些修改。
如果喜欢,请点击收藏哦。【如果喜欢的人多的话,我会更有动力写下去。】
再次谢谢你们,祝你们生活愉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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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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