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正至今朝,已历三代皇帝,
秋意渐浓,大正皇室喜爱狩猎。春搜,夏苗,秋冬猎,尤其秋季田猎,尤为重视,一行人浩浩汤汤,武将随身,百官随行。
当今陛下五十有四,膝下七子二女,嫡长子李常显为太子,其余六子也皆已封王,天下安定----表面安定。
渭苑,秋风劲头足的很。
太子双手奉上一柄羽箭,“请陛下开弓。”
这皇帝虽是看着慈眉善目,却显出不怒自威的天家气象,头发有丝白,但只有几根而已。
长箭破空,天子箭出,田猎初始。
“太子,带着你弟妹还有这些个文武百官,去吧。朕就在这儿等你们的好消息。”
“是。”
太子翻身纵马,高言,“诸位,尽兴。”
一时间尘土漫天,诸人奔赴山林而去。
“云外雨中,架起火把,等本公主回来给你们烤兔子吃。”
一匹赤骅马上骑着个女子,不过十四五岁,穿着身柿子红的骑服,脸上欢乐得很,正对底下的两个女侍嘱咐着。
“鸾鸟,你呀,这兔子可不是这么好猎的。”
另一匹毛色竲亮的盗骊上立着个男子,杏眼轻垂,一手抚上那如墨的马鬃轻轻顺着,一手正悠闲自得的抓着缰绳,浅绿的圆领袍和身下黑马色彩对比过分强烈了些,那马安然踱步,似乎和主人一个性子。
二人长得三分相似,先皇后所出的一双儿女,当今太子的亲弟妹,六子李常昭,九女李元初。先皇后去世九公主还未出月,就连如今的庆王李常昭也还不过三岁,彼时太子年有十四,刚为太子。
这二人便一同交给了贤妃娘娘养育,贤妃娘娘因和亲来自草原,性子和宫里那些贵女出身的娘娘不一样,是个欢脱性子,待二人如己出,骑马射箭投壶打鸟什么都教。
太子关照弟妹,常接二人东宫听学,贤妃娘娘就一并把二人送去太子东宫,课业完了又接回来,算得上是太子带着长大的。
“六哥,你先别着急说我,你不次次都也找个地方躲着猎完了才出来吗?大哥次次都接济你,早就不是什么藏着掖着的事儿了。”
“那是大哥关爱幼弟,我还能驳了大哥好意不成?”
“你可不是幼弟,还有老十呢,他猎的兔子都比你多。”
李常昭说得不急不徐,仿佛说着一见再小不过的事儿,“我那是不屑一争,不想抢风头,你懂什么,我要是和你们比猎兔子,那可没人比得过我。”
“我说不过你,先走一步。”
鸾鸟不惯听这话,拉紧了缰绳便前去了,只马蹄微微轻扬起些许沙尘。
这二人只骑马并行了一段,前头的人都没影儿了,就剩这两个吊车尾的,鸾鸟一走就只剩下李常昭骑着马慢慢悠悠的四处晃着。
这秋风渐冷,渭苑的草渐渐泛黄,紧紧贴着地皮。进了林子,李常昭照旧找了个舒适地方,将马拴在一旁,就那么和着衣服往地上一躺,舒舒服服的瞌睡起来。
秋日里的太阳黄的发红,洒在脸上像逗摸着狸奴一般,畅快的很,呼吸都是干燥又暖和的。
李常昭就躺在那草垛子上打算梦周公,地方挺好,就是孤身一人,难免有些无趣,这种地方,就该是两个人一同来此偷闲才好。
只是想想,光想着,眼睛就不由自主的合上了。
渭苑大帐外。
皇帝和“诚至,此处没有外人,你说说,我这些个儿子你觉着如何呀?”
身着龙袍之人身后跟个臣子,此人名叫谢诚至,单名一个宽字,江南人士,头发白的厉害,佝偻之态,却也是个早年为相,为国操劳的名士,后来拜太子太师,一心教导太子。
二人圣君贤相,也是少年相识,至今将近四十余载。
谢大人言赶忙言,“陛下实在是抬举臣啦。陛下的皇子,岂是我这么个老头子谈论的,不可不可。”
皇帝倒不觉得什么,反而宽慰道:“我说真的,你看我都到这么个年纪了,咱俩还不能说说这些了。”
谢大人实在是推脱不过,便言,“太子殿下恭顺孝悌,为人子为人兄甚至日后为人君,当真难寻找其二了。”
皇帝一听,远望着远方猎林,抒了口气,转而感慨,“是啊,恭顺孝悌,日后鸿鹄也是个仁君,他们兄姊和睦再好不过了。”皇帝拂了拂衣带上的玉佩,“我打算着,让鸿鹄南巡一番,等他回来,我便退位与他,然后我自己四处逍遥去。”
也难怪皇帝这么想,这位大皇子从小便教导的好,精通六艺,善于应对朝堂之事,样样事无巨细。其余皇子对兄长也是多敬重,并无僭越之心意。
一派国家祥和,皇室和睦。
猎林深处,端王和九公主正对着一只身上插着两只箭的兔子争执的厉害。
虹蓝骑服的少年骑在马上,眉目高挑,“鸾鸟啊鸾鸟,这明明是我先射中的,你怎么就说是你的了?”
