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意瞬间溜走。
华松栩调直椅背,推开他的胳膊起身,沙哑冷硬道:“我一直这样,习惯了。”
此刻车子停在安县的主路,两边的店铺关了门,但五颜六色的灯牌仍不知疲倦地发光,照亮了华松栩苍白脸庞和紧抿的唇。看起来倔强得不得了。
徐汀云发泄似的狠狠拍了两下车顶,但说出的话依然温柔,“喝一点,好不好?”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保温杯,拧开后递给她。
“什么?”华松栩接过一看,是滚烫的红糖水,有些怔忪,语调也缓和了,“从哪弄来的?”
“问邻居家阿姐借的。”徐汀云说,“喝完去副驾躺着,我开车。”
“哦。”华松栩气弱,乖乖捧着喝,胃里和小腹很快暖了起来。但她不喜欢红糖的味道,喝了小半就放到了杯架上。
徐汀云见状向她伸手,“我扶你。”
华松栩瞥了眼没理,蹦下车,“有点不舒服而已,不至于。”
——结果刚落地,就头重脚轻地踉跄了一步。
她有些尴尬地裹紧羽绒服,错身就走,却被徐汀云揽住了肩。男人沉稳磁性的嗓音于耳侧响起,口吻不容置疑,“我扶你。”
以往徐汀云都是虚扶,很有分寸。但这会,她的手臂被他强势扣住,整个人都被拢入坚实的怀抱,半点挣脱不得,直到她坐定才松手。男女体格力量的差异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这种差异是荷尔蒙的来源,也让华松栩惊觉,眼前的人是弟弟没错,但更是一个男人,成熟男人。
“贴暖宝宝了吗?”
“没有。”
徐汀云长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堆暖宝宝,一股脑塞进她怀里,“贴上,我等会上车。”
说罢合上车门,绕到车尾给她留足空间。
华松栩察觉到他有火气,却搞不明白火气的来源。于是在车子拐上国道后,冷不丁问:“你生什么气?”
徐汀云想看她又生生克制住了,“你说呢?”
华松栩莫名其妙,“你去县上进货也没跟我说啊?”
徐汀云忍无可忍,捏着方向盘的手青筋暴起,“我不跟你说是怕你担心,你不跟我说是怕我担心吗?是吗?”
华松栩完全没预料到这样的答案,哑火了好半天,才慢吞吞道:“在怀远村这些天,你关心我照顾我,我都知道。只是我一直这样生活,从前是,以后也是。”
徐汀云轻声问:“听你的意思,还没离开怀远村,就打算把我一脚踢开了?”
“你不可能永远当我的小跟班,或是革命战友。”华松栩手摁住小腹上的暖宝宝,让热量源贴得更紧些,“你的微信名不都改了吗?”
徐汀云眉心拧成一个川字,难以置信道:“你不想搭理我,难道是因为这个?”
“不是。”华松栩淡笑,“只是提醒了我,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如果习惯别人的照顾,我以后怎么办?除了圈内几个好友,我没什么亲近的人。”
除了朋友,只有一个不像家的家。她不愿去想,换了个舒服的位置后说:“我睡一会,困了叫我。”
徐汀云只得咽下没说出口的话,“好。”
华松栩半阖着眼,在夜色掩映下放任目光长久地落在徐汀云身上。紧绷的下颌,锋利挺阔的侧颜,骨节分明的手。以及,他似乎还在生气,呼吸比平时重一些,像一只圆鼓鼓的河豚,又不肯冲她发火半分。
华松栩搞不懂他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而且是一种不求回报的好。难道偶像的力量就这么强大?
她无法理解,但依然不妨碍时常被他的一句话或一个举动触动。对他,她是感激的,除此之外,心底似乎有什么在破土而出,很酸涩,又有点甜。
可惜,体力不支持她再想下去。在风噪和轻微颠簸中,在裹在带有徐汀云气息的羽绒服中,在暖宝宝持续不断的发热重,她再一次睡着了,这次睡得很安稳。
徐汀云确实是压着火气的,对她,也对自己。要不是下一个团的时间有变需要和华松栩交流,要不是敲门却无人应答后鬼使神差去看了眼她的车,他不敢想她晚上怎么回来。
一直到车停在先前的车位,徐汀云还在后怕。此刻,他太庆幸自己没听方木那个狗头军师的话。
那天,方木被拒绝后一脸恨铁不成钢,“光对人好没用,人家会麻木。有冷有热有对比,她才能意识到你的好。”
徐汀云想了想,“可是,我不需要她意识到。我对她好是因为我喜欢我想这么做,又不是为了以此作为筹码。”
“你到底想不想追到你女神?”
