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I wish knew how to you quit you.——《断背山》]
(我希望我能知道如何戒掉你。)
15.
周清买了一袋子面条。
粗的细的,圆的扁的,宽的波浪的。
这次煮的是圆面条,把顺道儿买的两个亮油油的鸡腿放宋幸碗里,又加了两个煎蛋端出来。
宋幸捧着大碗,说,“哥,你去哪儿了。”
“我知道超市没那么远。”
周清原本想编“超市远”的谎,就这么卡在了嗓子眼。
卷上来一筷子面条,吸溜一口,道,“外面风大。吹得哥走不动路。”
宋幸咬鸡腿的动作一滞,而后把另外的鸡腿放周清碗里。
“哥多吃点肉,才不会被风吹走。”
这话怎么听都不舒服。
周清又说不上来哪儿不对。
鸡腿夹给他,“哥不喜欢吃鸡肉。”
“专门给你买的。”
“我吃不下。”
“哥你吃。”
“你不是说你饿吗。”
“吃饱了才有力气学习。”
……
来回好几次,周清把碗拿远了。
宋幸夹在筷子里的鸡腿一滑,掉在了地上。
周清:“……”
宋幸:“……”
但三秒内,宋幸捡起来。
说,“哥,你说三秒内吃就没事。”
刚要放嘴里。
周清一筷子挡住他的手。
“别吃了。扔掉。”
“可是……”
宋幸犹豫了会儿,“哥特意买的。”
“扔掉。”
周清重复道,“我们是要饭的么。”
“想吃,明天我再买。”
宋幸只好把鸡腿丢垃圾桶。
这一顿饭没再敢说话,只闻面条吸溜声。
周清洗完碗出来,看见宋幸编曲界面上,复杂到快成一串代码。
作为文科生的周清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阿幸,编曲软件用得熟练么?”
“嗯。”
宋幸模糊回应着,手指划着触控板,眼睛没从屏幕上离开。
看了眼周清,道,“我做了几个demo,待会儿歌词写出来,再试试用哪个。”
周清一愣,“这么快么。今晚要把这些事情做完?”
“live不是在下周。”
宋幸这时手停顿了下,满眼困惑盯着周清,看了眼电脑的时间。
似乎怀疑自己的眼睛,“哥……不是明天么。”
“???”
周清茫然了一会儿,觉得脑子生锈了,不太灵光。
手机掏出来,再三确定时间后,愣愣站了会儿,才接受这个事实。
整日整夜的下雨,窗子上每天都浸满白雾,出门就是千篇一律的风景。
没想到不知不觉,就已经到了要验收宋幸“考试”的时候。
他觉得时间过得真的很快,快到人眨眼间就是一生一世。
又觉得时间过得很慢,总感觉少年没有来多久,却好像已经陪伴他走过了许多年。
视线转向少年又专注盯着的屏幕。
问,“都做了哪些demo。”
“让哥听听。”
宋幸摇摇头。
周清有些意外。
“哥也不能听吗?”
“哥是外人?”
觉得心有点凉。
宋幸还是摇摇头,他好像快速叉掉了一个文档,周清没有看见上面是什么。
“这是考试。”
“不能提前透露。”
周清闻言一顿,而后笑出声,几乎习惯性地去撸他的头发。
“这么遵守规则?”
“行,那哥等着。”
宋幸说,“哥要站在我能看见的地方。”
“这有什么难的。”
“哥恨不得站你面前。”
说是这样说,可到了第二天,最紧张的人是周清。
光是设备灯光就来回检查了无数次。
看到外面的人在这种风暴天气都还打着伞在外面排队,意识到宋幸是真的受欢迎。
宝藏被人发现了,他应该高兴才对。
就好像小时候闷声干大事,得了一个奖状,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布我有多牛逼似的。
发表获奖感言时,说出的感言肺腑,曾经演练过无数次。
在镜子前,在心里,在梦中,在无观众的演讲台上。
可看见少年形单影只坐在舞台上,和刚来试唱时没什么区别。
不过那时。
台下,只有三个人。
而现在。
台下,有一百人。
一百张票,全部售罄。
甚至还有没抢到票,在外场候着的人。
宝藏被人发现,他确实应该高兴。
他也应该向全世界宣布,他的小酒馆里,有一位未来巨星。
但是周清有点难受,心口闷地说不上来,怎么大口呼吸,都无法缓解
等着少年调试着怎么都不会发出好听声音的弦钮。
他要了一杯小杨卖的还算可以的荆棘玫瑰。
就站在黑压压的人群后面,隔着四个走廊的距离,前面架着手机,他站在三脚架后头。
少年好像调完了音。
像在临摹周清的记忆。
修长苍白的手按压在琴弦上,乳白色的灯光柔和打在身上 嘴唇贴在话筒边缘。
印象里,是低柔潺潺的声音。
与之不同的是,音响里是属于少年的音轨。
他弹了那把破吉他,破碎的琴音断续零落出来。
他唱道,
“……
I don't know how to express this emotion/
(我不知道如何表达这种情感)
A vague, unreal, ungraspable nothingness/
(飘渺似幻,抓不住的虚无)
My nostrils are filled with the smell of tobacco/
(鼻息充斥着烟草味)
The sound of rain in my ears/
(耳边是淅淅沥沥的雨声)
