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夺重新打量了沈之年一番,发现对方的眼底好似浮着一层淡淡的戾气,看向自己的眼神中透着明显的疏离,整个人显得有些陌生,着实让他有些意外。
就像是养着的小白兔突然变成狼崽子一样的感觉。
令人心生不适。
“真的吗?”
沈之年幽幽问了这么一句,眼神里既有猜测又有怀疑。
段凌志全程沉默以对,甚至都没有多看两人一眼。
刘文夺则不确定地看了眼段凌志:“是自杀,怎么了?”
沈之年表情未见起伏,只是强行撑着的镇定逐渐失了底气,往日温和的笑意此时却变得刻薄,就像是冬日无温度的阳光,冷清又锋利。
场面一下冷了下来,刘文夺皱着眉,往后退了几步。
不知道为什么,他怎么感觉刚才沈之年的神情那么像段凌志呢?
错觉,一定是错觉。
沈之年走向一直在回避视线的段凌志,眼神锐利又不肯退让分毫:“是吗?”
他往前走一步,对方就往后退一步。
段凌志抿了抿薄唇,神情里掺杂着淡淡的不耐,揣在兜里的手指慢慢绷紧。
“刘哥,我要跟他聊聊。”
话是对着刘文夺说的,沈之年的目光却稳稳地停留在段凌志身上。
两人间的暗流涌动刘文夺看得清楚,虽然他想要拉段凌志入伙,但这两人的事他还真犯不上掺和一脚。
所以他很有眼力劲地趁台阶下坡:“那你们聊,我先走了。”
海风吹拂,两人隔着一段距离,就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
“我听见你们说的话了。”沈之年眯起眼睛,审视着段凌志,“马晓军的死究竟和你有没有关系。”
段凌志不想和明显情绪失常的沈之年做纠缠,越过人就要离开。
沈之年一反常态,强硬地抓住了他的手腕,神情咄咄逼人,就连声音都在颤抖下失了真。
“有,还是没有?”
段凌志眼底的眸色勾勒出一丝复杂来。
其实他大可以甩开沈之年的,只是看到对方这样的反应,他突然生出了点想解释的**。
长久的僵持后,沈之年看见段凌志对他点了点头。
“有。”
在接收到答案的瞬间,沈之年身躯颓然一软,他的眼神有不解,又混着愤怒和困惑。
到底是多大的仇恨,能够随意去处置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攥紧了拳头:“为什么?”
段凌志微不可闻地叹口气:“有关系,但人不是我杀的。”
沈之年被气笑了:“人都死了,你怎么证明不是你杀的?”
段凌志冷着脸:“我不需要证明。”
沈之年紧紧盯着段凌志的,试图从这张始终无动于衷的脸上找出一秒钟的破绽。
可惜没有。
段凌志甩开沈之年抓着他胳膊的手,大步走开,临下甲板时,他脚步一顿,又掉头走回来。
他站在沈之年面前,神情复杂。
这人太过执拗,不得到答案绝不会善罢甘休,在这种时候,绝不能让他再闹出事来。
而且这事的确和他无关,说出来也不会怎样。
昨天晚上,马晓军进入厨房时正巧碰上了在厨房里煮茶的段凌志。
他有些拘谨地搓了搓手:“段哥,在泡茶?”
段凌志神色冷淡地“嗯”了一声,继续有条不紊地搅拌着锅里的茶叶。
马晓军咬了咬下唇,有别人在,他不好意思直接翻箱倒柜,只好一边随意翻翻,一边拖延时间。
茶叶在锅里咕噜咕噜地翻腾,满房间飘满厚重的茶味。
段凌志拎起锅,将煮好的茶水过滤进杯子里去:“吃的在顶柜。”
马晓军一愣,顺着段凌志的话打开顶柜,果然看见了几个罐头和一些零食。
他喜不自胜:“谢谢段哥。”
段凌志还没给出反应,温伟就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
“好啊,你们两个偷东西的贼,大半夜不睡觉在这干什么呢?”
马晓军吓得把刚拿出来的东西又丢了回去:“没,没干什么......”
温伟一个箭步冲过来,一把拽住马晓军,逼问道:“这不是偷是在干嘛?”
段凌志拎起杯子往外走,他可不想节外生枝。
“你也站住,哪去啊?偷完东西就想走?”
