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d if I could I'd get you the moon , and give it to you .——《get you the moon》]
（如果我可以为你摘下月亮，我会毫不犹豫送给你。）
9.
“我想跟老师说换座位。我同桌快烦死我了。”
“怎么了？”
“我新买了一个二十块钱的本子，打算用来写摘抄呢，我还特意在首页写了我的名字，但是我同桌居然拿过去在上面乱画！”
“你说说，他贱不贱！”
“我去！真贱啊！告老师去！”
……
本来只是普通平常的对话。
周清却突然停下脚步。
细雨扑打在脸上，不如那次扇巴掌猛烈，雨水顺着眼睛流下去，他眨了眨，往四周逡巡，看到一家文创店。
文创店不大，很小，周清却转了有十分钟。
这家店的老板娘狐疑看着这个男人提着两大袋子在里面转，却什么都没有买，有点不太乐意。
“你买什么？袋子放外面，弄湿地了。”
周清听到亲切的普通话，回过身，低头看看，才发现拿着重物，怪不得心里总有一种下坠感。
按照她说的放到门口，问老板，“您这儿小男生都喜欢买什么本子？”
“作业本？”
周清想了想，“不是。里面没线也没格子的。”
“噢，那个呀。一般都是小姑娘买那种的。小男孩的也少，就那边。”
老板娘指指他对角线的角落，“里面有奥特曼，漫威，赛尔号，铠甲勇士……都是小男孩喜欢的。”
周清眼角抽了抽，“十七八岁的男孩呢？”
“十七八岁还能叫小男孩啊？”老板娘笑道，“那都是青少年了。”
“……十七八岁怎么不是小男孩了？”
老板看了眼男人，嘀咕着，“这个嘛，买的少，我看看。”
说完从收银的地方起来去后面的一间屋子，过了一会儿，拎着一摞花花绿绿的厚本子丢在地上。
“就这些，上周的新货，还没拆。看看有你要的不。”
周清还真蹲下来，认认真真挑了起来。
说起来，他没买过本子。
上学时期，该有的学校都发，草稿本，作业本一大堆，多得用不完，再不济，发的美术纸也能用。
但他听见那个女孩说的话，直觉告诉他。
有个本子很重要。
他不知道宋幸喜欢什么样的，直接问会更好。
但周清想给小孩儿一个惊喜，在这儿挑挑拣拣，来回对比，又十分钟过去了。
注意到一片小阴影，扭头。
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舔着棒棒糖看他，似乎觉得他的行为很有意思，周清往旁边放一本，她就拿一本翻开，黏糊糊的手沾在上面。
老板娘提溜着她的咯吱窝远离了地面。
“别动，这都是要卖的！”
“妈妈，我喜欢那个粉色的！我想要那个粉色的嘛！”
小女孩声音又尖又细，吵在周清耳朵边，他顺手把那粉色塞她怀里，然后冲她笑了笑。
老板娘立刻捏着嗓子道，“干什么干什么你？挑好了没？”
周清瞧老板娘那模样，估计以为他是什么小贼，便清了清嗓子，抹把脸。
他指指自己，“我，对面儿城大的老师。教英语的。”
老板娘上下扫视周清。
这男人头发乱七八糟，人字拖沾着泥，似乎蹲下去重量都在脚上，还翘着大脚指。
黑裤子卷边不修边幅，眉眼一副不正经儿样，尤其是他似非似笑的表情。
别说老师了，说是正常企业里的都没人信。
老板娘鼻腔里出一口气，哼一声，“还老师？怪洋气。我还是城大的数学老师呢！”
周清:"……"
周清没想到有一天会遭遇事业滑铁卢。
不过，形象什么的不必在意了。
眼前的事儿更重要，再不挑出来一本，看样子老板娘就准备轰客。
最后掂量出来个厚实，纸质看着不错的丢在桌上。
“就这个了，包起来吧。”
“我这里小地方，就有个塑料袋，您要吗？”
周清看了看老板娘趾高气昂的样子，捂住额头，道，“……行。多少钱。”
她伸出一个五，再比一个拳头。
……
“五十？”
“嫌贵吗，那您去其他店吧。”
“等等，一个破……一个本子这么贵？”
周清不敢相信。
几百年没买本子了，都不知道纸的价格升值这么高了么？
“不买就走吧。”
老板娘没有丝毫意识到坐地起价起得有点超出正常人的认知了。
周清盯着那本子，往外面看。
天已经黑下去了。