I became calm and felt at peace/
(我变得平静,感到安稳)
I hear heartbeats and breathing/
(我听到心跳和呼吸)
I don't know if it's yours or mine/
(不知道是你的,还是我的)
I'm not sure/
(我分不清)
I don't know how to express this emotion/
(我不知道我如何表达这种情感)
Crazy, wanting to hug and kiss/
(近乎疯狂,想要拥抱亲吻)
I think I've fallen/
(我想我已经沦陷)
Between your eyes/
(于你温柔双眸间)
……”
黑眸好像在脑海里盘旋了无数次,脱离了该临摹的线条。
视线掠过乌压压的人群,裸露地穿过黑暗,直奔向最后排的周清。
周清站在实地,感到自己原地飘起,明明周遭一片黑暗,却觉得自己在舞台正中央。
刚刚入喉的荆棘玫瑰应该烧胃,可血液好像倒流了,心脏仿佛在火架上烤着。
前面的人群伸着手臂,摇晃着身体,不断爆发着一阵又一阵的欢呼。
周清什么都听不见。
只能听见宋幸,看见宋幸。
破风琴一样的琴音好像他的呼吸。
周清的眼睛被那束光刺地发疼发胀。
宝藏被人发现了,他本应该高兴。
但他现在,想把宝藏占为己有。
紧紧抱在怀里,藏起来。藏在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地方,只能任他一个人抚摸,爱护。
但是现在有上百双眼睛觊觎着他的少年。
心脏灼烈地疼着,耳鼓膜一片轰鸣,火车压境般让大脑失去思考。
那双燃烧着烈火般的黑眸,让他无所遁形。
他逃避了少年的视线,冲进无尽暴雨中。
周清蹲在门边。
天地已经变得昏暗,只有雨柱在看不见的路灯周围刷拉拉往下淋着。
雾蒙蒙的灯圈,像灰色的月亮。
看着他,嘲笑他有多可怜可悲。
周清不停吸着烟。
淋湿了,没有火星。
可周清还在不停吸着。
他不明白。
明明心脏连着脾肺那里,烧地那么难受。
为什么一个烟圈都吐不出来。
还是眼前出现了幻觉。
这雨雾,才是尼古丁。
他低垂下头,抓着胸口。
又回到那天难受的时候。
他病了。
好像找到病因了。
但是怎么治,他不知道。
要是能像戒烟一样简单就好了。
但是戒烟,也很难。
一旦习惯,就无法割舍。
一旦割舍,就好像皮肉剥离了骨头,剩下一个行尸走肉。
-雨停了,我就走。
少年那天说。
周清抹抹被雨沾湿的脸,看着仿若置身瘴气森林般的眼前。
他想。
这山城,困不住少年。
少年会走到更高更远的地方,他的世界远比任何人想象得更加广阔。
宝藏,就应该被全世界的人看见。
这没什么好藏的。
宋幸,值得。
而他周清,只能原地踏步。
他知道,他不能陪着少年走到那最高的地方。
那是属于宋幸一个人的路。
风铃在哗哗声中清脆叮咚响。
舞台上的声音出现在耳边。
“哥。你怎么突然跑出来了?”
周清手指鹜然弯曲下去,把根本没有点成功的烟抓在手心里。
抬头,看见少年也蹲下来,睁着清亮的眸子。
周清微微笑了笑,“哥就是觉得里头闷,出来透透气。”
“那哥听见我唱歌了吗?”
“怎么会没听见。”
宋幸盯着他,“哥,我是多少分?”
周清看见他眼底那点儿期待。
故意拖了会儿时间,才道,“150。”
宋幸似不太相信,“真的吗?”
“哥,你是不是在哄我。”
“我刚刚唱破音了。”
“不是。”
周清说,“在哥这里,就是满分。”
比满分还要满,无法用数字比拟。
“那……”
宋幸似乎有话要说,犹豫了下。
周清说,“奖励么。”
“雨还没停。”
“去不了嘉陵江,也看不了日落。”
宋幸摇摇头,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周清捏住他的下巴让他抬头,撞进有些惊讶的眸子。
松开手指,往后捏他的脖颈。
被风吹得有些凉,手掌在上面搓了搓。
宋幸觉得有点痒,缩了缩肩膀。
“想说什么?”
“什么话,还不能告诉哥。”
“哥心里边儿拔凉拔凉的。”
“还有点儿疼。”
宋幸握住周清那只紧紧抓着的手。
“那哥,我给你捂捂揉揉好不好?”
周清笑了,另只手揉他的头发,“阿幸真可爱。”
宋幸困惑,“男生也可以说可爱吗。”
周清说,“可爱不分性别。”
放在头发的手轻轻搓他的脸颊,问道,“要说什么?”
宋幸自创—《I don't know》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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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戒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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