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周后，基金会的医生认为我已经完全康复了，就带我进行了最后一次身体检查。语义流散射检测表明，我的呼吸道表面存在一个非物质薄层。医生不知道我是怎么和这个东西共存的，但他们对非物质实在不了解，于是只能作罢，把我送回家。
我还是有点咳嗽。医生对我测试完了之后，我又咳了两声。
“你看你看，他咳嗽完了，空气里出现了金色的颗粒！”一个看着很年轻的白大褂指着我说。
我被他这么一说，也仔细看我的前方，阳光映照的空气中，确实有点点闪光，稍微有点金色。
“稀金吗。”给我上门检查的医生也看到了，“昨天的公告你又没看吧。基金会总部对新出现的事物的名称有了新的规范。你连这个都没看，那我让你看的论文……”
“论……论文我看了！这个是真没看到……”
“这是从非物质中析出的金属状物质，呈金色，基金会为它命名为‘稀金’。语义流可以激发稀金的产生，我们的测试似乎在他的呼吸道中产生了稀金……这我倒是没想到，差点产生危险。小伙子，你有什么不舒服吗？”
“我没有什么感觉，就是嗓子有点痒。”
“你不会有事了，快回去吧。小刘，把这件事记下来作为语义流散射检测的死标准，绝对不能让体内疑似存在非物质的患者进行这项检测。”
“好！”那个白大褂急匆匆地走了。
我还在咳嗽，每次咳嗽都会出现一点金色的颗粒。我试图抓住那些金色的东西，但它们太细小了，很快就消散了。我想再和那个医生聊一会，问问他稀金到底是什么东西，可以用来做什么。但是他已经走了。
我去找王叔，他又不知道执行什么任务去了，没在当保安。这下我又没事干了。以前的这个时候，我还在学校上课，但现在学校早就被非物质吞噬了，我的书包也有几个周没有打开过了。基金会说过会重建学校，但总是因为材料不够而延误。
基金会公众办事处的门口立起了一个大牌子，上面列着基金会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和它们需要的资源，资源旁边有一个进度条，表示已经获得的资源的占比，当进度条满了的时候就可以开工了，然后短则几个小时，长则几天，一个工程就结束了。我们已经有了临时医院、临时住所，现在还差学校以及其他设施。
我决定自己去找稀金来研究。我找了一根长竹竿，先把它拖进了树林中藏起来。之后，我就绕小道把它拖到了安全区边境。再一次面对这团透明的混沌，我在远处把竹竿戳进去。竹竿的头很快开始不稳定，但是还保持了原先的形态，至少没有突然消失或者变成石头什么的。
过了一会，我发现竹竿没什么变化，就把它拉了回来。竹竿头已经有些金色粘在上面，我就把它们刮下来，刮到随身带的小盆里。就这样戳进去，等待，刮擦的流程我反复过了几十遍，有几次甚至带出来一点呈块状的稀金。最后我收到了能铺满盆底的一点稀金碎屑。
点起火，我把稀金上残留的竹屑烧干净，然后还想着能不能把稀金烧化成一块。
居然成功了。我得到了一块薄圆盘状的稀金，正是盆底的形状。它闪着迷幻的光芒，通体金色。我非常欣喜，把它藏进棉衣口袋里，准备拿回家研究。不过远处的噪音吸引了我。我还是想过去看看，于是就把竹竿扔在原地出发了。
躲在树后面，我看到一个基金会成员正在面向边界外，我是通过标志性的灰色制服和基金会徽标认出来的。那个三个箭头的徽标让人看了不知道该畏惧还是安心。
他好像也在收集稀金。不过他的手法比我专业不少。他拿一个小盒子放在地上，然后在不同的方向上摆弄了半天，选定角度后，他最后启动了小盒子。他面前的一片非物质开始涌动，然后慢慢变成金色。
他看到这一切，颇为满意，就后退一步，开始四处观望。我看得正入迷，一下子就和他四目相对了。下一秒，一个黑洞口就指着我了。
“是谁？三秒内不回复我就开枪了。”
“我是居民！我也……是来收集稀金的，看到你在收集就……过来看看……”
“你怎么知道稀金？”
我赶紧把我烧的带点焦黑的稀金圆盘拿出来晃一晃，他很惊讶，放下了枪。“我是在接受治疗的时候听医生说这东西叫稀金的。”我还把我的收集过程也告诉了他。
“很厉害，小伙子。不过你的收集方式太原始危险了。你快回去吧，这个地方太危险了。或者你愿意看的话，就站到那边那棵树的旁边，一发现不对劲就快跑。我们对非物质了解的太少了，这都太危险了。”
“好，好。”我照他说的站的远远的看。那一大片板结的稀金凝集在一起，最终支撑不住自己的重量掉了下来，被他接住，塞进炉子里熔炼成块。这个过程令我着迷，我扶着树，看他拿出一块一块稀金锭，装进黑袋子里。