“四哥,你看七哥,抢我的兔子,四哥!”
被叫做鸾鸟的少女气急,赶忙叫住了一边的昌王李元明。
李元明就像见惯了一般只是笑笑,眉眼微微弯了弯,清清冷冷的像落了片羽毛,看着从小就对不上趟的端王和李元初,现在一只兔子也要争个你我。
便言,“四哥可制不住他,你得找你五哥去。”
正要走时,不远处林子有响动,李常明抬眼笑道:“刚还说老五呢,这就来了。”说罢李常明朝着里子那头叫了声,“老五,过来这边儿,有个案子要你来断一断。”
一阵俊急得马蹄声朝这边走过来,一位螺甸蓝的的男子眉毛微蹙,低首看了看地上的死兔子。
“你们抢一只兔子?”这男子模样很是沉稳,语气却多少有些不解,似乎面对着在小不过的一件事儿了。
“要我说也是,雪客抢她兔子干嘛,鸾鸟要你给她就是,你们俩在这儿吵的功夫,别人都不知道猎了多少好东西了。”
鸾鸟赶紧接上,“就是,五哥的话你敢不听?还说要谦让呢,这也没见七哥谦让给我。”
“可……”
“常晗!”
那端王殿下本来还要辩驳几句的,谁知顺王一开口,剩下的话又只好吞进了肚子里。只得拔下自己的箭镞,策马换地方去了。
案子已断,老五老七便离去了,只剩下常明与鸾鸟二人。
李常明看着鸾鸟把兔子放上了马,二人在这林子里同行。
“四哥,你说他们去哪儿了啊?怎么一路都看不见人,猎物也没多少。”
李常明侧头笑道:“这还不容易,大哥多是和那一众臣子一块儿呢;三哥定是和林将军的大公子一处;其余人嘛,自然有其余的玩儿法,不过阿昭,那多半是在哪个地方找眠呢吧。”
言意至此,这还真的被猜的透透的。
果真如昌王殿下所料,李常昭正在干草垛子睡得正香呢,斑驳的阳光点撒在他身上,身上浅绿色的袍子显得温润。
先皇后容貌大正之最,二子一女,李常显,李常昭,李元初,只有六子李常昭肖似先皇后,尤其眼睛,眉目英气却眸似秋波,很是深情。虽说平日里读书课业还需太子督促,或者是干了些什么贪玩儿的事情,皇帝陛下也会看在他这张脸的份上饶他三分。
话说田猎这时候,人人巴不得多猎些讨个好彩,就这六皇子李常昭次次好地方睡过去,太子殿下又照拂幼弟,猎物次次又要匀个三四成给他。反正是自家大哥,李常昭还是乐得这嗟来之食的。
“太子殿下,看马许是庆王殿下在前头。”
太子侍从远看见前头的盗骊马,禀告了自家太子。
“这小子,倒是会给自己找清闲。”太子轻收了搭上弓的长翎箭,翻身下马,“你等此处等着,我去看看。”
太子步履极轻,生怕惊醒了那草垛子上睡得正酣的闲人。箭尾上的长翎轻划过那人的眉毛,又划过俊逸的鼻子,再往下……
李常昭只觉梦中正酣,口鼻却不适异常,猛地睁开眼,自家大哥那眉眼含笑的躬身看着自己,那深紫色的衣服刚好挡住了太阳。
刚睡醒的人眼睛睁开的很是不情愿又是缓慢,眯了眯眸子,伸手拨划开即将落在脸上的长翎羽,刚睡醒的声音自然是清亮不了多少。
只听得“大哥,我的好大哥,你就让我睡会儿吧。”
太子殿下和善,一把拉起躺回草垛的弟弟,“都是十七岁的郎君了还想着偷闲,大哥我这次可也是没猎着好东西啊,也不知如何分你,快随我一同在猎猎去。”
“大哥。”
明是个少年人,却像个姑娘家似的撒起娇来,可偏太子殿下就吃自己这六弟的一套,果真皮囊长得好也是个优势。
太子后面的侍从都忍不住笑起来。
太子本来想紧着他去,已经松了手,突然前头不远的林子传来一声高呼。
“阿旸!”声音凄厉,还伴着野兽咆哮。
皇三子李常旸,全上京的叫阿旸没几个,更何况这渭苑里的阿旸。
“三哥!”
“白唐!”
