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多出来的七十块他可不是突然慈悲为怀了做散金童子,而是故意多发的一个小红包,借此,他问道:“你们签的合同不一样吗?”
化妆师愣了一下,尹煜佑赶忙解释:“我有同学也在做化妆师,他说坐班的一般都是底薪加提成这么算工资,跟市场上大部分工种的结算方法一样。”
“自由化妆师才是化一张脸收一份钱,你们难道不一样吗?怎么在这里坐班还按自由的那种收钱,帝盛难道不给工资?”
化妆师看眼前的帅哥态度挺好,自己刚才一直在凶他,他都没脾气,还跟她这样开玩笑。而且这张让人看了赏心悦目的帅脸上,那双清澈得像是蕴了世界上最纯净,不含一丝杂质的天山泉水眼睛此时此刻正带着澈净的笑意,认真地注视着她。
仿佛看他一眼,那两汪清泉就能迎面、彻底地洗涤她被尘世污染得疲惫重重,杂浊缠身的灵魂。
她有些恍惚,产生了一种面前这个帅哥不只眼睛,心此时也正在看着自己的错觉。尹煜佑看化妆师呆呆的,还以为她没听懂自己的话,出于疑惑,再次礼貌地笑了一下,“那个……?”
好听的声音像雨滴坠在了青石板上,化妆师的心忍不住跟着坠地的雨滴嘭咚一跳,灵魂和整个人都不自觉地陷进了眼前这个名为“尹煜佑”的男性荷尔蒙漩涡里,原本身上尖锐的凌气因此自动收敛了起来,开始上手帮尹煜佑收拾化妆箱。
“不好意思。”女孩下意识道歉。
尹煜佑却忘记了要回应她的道歉,因为他的注意力全被女孩手上利索的动作给吸引住了,女孩是出于害羞,用慌张来掩饰自己,尹木头却压根没发现。
他有些惊讶于面前的化妆师是第一天碰自己的化妆箱,但是她收东西的速度居然比箱子的主人他还快,仿佛下意识就知道什么刷子应该放在哪里,什么盒子应该放回哪一层,而他每次把东西放回去都得琢磨回忆上半天,化妆师甚至把他胡乱塞乱的东西都三下五除二摆回了正确的位置。
尹煜佑抬起头来想跟对方道谢,这才终于注意到了化妆师看着自己时异样的眼神和泛着桃红的双颊,他心里一喜,嘴角翘了起来:看来我能问到更多东西了!
长得帅再加上人品好,有时候还是很有用的嘛!
化妆师帮忙收拾完了才抬起头来,她瘪着嘴巴,声音里有些不满意和委屈,有点像是在撒娇,“其实我们也不想把事情做成这样,都知道你们这些新人,尤其还是底层的主播不容易,很难活下去。”
“那些厉害的,家里有背景的,即便是新人,人家也根本不用我们这些没牌子的化妆师,没办法嘛!”
害怕尹煜佑误会,她又急忙解释,“啊我不是说我无证给你们化妆,我可是化了快十年的老师傅了,我的意思是我们这里没人给有名气的人化过妆,现在圈子里都认这个‘牌子’。”
“不管是谁,只要是个腕儿,或者家里有点实力的,一上来都是要给某某某大明星化过妆做过造型的人给自己弄。我们再有技术也很难找到空间发挥,甚至那些因为运气好才遇到明星,做过造型的师傅,客户都排满了,我们的门前却冷清得几乎没人。”
“你猜得挺对,帝盛确实不给我们底薪,不只不给,还抽成。我们在这里唯一的好处就是不愁没有客户,像我这种老化妆师,还真的有技术在身上,公司只抽五成,刚才那个新来的女孩子技术不好,公司要抽六成。”
“我们也是不容易啊,都是有家里老小要养活的人,你们主播好歹大多数人没有家庭。”
“这么说你们就是为了有源源不断的客户才来帝盛的,签了坐班合同,帝盛却不给底薪,这是霸王合同……啊谢谢!”尹煜佑吐槽着,有个眉笔掉了出去被他遗忘了,化妆师帮忙捡了起来。
“是啊,哪怕这里抽成再多,也比一个人漂泊几乎遇不到客户来得好。其实它这里已经抽的很少了,我在外面的小店坐班那会儿,老板直接抽八成,闹过之后才改成七成,不过每个月还有一千块钱的底薪。”
化妆师得意地看了一眼尹煜佑后面排的满满的人,这些都是要经过她手的人,都是即将到手的几千块钱,“虽然那种钱拿得稳当,但还是这样来钱快,而且还自在,最重要的是不用受小老板的气。”
“你是不知道开那种小店的老板和老板娘有多爱摆谱,开个店,以为自己是皇帝跟女王。男的缠你年轻好看想睡,女的时时刻刻跟防贼一样防你,给你冷眼挤兑。关键他们还是发钱的那个,又嫖又抠,动不动就克扣我的工资,我那几年都快被烦死了……”
化妆师碎碎不停地吐槽,尹煜佑撇了撇眉,没说什么。对于这种营养含量不高的话,他选择表面上做一只礼貌的树洞,实际上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句也没沉进心里去。
开玩笑,他干嘛要收容别人生产的垃圾,还是这种素不相识,狮子大开口坑钱的人!他脾气好是因为他有素质,不磨叽爽快地给钱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这人难道还真以为他是颗软柿子?