温伟揪着马晓军,堵在了门口,仰着脖子用那种挑衅的表情看着段凌志。
他比段凌志矮一大截,抻着脖子张着嘴,跟只癞蛤蟆似的。
“躲开。”
段凌志皱眉,现在真是,什么小猫小狗的,都能找他的晦气了。
“我偏不。”温伟得意洋洋,他也只有二十多岁,正是年轻气盛,好勇斗狠的年龄。
下一秒,他只觉得肩头一疼,双膝发软就跪了下去。
“啊……”
温伟疼得龇牙咧嘴,段凌志掐着他的肩膀,硬生生将他摁着跪下去。
挣脱束缚的马晓军惊恐万分地躲在一旁,他瞪大了双眼蜷成一团,浑身发抖。
段凌志一手摁住他,单手拧开杯盖,慢条斯理地将滚烫的茶水浇进了温伟的衣服里。
水蒸气腾起的瞬间,温伟就疼得趴了下去,他不断抽搐着,哀嚎着,翻滚着。
马晓军闭紧眼睛抱住头,一个劲地抖。
段凌志将杯底的水抖干净,淡定地离开了。
“我再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变成浮尸了。”
段凌志说到这,点起根烟,目光落在远处的海面。
他不知道走后发生了什么事,但这事或许和他脱不了干系。
沈之年也沉默了。
他的眼底透出一丝冰冷,良久,吐出两个字:“温伟。”
段凌志蹙眉:“你要干什么?”
沈之年神情游移,眼眸里有说不出来的悲伤。
马晓军是因为他才出事的。
他突然感觉自己像被装进矿泉水瓶里丢进了大海里,挣扎不了,逃不脱,无孔不入的恐惧像触手一样压着他,分分钟就能让他溺毙。
窒息。
沈之年突然而来的崩溃在段凌志看来就是闲的,他可没时间陪着对方玩。
将手中的烟丢进海里,他大步离开甲板,思索着下一步的计划。
现在情况很明显,李进义,刘文夺,包德发,这三伙人迟早会打得不可开交,直到出现一个能够掌控全局的人。
李进义和包德发不必说,这两人都属于有勇无谋,目光短浅的那种人,纵然能笑一时,却也不长久。
刘文夺倒是最有可能,这人城府太深,连他也不能看透。
段凌志瞥了放在床边的箱子一眼。
一定要回去。
思绪被外面的敲门声打断,段凌志掀起眼皮,瞳孔里闪过一丝精光:“谁?”
那人闷声闷气:“刘哥有事找你。”
找我?
段凌志有些意外,他想起今天白天在甲板上的事,猜测刘文夺是要拉他入伙。
正好,他也想知道刘文夺接下来要干什么。
门开了又关,声控灯也在闪了一下后重新陷入黑暗。
沈之年躲在墙角处,布满淤青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他可不会轻易相信一个能将杀人这件事说的轻而易举的人。
不,准确来说,他不相信这船上任何人说的话。
沈之年轻车熟路地翻找到上次的那本证件,打开一看,是一本菲律宾出入境许可证。
证件上是段凌志的相片,名字却不是他的。
这是一个叫做“江郁”的名字。
果然和自己一样,都是假名吗?
沈之年快速翻了几下,这本证件是新的,只有一次在几个月前出入境的记录,也就是这艘船启航前的一个月。
这样来看,段凌志就是从菲律宾出发,入境后直接到达这艘船,并在上面生活了一个月。
他的目光从证件上离开,停留在了桌子旁放着的箱子上面。
对了,箱子。
沈之年急忙俯下身去看,他不敢轻易触碰,只上上下下仔细观察着。
箱子很大,几乎能容纳一个成年男人钻进去,材料耐热耐寒,极度坚硬。
上面有三重保险,指纹,密码,钥匙。
现在只要有一个,就能打开。
沈之年飞快地扫视着这间屋子,将每一个有机会藏匿钥匙的地方都择了出来,并推测着找出钥匙的可能性。
不经意间,他看见段凌志换完衣服后,落在裤兜里的烟盒,立刻眉心一跳。
这么重要的东西,主人一定会随身保管,那么钥匙就藏在……
沈之年走过去,拿起烟盒,从锡纸层里取出一把小钥匙。
他神色一喜,连忙将钥匙插进锁里。
随着箱子发出弹簧的弹跳声,他的心脏也咚咚地跳了起来。
“就这么好奇?”