李常昭猛地惊醒过来,与太子相视。二人都识得这声音,是林将军的大公子----林思敞。
皇三子自幼与林将军的大公子交好,二人狩猎也尽喜欢猎些大物,此番响动,必定是在遭遇些什么。
李常昭起身,头上还沾这几根枯草,便同太子二人各自翻身上马,神情俊冷地往声音来处策马而去。
越过前头几棵树,往下一看的平地里三皇子近身和一头熊瞎子搏斗着,衣裳已经被抓烂了好几处,已经透了血。四丈开外的林思敞正欲搭弓射箭,只是三皇子正和那头熊缠斗不休,这一箭射过去,还不知结果如何。
李常昭脸色冷霜,他少有如此正经的时候,朝后头嘱咐太子侍从,“你们二人护好太子,勿让殿下上前,也勿让他受伤半分。”
“是。”二位太子侍从应下。
此刻熊瞎子正好整个后背暴露给不远处的林思敞,“阿敞,开弓啊!快!”
只是三皇子刚说了不到一句话,林思敞还未拉满弓,那厚大的熊掌便翻覆下来,四皇子胸前又添了几道血痕。
李常昭蹬了马背越步上前,在那熊瞎子又是一掌的时候,一剑插入那熊右肩,许是吃了痛,那熊一掌将三皇子拂开,回头恶狠狠盯着给了自己一刀的李常昭。
畜牲的眼神自然是比不得人,更何况山野间长大的畜牲,那熊身上刀疤处不少,想来是历来狩猎者恐无一人得手过。眼神混沌,不知在这山林间活了多少年,还为至天寒时节,熊鼻子里依然喷出白气,龇了嘴牙上黄渍颇多,是一头怒极的熊。
不过一人一熊谁都没有先动作。
“林大郎君!还不快把我三哥拖走。”
李常昭眼直直地看着那头黑熊,口中轻唤着那头的林思敞。
林思敞会意,拖了半倒的恭王殿下欲离开此处,谁知却被挣将开,取了扎在树上的剑就上前而去。
此举如落石入平波,三人一熊顺势就搏杀开来。
上头太子看着很是焦急,可长亭林道两个侍卫却是死死护住不让他上前一分,只能干着急。
李常昭由贤妃娘娘养大,贤妃娘娘来自草原,身边自然有草原的护卫,一身的本事,闲来无事也命其教于养子养女,李常昭便将那本事学了十成十,只是寻常里皇宫府邸,又不争不抢,这本事也无用武之地。
看来今日,果真有了大用处。
三人钳制一熊,逐渐的占了上风。林间起了风,林思敞弓弦紧紧勒住熊颈,长袍带血的恭王殿下紧咬了牙,一剑刃下熊首,霎时风里就带了浓厚的血腥气,黑熊轰然倒地。
三人身上都挂了彩,明明三皇子伤势最重,李常昭却直挺挺的倒在地上,口不择言道;“不行了,我要死了,真要死了,我就不该来,就该在上头看着。”
林思敞却是起身向着李常昭一礼,“多谢庆王殿下救命之恩。”
“是啊,你不来,我和阿敞说不齐就死在这儿了。”
李常昭躺在地上,也不看二人,只是摆了摆手,叹了口气道:“不用不用,要是三哥和林大郎君真觉得我有功回头挑些有趣玩意儿到我庆王府就是,其它都不用了。”
林思敞道:“自然是要谢的,庆王殿下,恭王殿下负伤,恐耽搁不得,在下需先带殿下回帐中唤来医师查看。”
“去吧去吧。”
李常昭侧头看着一旁衣服布着血痕的恭王,因道:“三哥可记得给我送小玩意儿来啊。”
恭王实属对这个玩心大过天的弟弟无奈了,点了点头。与林思敞一同二人又告过了太子,便离去了。
这平地里就只剩下李常昭看着天,看了好久,也不敢有人去惊扰他。
突然他就嘴里叫嚷道:“大哥,我的披风,给我拿过来。”
太子身侧的长亭林道相面面相觑,大正地界,怕是只有这位六皇子庆王殿下敢如此称呼太子。
太子对他也是纵容,拿了一旁的披风便走了过去。
李常昭起了半身,伸手就将太子递过来了玄色披风系将好,适才起身,太子见他脸上血丝布了好几道,直接是扬起袖子替他擦去了,袍上洇下好些红色来。
二人重新上马慢行,不过即使已骑马行出好些距离,太子只觉这血腥味重,鼻尖也是若有若无的。
李常昭只说是风大,熊血在林子里漫开,反正熊也命人送往渭苑营帐前了,估摸这一会儿就散了。
太子只是点点头,许是觉得这风过分的大了。
太子 李常显 鸿鹄
皇三子 恭王 李常旸 白唐
皇六子 庆王 李常昭 重明
皇四子 昌王 李常明 河曲奴
皇五子 顺王 李常映 月鹭
九公主 阳城公主 李元初 鸾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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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田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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