其实白天和黑夜没什么区别，反正到处都是雨雾。
转回头，闭闭眼，点击支付。
响亮的“支付宝到账五十元”重重砸在他皮肉上。
烧焦的声音比机械女音还大。
把那本子包好塞进购物袋里，回去的路上不知道骂了多少回。
心里念叨了无数遍。
你小子。
以后不好好报答我。
我死后做鬼都不放过你。
酒馆晚九开业，还没到开业的时候，酒馆前那条种满黄桷树的石板路上。
风雨无阻，不少人都在外面候着。
这才亲眼看到了盛况。
虽然大多都是女生。
周清到了没手开门，把东西放下，刚推开一点儿，就听到一道清脆的声音。
“哥！你回来了？”
甚至刚踏进第二只脚，门还没关上，就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像是被什么绊住，踉跄撞进他视野里。
视线低下，看到他纤细的脚踝下，人字拖穿反了，有一只脚的脚趾全部挤在一边，挤出来了。
……
看来得买个别的类型的拖鞋。
“慌慌张张的做什么，好好走路。”
周清发觉自己的喉咙从学校里走出来后，就特别紧。
说话像含着沙子。
“哥，你瘦了。没好好吃饭么。”
宋幸微微弯下身子，仰头落在周清沉下的视线里。
刚回来。
隔间，酒馆里什么都没来得及检查。
就先看见这一张脸。
愣了许久，僵硬又摸摸自己的脸，像个傻子一样。
有这么明显吗？
半晌才说，“学校事情多……”
说着想到还有东西在外面，一转眼，宋幸已经把东西提进来了。
“哥，买这么多吃的吗，今天是什么日子？”
“哥你升职了？”
宋幸盯着周清，又往袋子里看，不是他经常在厨房里看到的那些。
周清回过神，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道，“从哪学的词。”
“手机。”
“研究透了？”
周清提着一个袋子，示意他把另外一个也提进来。
“差不多。”
周清进厨房把该放冰箱里的放冰箱，多余的堆在瓷台角落，然后从下面堆的杂物里面抽出口黑锅，还是新的，标签都没拆。
他放水龙头下洗锅，注意到有一双视线在脑袋后面。
“看什么？”
厨房只能站下一个人，宋幸就站在门口，有点意外看他。
“哥，你这是？”
“看不懂吗，要哥教你？”
周清洗完锅开火，往里煮水，道，“做饭。”
“今天是什么日子。”宋幸又问。
“不是什么日子就不能吃饭了？饭每天都要吃。”
“不是。”宋幸摸摸鼻子，道，“不吃泡面了吗。”
下面条的手一顿，呲溜挂面全下进去了。
周清：“……”
拿漏勺在里面搅动，没看宋幸。
“吃什么泡面。有营养么。”
“以后就吃正经饭。哥做饭。”
手背往外推打发他，“去外面待着吧。要是饿，购物袋里有块巧克力，拿着顶顶。”
想到什么，又道，“再往里面扒扒，有东西给你。”
但感觉脑袋后面视线还没有离开。
扭头，“还有事儿？”
宋幸似乎欲言又止，盯着他的锅说，“哥，水还没滚，不能往里放生鸡蛋。”
已经做完了的周清：“……”
“哥，你也忘记撒盐了。”
“不炒菜吗，只吃白面？”
“哥，你忘记—— ”
“你做还是我做？”周清手指敲敲瓷砖，眼神锐利看向他。
宋幸不说话了，低垂着眼沉默一会儿，道，“需要我帮忙吗？”
“你出去。”周清下死命令。
余光瞥到那影子没了，才回头心疼看着一锅面条。
倒掉，涮锅，关火。
抱臂。
低头沉思三分钟。
走到冰箱面前。
上面打开，绿色蔬菜，有营养，但没案板。
下面打开，都是肉。生的，怕待会儿不仅浪费还把人吃死了。
最下面打开，发现个新玩意儿，拿出来一看。
手抓饼。
他印象里没有拿这个，看来无意间还是做了件正确的事儿，于是又自信满满走到锅前，煎饼的同时，还想来点儿高难度的东西，往上面敷一层鸡蛋。
刺啦叮当几下，漏勺出锅进盘子里。
结束后，摆着大厨的样子，单手端出来。
“新鲜的周氏鸡蛋灌饼出炉了！来常常哥的手艺怎么样。”
周清把盘子放小桌上，发现旁边有块德芙和本子。
垂头看盘腿坐在床上的宋幸。
额前的刘海很长，不捋上去，都快到鼻梁中央了。
周清“啧”一声，手从盘子底下伸出来，大手把他的前面的头发全部拢在后面，顺势力道往后抓，让他仰头。
“我早就想说了，你这头发是不是该剪……”
停住话音。