段凌志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上传来,沈之年一个手抖,钥匙断在了锁里。
他连滚带爬地往后退了几步,震惊地看着段凌志在床铺上坐起来。
“你怎么……怎么……”
怎么在这?
沈之年猛然回神,瞬间冷汗淋淋。
对啊,刚只是听见了开门声,没有听见脚步声。
糟糕,大意了。
段凌志扶着额头,感觉自己都快被气笑了。
他一时也不知道要不要夸赞一下沈之年的执着了。
这人怎么就对自己穷追不舍的?
沈之年赶忙往门口跑,情景重现,门被自己锁的死死的。
他不死心地重重拍了下门,试图引起外面人的注意。
不过说来也奇怪,他一路过来,这走廊里好多个房间都没人,房门大开着。
段凌志睥睨着沈之年,伸手一拉床边的栏杆,直直从床铺上跳下来。
他裸着上半身,下半身穿着条短裤。
胸肌,腹肌,人鱼线……
应有尽有却又不过分健壮,每一块肌肉都恰到好处。
“你,你不是段凌志!你究竟是谁?”
沈之年将背紧紧贴在门边上,说实在的,因为前几次段凌志对自己的放纵,沈之年对他的害怕程度是下降了的。
他一直有种莫名的直觉。
段凌志不会杀他。
只是这人实在恐怖,仅仅丢过来一个眼神,都足以让他担惊受怕好几天。
江郁将箱子拎起来,随手甩上了床铺,他捡起烟盒,自顾自地点上一根。
“我不是段凌志?难道你就是陈贵林吗?”
沈之年心里咯噔一下,这人认识自己,或者说,他认识被冒名顶替的陈贵林。
难道他上船是为了找陈贵林?
江郁倚靠在床柱边,姿势算得上优雅,唇边叼着烟,懒懒的连眼皮都不抬。
“说说,想干点什么?”
沈之年被这漫不经心的语气吓得腿肚都快打颤了,像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他艰难地喊了一声。
“江郁?”
“嗯。”
沈之年紧张地手指都在颤,大脑思绪混乱,一时不知道该做出何种反应。
“想问什么就问吧,我都满足你。”江郁直起身抖了抖烟灰,“毕竟,死也得做个明白鬼。”
他面对着沈之年,似笑非笑地伸出两指。
指间夹着的,是沈之年的警官证。
沈之年瞪大了眼睛,脸色青白。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或许自始至终,江郁对他的行动了如指掌。
他哆嗦着嘴唇,不断往后拉开两人的距离,直到后背贴上冰凉的墙面。
沈之年明白自己已经退无可退。
江郁突然起身,他吐掉烟,拎起凳子走向冲沈之年。
沈之年下意识紧闭双眼
走廊里的灯忽然一亮,尖叫声传来。
“杀人了!”
这声音明显不是一个人在叫,凌乱的脚步声在走廊里接二连三地响了起来,其中夹杂着惊呼与求救。
紧接着,门被拍响了。
两人均是一愣,都往门口看去。
准确的说,不是一个人在拍门,而是一群人!
沈之年趁机挣脱了江郁的束缚,快步走到门口,踮脚从门上的玻璃往外看。
他看见王林安几个人正拼了命地往这边跑,后面几个拿刀的人正追着他们砍。
王林安正巧拍着的就是两人的房门,他面色扭曲,眼神是极度惶恐和害怕,他拍着门,大声叫嚷着。
“快开门,开门。”
下一刻,他神色惊恐,双目圆睁,大张的嘴动了几下,拍着门的手轰然滑落。
倒下的身躯后,站着横刀站立,满脸鲜血的丁顺民。
两人视线相对间,沈之年惊骇到大气不敢喘,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对方。
丁顺民对他笑了笑,配上那一脸血腥,活像个夺人命的屠夫。
他提着刀,一刀一刀砍着倒在地上抽搐的王林安,血一股股往上喷。
沈之年呼吸都凝滞了,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似乎抽离了身体,开始到处游荡了。
直到刀卷刃,丁顺民才摇摇摆摆地起身。
他又对沈之年笑了笑,笑容里有些对打扰到对方的不好意思。
江郁走上前,单手压住门把手,将僵直的沈之年拢入了怀里。
他低下头,语气轻柔地在对方耳边轻轻道:“这样,我们换个玩法。”
“现在我把你丢出去,只要能撑到他们结束你还活着,那我就放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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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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