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寅潮看着后视镜里的人,耳麦里说的什么也都变得模糊不堪。
车子开上主路,约莫20分钟后停在临港小吃街地下停车场,陆寅潮步行走到小吃街路左边的一家网吧。
网吧里人还挺多,生意看起来不错,陆寅潮走到最头上,进了间包间,郝来运见人来了,歪着脖颈从沙发椅上站起来,将桌上的零食往一边推,忍不住揶揄着,“潮哥,什么情况?打了四五遍电话才接,不像你。”
“找到了?”陆寅潮没理,直接问。
电脑系统里弹出了分析画面,综合网上发布的所有关于蒋云坠楼的视频里,发现了那个拉蒋云人的端倪。
郝来运拿着根棒棒糖指着镜面反光露出来的那一小截画面,“还没,不过这人穿的应该是华夫卡尔顿酒店的工作制服,这袖口的纽扣只有他家酒店会有,而且工作人员在警察眼皮底下溜走的可能性很大。”
“能看清人脸么?”
“不能,能找到这些就已经是极限了。”
陆寅潮没吭声,鼠标直接将白色光条照亮的上方那截胳膊放大又缩小,说道:“这人是左撇子。”
郝来运站起身凑近一看,“我去还真是!那这样好找太多了,酒店内部系统肯定有人员名单,我进去逛逛。”
还没等郝来运操作,陆寅潮就截住她,“别乱逛,先把那块皮肤放大看看有什么特征。”
说完,陆寅潮向后撤了撤椅子,距离一远,看的角度也变了,他愣了一下,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觉得哪处有些奇怪。
很快,听到郝来运轻啧一声,有些无奈道:“潮哥,搞不出来,这图太模糊了。”
陆寅潮盯着电脑屏幕看的出神,约莫三秒,他抬起头,说道:“那先做一下骨骼判断,确定这人是男是女。”
郝来运对陆寅潮的各种猜测都已见怪不怪,但看着视频上只露出来的那一小截手臂,“有点费劲。”
“试试。”说完,陆寅潮推开椅子,郝来运见他这样,明显就是要走,一下叫住他,“潮哥!那啥...公司新开发的VR镜先给几个,我放店里试试呗。”
“还在测试阶段,不稳定。”陆寅潮直接否了,正准备出包间,又一下被郝来运抓住,他脸黑了一下,回头看见郝来运抓耳,尴尬地笑问:“那个......听说秦璐昨晚也在华夫卡尔顿?”
陆寅潮:“???......”
几秒后,陆寅潮拂过脖颈轻轻吐出三个字,“对,也在。”
说着他掏了下口袋,从中掏出个镶嵌有红宝石的古着戒指,“这是昨晚她落在酒店房间的戒指,抽个时间给她。”
从网吧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走过灯火阑珊的路,又走进没有灯光的地下停车场,陆寅潮坐在车上点了根烟,他没抽,只是夹在手指之间,等待燃尽。
烟燃的很快,天也黑透了,一个人的时候,一切都开始加速,就像关郁青走在路上,不自觉加快了步伐,自从下了公交车,她总感觉到有双眼睛在盯着她。
那股被人盯上后心里发毛的感觉迫使关郁青开始跑,一直跑到小区门口,看见值班的大爷正悠闲地听着收音机哼着小曲儿,她心一下落地,为了以防万一,她随便编了个借口让安保陪着开了家门。
直到四周空寂,关郁青听见自己砰砰砰的心跳声,她才放下包,顺便从包里拿出华夫卡尔顿酒店的房屋布局图,那个从陆寅潮车里找到的粉色皮圈还有雨夜捡到的发卡被她投放在玄关处的杂物盒里。
酒店房间的窗户从10层以上都是大落地窗,通体被黑色框架包围并分割成上下均匀的六块玻璃,上边的带纱窗,玻璃窗可以打开,下面的玻璃封死。
但目测来看每块玻璃的宽高大致在1.5×1.8,蒋云的身高官方数据是一米六七,她怎么会想到从酒店房间里跳下去,选择从楼顶跳下去不更直接么?
关郁青正想的出神,电话突然响了,是个陌生号码,但显然不是上次的号码,她突然紧张起来,眼底压的沉沉,几秒后她按下电话录音键,电话打通后对面却传来一声懒散的“喂”。
一听声音,关郁青松了口气。
“是我,陆寅潮。”话筒里传来的声音很平静。
她明显呼吸乱了。
关郁青拿起手机靠近耳边,咽了咽嗓子,回应他:“嗯,我知道,这么晚了有什么事么?”
嗓音一开口就有点不对劲,关郁青感到脸有些热,心脏跳动乱了节奏。
“你那东西还找么?不找我洗车了。”陆寅潮没什么情绪的说着。
关郁青像是被自己的臆想泼了一桶凉水。
“找”,说着,关郁青从沙发上起身拿衣服,“你现在在哪?”