距离很近，少年淡薄的眉眼清晰可见。
冷淡的黑眸很湿润，眼角有些泛红。
“……怎么了。哭什么？”
手放下来一点，几乎是捧住他的脸，拇指摩挲他红红的眼角。
“别哭啊。那本子不喜欢？”
周清想起自己很小的时候，家长买到了自己不喜欢的玩具，就会哭。
觉得眼前的人，真的就挺小孩儿的。
少年轻轻摇头，有些温度，又细腻的皮肤摩挲在他的手掌心。
有点温凉。
可能手掌刚刚被盘子捂热了。
“那你哭什么？”
“没哭。”
宋幸眼睛垂下来，看向桌子上，b5大小，皮质棕色，带扣的日记本。
“我第一次有本子。”
周清愣住，摸在他眼角的手不禁摁重了。
觉得一开始心尖儿那点酥痒，细缩成一根小刺，玫瑰刺那种，一点点渗进心脏里。
只有发觉疼了，才会疼。
手掌往上，掠过少年柔软发烫的耳朵，胡乱揉几把他的头发，往下压。
刘海又压住眼睛了。
周清跪在床上的一只腿伸下来，想轻松笑起来。
但心口沉重得压住了他的胃，只扯动了一丝唇角。
“就这点小事儿啊？以后你还有更多本子。”
“哥成摞成摞给你买，把这房间沾满，全是你的。”
拿起盘子上一双筷子，手背碰碰他额头，“吃饭。吃饱了去干活。”
宋幸接过，才看向盘子。
两块带葱花的圆饼子粘连在一起，边缘发黑，鸡蛋黄还在里面流淌晃着，没死透。
宋幸：“……哥，这……”
周清压住他要远离的筷子，“吃掉。不许浪费。”
然后两只筷子把他们分开，把那块流心的用皮裹住，周清一口闷了，好像没咀嚼几下就吞下去。
“速食为什么要叫速食，发明的本质就是快速吃完。快点吃！吃完就感受不到味道了。”
宋幸第一次听到这种道理。
只好夹在筷子里，学着周清的模样也三两口吞下去了。
他鼓着腮帮子，嚼着干涩的饼，盯着一脸扭曲的周清，不甚清晰道。
“哥，我xxx￥#@。”
“你说什么？”
周清得觉得自己必须要喝上一桶水洗胃。
宋幸咽下去了，盯着男人有些走神的眼睛。
“哥。我不需要整间屋子的本子。”
“我有一个就够了。”
刺啦刺啦。
思想成一片雪花。
胃里的酸水反上来，周清肩膀鹜然抖了一瞬，打了个闷隔。
而后他捂住嘴。
难受。
很难受。
胃里难受。
心里难受。
太阳穴也在突突直跳。
浑身被打了一样疼。
然后他弯下腰捂住胃，蹲在地上。
视野出现重影。
似乎看到宋幸有些慌乱穿鞋下床，随即胳膊被人紧紧抓住。
“哥，你怎么了？”
周清摆摆手，埋头往卫生间跑。
我小学的时候家里有各种各样的本子，还有带密码锁的装在漂亮的盒子里，还有很多漂亮可爱的文具和文具袋，事后想起来，我经常用的笔也就那一个，之后买的所有笔都是原来的那一个替代品，习惯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我逼迫自己熟悉其他笔，却总觉得别扭。
至于本子么，其实也没写什么，摆设似的放在那儿，纯属开心。其实经常用的本子是随手拿来的草稿纸，然后装订成册。总觉得漂亮的东西不舍得毁坏它的美，但破碎的美又让人怜惜又让人怀念无比。
那时候午休，还被班里调皮的小男孩来回丢我的本子，起哄着里面写得什么，其实就是摘抄了几句看着好看的诗，但不知者无畏又愚蠢，以为是粉色边角料，逮着我取笑我，但我小学能写出这种东西？我顶多拿线圈本写霸总小说最后传阅挣个班级被老师纠正说好好学习罢了。我能反抗什么，那时候我还是个内向文秀不敢大声说话的小女孩罢了，但现在的我一定会跟人大吵一架。
现在回想起来，总是能挖掘到我小时候思维和长大后的现在一些共同点或者迥异之处，本性大抵还是不会变的，潜在影响因素在那里。
又说了好多碎碎念，其实我经常碎碎念，但我是个社恐的 i 人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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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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