不过我却觉得不对劲。这个地方我感觉有些危险。难道说这就是他说的“感觉不对劲”？我准备跑了，但我又想叫一下还在专心工作的小哥。
“基金会的在这炼金！他们果然有见不得人的技术！我们上，抢了他的机器！”几个穿着脏破的人拿着锄头、耙子从树林里冲出来。我认得他们，他们都是安全区之外的村子的村民，还有几个是之前的混混。
他们失去了房子，又不愿意住进基金会提供的房子，只能流浪在树林里。现在他们大概盯上了这个基金会成员，以为他在炼金获得资源。
他当然注意到了，拿出一个对讲机说了几句，就向我的方向跑过来。
“你去看好机器，我来把这个基金会的除掉！不能让他回去报信！”拿着锄头的那个还不罢休，又追了上来。
“快走！我有武器，你快走！”他跑到我这里后努力压低声音，跟我小声说。
随后，枪声响起。那个混子痛苦地倒在地上，他被打中了腿，正抱着腿大叫，脸扭曲成一团。
正在看守机器的那几个流浪汉闻声也赶来，小哥一下子就身处劣势。我打算跑了，但这怎么可能不被发现？
“你……你走不了了，你有武器吗？”小哥没等我回答，扔给我一把带着基金会标识的短刀，我这辈子都没接触过这样的东西，就摇了摇头。小哥看我不靠谱，就不再说话，继续射击。
我躲在树后，没敢出声。这群人平时就欺负村民，我们也不敢多说什么，他们上头有人罩着，可以胡作非为。现在罩着他们的人早就没了，他们怎么还敢出来叫唤呢？
“接着！”我把我的稀金圆盘朝其中一个人扔过去，同时大喊一声。不过这除了暴露我的存在，没有任何作用。他们只是看了一眼那个圆盘，把它捡起来团成一团（稀金真的很软，它在我的兜里已经有点变形），放进口袋里，然后拿起农具继续朝我们走过来。地上已经躺了三个了，他们好像毫不在意。
因为他们知道小哥为什么不开枪了。
他弹匣早就是空的了。基金会不会给一个普通的研究员配发很多子弹。不过他们可以叫援军，也就是机动特遣队，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些黑衣人还没到。
“杀人偿命，连你旁边那个小子才两条命，你们怎么都不亏！杀我们三个兄弟，还想跑？”
我很忽然很生气。不对，我刚才还怕的双股战战，怎么现在就这样生气？
“小子，你手上有刀，把那个基金会的杀了，我们不仅不会杀你，你以后就是我们的兄弟了！”
我没说话。小哥看了我一眼，我确实在紧紧握着刀。但是我没看他。我想到我梦里的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那里面大部分景象我都无法在现实生活中找到，包括我最后看到的灰色的天空坠落、地上生长出彩虹色的结晶等等，我都找了很久都没看到。不过现在我经历的这个场景让我有些熟悉。
我仍然低着头，那几个混混已经停下来了。他们看着我。
“三个数，你杀他或者我杀他。”
起风了。风从我的背后吹过来，吹向了非物质的方向。自从非物质阻隔了世界，我已经很久没遇到刮风的天气了。风越刮越大，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盯着混混的方向，身体被风吹得差点往前挪动。我选择贴在树上。忽然后颈有点刺痒，我一抓，居然有金色的粉末。我一下就明白过来。
这根本不是普通的风。小哥也看出来了，他拉着我跑到树的前面，吓得几个混混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又被风刮得连退了好几步才停下。
“夹带着非物质的风……让树挡住气流，千万别出去！”小哥挡在我前面，也死盯着那几个混混。
远处的树丛中闪过一个黑影。之后就从四面八方冒出了好几个黑衣人，甚至从树上跳下来一个。那几个混混很快就被制服了。
“机动特遣队MTF-戊辰-05，代号光猎手，前来支援！”他们的队长顶着风走上前来，和小哥说到。小哥立即向他们说明了风很危险的事情，他们便立起掩体，躲在后面，顺便也把我们两个拉进去。这时候，我注意到了一个掩体角落里的身影。
“王叔！”我冲过去，一把抱住王叔。松开手的时候，我的半条胳膊上居然沾满了稀金粉。我回头看了一下，他们的身上都不同程度地粘上了金粉。队长最为严重，那个树上的家伙其次。
“这……没问题吗？”我想让他们都清理一下，我怕这个有害。
“小金人也不赖！天天穿黑的，都不知道穿别的衣服是什么样子了！”队长使劲摸了摸我的头。
“哈哈哈……”大家都笑起来。我的心情也放松下来。
风渐渐停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