“楼下。”
关郁青一时间没明白过来,但脚步已经快步挪向阳台,窗帘被掀了一个小口,透过缝隙,她看见陆寅潮意外的出现在自己家楼下,靠着车在和自己打电话。
他换了衣服,但又是一身黑,黑色衬衫里面穿了件白色背心,人高马大的站在车跟前,脚却踢着地面上的石子。
她有点恍惚了。
甚至记忆都流窜到以前,但电话里那个冷冰冰的声音提醒她,催促她快点,又很快让她回到现实。
关郁青鬼使神差的涂了口红,下去的时候陆寅潮已经点了一支烟夹在手里,见她来了,也没抬眼,直接错开身,顺道给她限了时,“三分钟。”
关郁青拧眉觉得陆寅潮矫情,干脆没理他。
三分钟过了又怎样。
本就天黑,打着手电筒压根不好找,关郁青叫他:“陆寅潮,你车内灯怎么开?”
陆寅潮猫进车里,一手夹着烟,一手按开灯,烟味一下冲鼻,关郁青被呛了一下,咳嗽了两下,皱着眉头问他,“你不是不能抽烟么?”
灯光是昏黄色的,不清不楚,不明不暗,陆寅潮隔着前后座椅中间的空隙,盯着她看了几秒,然后一脸不悦的说了三个字:“要你管。”
从车里出来,陆寅潮掐了烟,又抬手散味,转头看见关郁青在自己车里翻来找去,就差把座椅给拆了。
他无语,双手搭在车门框上,眼神晦暗不明的看着她,外面的风轻轻拂过,舒服又心酸。
“丢了什么?”陆寅潮开口问。
“项链。”
“很重要?”陆寅潮又问。
“嗯......很细的一条铂金色项链,上面带有一朵向阳花”,关郁青找累了有些泄气,“你有看到过么?”
她向他求证。
她眼神看过来的那一瞬,陆寅潮眯了下眼睛,没有说话。
几秒后,关郁青先错开眼睛,打算从他车里出来,就听见陆寅潮问,“谁给的?”
“我......”关郁青只张了张口,目光就被不远处驶来的汽车打断,她几乎本能地拉着陆寅潮的手将人拽进车里,车门声一关,她电话也响了。
关郁青仓促的挂掉。
陆寅潮嗤鼻一哼,闷闷问道:“男朋友?”
车外面就是江远之的车子,道路狭窄,或许两辆车子仅仅只隔了三四步,关郁青不知道怎么了直接上手捂住陆寅潮的嘴巴,默不作声的用眼睛示意他不要说话,随后单手打字发送消息。
陆寅潮眼皮低垂看着她快速发送了五条消息外加一个挺可爱的道歉表情包。
发完消息,关郁青偷偷往车窗外扫了一眼,只看到那辆迈巴赫,也是,江远之大概率会待在车里。
只不过......她掌心怎么感到有点潮湿?
“你——”
关郁青咬牙切齿地却没发全声音,只猛地一下收回捂住陆寅潮的手,有点震惊地看着一脸坦然的男人,昏黄的光还恰当好处的给他渡上一层懒散。
“你想憋死我?”陆寅潮抬手擦了擦嘴巴。
他这样子,反倒显得关郁青不是了。
两人视线在昏暗中相对,一方冷散,一方警惕。
谁都没再开口说话,关郁青眼神一直注视着窗外,直到那辆车离开,她才松了口气,却被陆寅潮调侃:“至于么?”
是啊,至于么?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关郁青擦了擦手心,推陆寅潮下车。
“呵。”陆寅潮不屑一声,身子却压根纹丝不动,反而擒住关郁青的腿,“大晚上还涂个口红,给他看的?”
关郁青大脑懵了一下。
又想起自己临出门前在镜子前纠结素颜涂那支口红好看,这么一想,自己还真是...抽筋了。
“给狗看的。”
关郁青也呛他,甚至一个挑眉硬对上他视线。
陆寅潮蓦了一下,眼底盯着她的唇,喉结吞咽,但最后他只是冷笑一声,决绝的下了车。
车门和主人一样懒散地半开半合,关郁青有几分磨蹭地下了车,就看见陆寅潮已经点上一支烟。
他似乎没打算搭理关郁青,甚至在她下车之后就接着上了驾驶座。
“等一下。”关郁青敲了两下车窗,陆寅潮算是有点耐心地摇下玻璃,等着她说话。
关郁青深呼吸了一口气,像是揭开伤疤又叙述平常般的说着:“那项链是我爸给的,你知道他在监狱改造,没事就做做手工。”
她说完见陆寅潮没什么反应,便低下了头,发丝遮了一多半的脸,向后退了一步,牵强地笑了一下:“谢谢你了,路上注意安全。”
陆寅潮看着她后退的姿态,垂下的头颅,以及收敛的不能再收敛的爪牙和锋芒,突然间,他有一种念头和不安。
但又很快被压制,随即他极其平静地回了个“嗯”。
然后车子行驶,留下车尾灯的白色光束。
关郁青拖着步子上楼,楼梯间的灯光明明灭灭,墙壁角落布满的蜘蛛网正慢慢铺大,她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压抑感,尤其是走到家门前,却发觉自己忘带钥匙,就连手机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落在陆寅潮车上。
几乎是在一瞬间,她皱着眉头忍不住落了泪。
当她沿着贴满小广告的墙壁下滑,屈膝抱着自己,头埋进臂弯里,黑暗承载了她的一切不安和压抑,焦灼的痛苦和流离的彷徨。
直到有个急促硬朗地声音叫了她名字。
关郁青有些茫然地抬起头。
在一闪一灭的声控灯下,她清晰地看见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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