而且他还听说遇到什么意外事情的时候,公司和化妆师沆瀣一气欺负他们这些小主播,烂锅和罪责全是名气像毛毛雨一样小到无的他们背,工作人员直接闭麦装死。
哪怕乱子是工作人员惹的,也是前面的主播背锅,这些人则跟公司一起,在主播竖起的高大身影背后,窝卧在他(她)的阴影里尽情吃喝玩乐,利用可怜的主播做遮风挡雨的棚屋,在意外事件中美美隐身了。
主播看似是一个团队在运营,出了事有一群人帮忙,其实只有他(她)知道,一直以来都只有他(她)自己在孤身奋斗,顶着风雨咬牙前进,还要被迫充作一群蛀虫的雨伞。
尹煜佑脑海里又对帝盛有了一副新的描图,长工们看似打扮得光鲜亮丽走在前面了,其实他们头上戴的皇冠全部刻着帝盛两个大字,而不是他们自己的名字。
他们肩膀上的披风一直垂到了身后,长长的拖尾上面坐着包括韩老板和工作人员在内的很多“寄生猪”,披风下面藏着锁链,猪们抓着这些锁链。主播被这群肥胖到自己走不了路的猪拖累得走不动一步,腰都累弯了,头上不属于自己的皇冠也压得他们抬不起头,快要喘不过气了,锁链束缚着身体,他们不能逃……
但是站在山下的那些所谓的“人民”看不出来这些真相,他们羡慕主播的光鲜亮丽,压根不知道,高高屹立于山顶上,看似风光的“国王”其实已经快要被一群看不见的吸血虫给吸噬殆尽了,他正常艳丽的皮囊下早就已经成了皱皱巴巴,严重缺水的枯木。
只有在国王死后剪开他的皮囊,人们才会发现藏在其中的真相。
但是赖“傀儡国王”以生存的寄生猪们,怎么可能让事情如此顺利又快速的发酵?它们会提前剪开国王的皮囊,把他腐烂的躯体丢到垃圾场里喂狗,暂时拿稻草填充,之后再填一个新的“傀儡”进去,这样他又是它们的“国王”。
它们就又能快乐了。
这群人的快乐建立在对大众的欺骗和对一群可怜人的不幸跟生命耗榨上。
所以看似从最底层搬到金山顶上的位置了又怎么样,奴隶依然是奴隶,贪婪狡猾的地主们可不会舍得把自己的财富分给这群穷人,因为奴隶本身也是他们又霸又贪的观念支配下,那双自认高高在上的“龙目”里没有人权的“财富”。
作为二十四岁的五好青年,尹煜佑分得清黑白对错,除非有人把他塞回细胞状态再重教一遍,不然别想带歪他。
他有些鄙夷地在心里对面前这个试图混淆他视听的化妆师不屑地哼了一声,可别以为是个长得不错的女孩子,再轻轻松松地撒一会儿娇,说几个委屈的故事,他就会像昏君一样把脑子丢出来踩在脚底脱落的那些绫罗绸衫上。
他不是君,脑子也不昏。
化妆箱合上之前,他想了想,顺手拿起一个自己用不着的全新散粉递给化妆师,在学生会里陶炼到的人情世故出了社会以后还是非常适用的。
他的化妆品不是什么昂贵的大牌子,但也是一个新兴的国牌,店家做得很用心,用料很讲究。化妆师没有嫌弃,看了一眼牌子之后目带感激地收下了。在帝盛化了这么长时间的妆,她遇到的主播不是对她横眉冷眼,就是对她嗤之以鼻,要么看她不顺眼,像刚才那个人一样想直接上手揍她……像这样被和颜悦色的对待还是第一次,而且今天其实是她的态度冷淡在先,这个人却没有发脾气,一直都很温和耐心,还送她礼物。
关键是,人家还长得帅!
化妆师不禁想问问这位主播的艺名,她快要粉上这个男生了。
尹煜佑提起箱子要走,化妆师捏着散粉忽而叫住他:“帅哥,你要当心上头的人哦!帝盛上头的人可没有我们这么好搞。”
后面的人已经站到前面来了,化妆师及时将视线收回去,闭了嘴,没有再解释下去的意思,尹煜佑见状笑着点了点头,走出化妆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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