“想啊。”徐汀云无辜,“但不管追不追得到,我都想对她好。”
方木:“……打扰了,舔狗。”
徐汀云舍不得叫醒她,调好暖风后,就这样坐着看她恬静的睡颜,忽然觉得当舔狗也没什么不好,他乐意。
华松栩看似冷冰冰,其实对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极其敏感,一点点风吹草动就会让她缩回那层硬壳之中,可明明她才是被追随、被仰视的对象。
华松栩醒来时,对上了一双微微泛红的眸子。她闭了闭眼,再睁开,终于确认这不是梦,于是试探着问:“你被气哭了吗?”
徐汀云嘴角抽搐,胸腔里心疼和担忧依然沉甸甸,但心情好了些,“昂,都哭一个多小时了。”
华松栩一听急忙坐起来,看到熟悉的风景后蹙眉,“到了怎么不叫我?”
“又不急。”徐汀云等她穿好衣服,关空调熄火。
华松栩有点急,自己一觉睡到凌晨一点半,可旁边那位还未合眼。于是急匆匆地将卫生巾布洛芬塞进包里,开门作势要下车,却被绕到副驾的徐汀云抵住了门。
她的思维还处于浆糊阶段,茫然地仰头,“怎么了?”
然后她就看到,徐汀云长腿一曲蹲了下去,换他来仰头看她。
徐汀云拉住她的手腕,郑重道:“可能你并不关心,但我还是得解释。你就这么一听,我就这么一说。”
华松栩眨眨眼,还是有些呆滞,“什么?”
“我改微信名是因为加了这几波客人的微信。我怕他们从蛛丝马迹认出你,也怕他们因为好奇提起,我不想你不开心。”
“我最近去县上没和你讲,是因为怕你担心,也怕你因为担心要跟我去。做向导费心费力,我想让你好好休息几天。”
“之前在攀冰训练营,就因为我不成熟的举动引得大家探究,所以这次带队我刻意和你保持距离。”
徐汀云直勾勾看着她,真诚至极,又率真至极。他像旷野的风,像利爽的日光,也像一只只看着她的狼狗。可他又是这么敏锐,一个问题就察觉到她的纠结。同时也是那么贴心,用漫长的前提为她留有余地。
华松栩空落落的心渐渐充盈,小声说:“嗯,知道了。”
徐汀云不依,拉着她不放手,“那你下次遇到事情还和我讲吗?”
她骄矜道:“看什么事情。”
“不管什么事情,不管什么时间。”徐汀云说,“哪怕你回到海城,这句话依然作数。”
这样的话华松栩答应不了,她很清楚他们总有一天陌路,所以扯了扯自己的手腕示意,“走吧,回去休息。明天还有行程。”
徐汀云顺从地起身,锁上车门后赶紧搀住她。
华松栩对他的小心翼翼很是无奈,“真不用,我又不是七老八十了。”
“天黑路滑,你要是摔倒我就抱你了。”徐汀云凉凉道。
“……”华松栩想象了下被抱回客栈的场景,马上接受了此刻老佛爷式照顾,任由他带着自己走。
徐汀云刻意放缓了脚步,察觉到她的顺从,唇角划过不明显的笑意。
一路回到房间,徐汀云把背包放在玄关处,丢下一句“等我五分钟”,转头急匆匆跑了。华松栩莫名其妙,但还是留了个门缝。
洗漱完出来时,她留意到门口有个黑影,于是去拉开,“开着呢,怎么不进来?”
“不进来了。”徐汀云气还没喘匀,坚持站在门外,再次把保温杯塞给她,“喝了再睡。”
华松栩真的很不爱喝红糖水,捧在手里有点不知道怎么拒绝。
徐汀云轻笑,“知道你不喜欢,所以专门去换了。”
华松栩眨眨眼,拧开一嗅,热气扑面而来,是新鲜滚烫的牛奶。她一愣,“这又是从哪弄来的?”
央金不在,客栈鲜牛奶断货很久了。
“徐哥有办法。”徐汀云温声,“现在愿意喝了吗?”
腾腾升起的水汽模糊了华松栩的眼,却让她更为清晰地看到眼前人赤诚的真心,“……谢谢。”
徐汀云摇摇头,作势要走又停住,在冲锋衣摩擦的沙沙声中几番欲言又止。
华松栩慢慢抿着热牛奶,嗓音也随之融化,“怎么了?”
徐汀云握紧的拳头松了,以不容置疑地口吻说:“如果不舒服给我打电话,随时。”
在漫长的沉默后,华松栩说:“晚安。”
“晚安。”徐汀云应道。
小徐当然不和阿栩搞推拉!小狗永远赤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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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生气河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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