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轩冕早上七点出了门。
出门的时候商轩冕故意把门狠狠摔了一下，他就是想吵醒商霁。
卧室里。
商霁拽过旁边的椅子，支楞着站了起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土。他昨天晚上回到房间后，心里烦闷，没有睡着觉。
倒在椅子上，坐了一宿，最后直接滑了下去。
现在双眼有些酸疼，背也直不起来。
“叮”手机发出一声响。
好友发来信息，商霁滑开手机屏幕，点开微信界面，最上面有一条未读消息。
【谢初霖0516】商霁，今天还不来学校吗？
后面配了一个搞怪的表情包。
是最近流行的小猫撅嘴图。
商霁快速打出几个字：“不去，有事。”
那边回信息的速度也很快：“那行，笔记和试卷都给你留一份。”
商霁敲动键盘刚要答谢，对方又发来了一条信息。
【谢初霖0516】后天我生日，你得给个薄面吧。这都多少天了，你也不露脸。
【谢初霖0516】咋了？金屋藏娇，见不得人。
【谢初霖0516】……
“对方正在输入”几个大字在谢初霖面前晃了好几眼，等着人心急。
刚才几句话自己语气贱嗖嗖的。
终于缓过来了。
【谢初霖0516】我知道，你不喜欢那种地方。所以我这次选了一个很舒适的地方，人也很少。别着急拒绝，给你三分钟时间考虑考虑。
商霁静静看着这人作妖。
谢初霖和商霁三年同学，也算是半个老熟人了，现在又在一个班，回绝总有些不太好。
商霁删除了刚才输入的内容，回了句“好。”
之后手机就被他扔在沙发上，中间有好几次手机提示音，他都假装没听见。
今天还有复查。
简单洗漱之后，商霁翻出家里的素食粥，加热了两包应付了两口。家里可以食用的东西不多，并且他没有心情去和它们周旋。
昨天晚上没合眼，现在睡意还没上头。自己塞了几口粥，又吃了两块面包充饥。到小区门口时，网约车卡点到，商霁上车报了地址，便安静了下去。
抵达医院门口时，商霁内心有些抗拒。自己昨天的行为有些过分，再次贸然去，自然有些担心。
但自己的药理疗程要进行，食用的药品也空缺了，自己得来补货。
他从自己上衣口袋翻出口罩佩戴上，进了医院。教授的办公室在三楼最里面的位置，商霁到的时候，前面还有两个人。
他静静站在旁边等待着。
期间自己的手往后触摸了一下，碰到了东西。他转身来，就看见里面最靠墙的两面拐角放着植株培养皿。
半蹲下身子，拿起旁边的小水壶，轻轻滴灌了每株植物。
植物真讨人喜欢。
“你也喜欢百合？”商霁刚有些入迷，没注意到旁边多了一个人。他尬尴地放下水壶，挤出了一个字“嗯。”
轻轻点头后 ，眼睛定格在他的大衣上。
竟然和昨天自己在树下碰到的那个人的一样，这不会太巧了吧。商霁在心里问候了自己百八十遍。
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这事不愿意提及。
但事与愿违。
“我们昨天是不是见过？”霁寒宵也不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
商霁战略性摸自己的后脑勺，恍惚间飘然回了一句“嗯。”之后将自己的视线硬生生搬离别处。
自己昨天光想着跑了，谁会记得他长什么样。
好在霁寒宵没在追问什么，也只是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两人前前后后搭了没几句话，办公室里就空了人。
商霁的视线背对着这边，看不到状况，最后还是霁寒宵提醒了他一句”走吧。”商霁才勉强转过自己的头。
但轮到霁寒宵只留下一个背影给他。
教授看到来人时愣了一下，后面又窜出一个人，脸上的表情才有所收缓。
商霁落座在教授对面。
两人都没有提及昨天的事情，教授查了商霁的疗程进程，说话温柔：“今天有两项检查。”
商霁没答，只是点头。
今天的检查分了影像学检查和量表测评。前者有包括脑CT检查和磁共振检查，后者的量表检查则是通过Yale-Brown强迫表来测评。差不多前前后后检查做完，时间到了中午十二点，标准的下班时间。教授准时掐着点下班。
走的时候，刚好碰到了从CT室出来的商霁。
“商霁。”教授喊了他的名字，示意他过去。商霁拖着身子走了过去，刚站定，教授开口“一会结果出来之后，你找他。我下午还有一个会议。”身子往后倾斜，示意着他是里面的人。
“嗯”商霁点头答应，随后顺着门缝看进去，里面的人彼时正趴在桌子上，像一只小花猫正对着主人撒娇卖萌。刚想撤回视线，结果不小心对上的“花眼睛”，先是一愣，随后闪离。
教授踩着自己皮鞋，哒哒哒地走了。
商霁并没有再一次进去办公室，他走到过道，在等待区坐下。走廊很是安静，甚至都能听到打印病例的声音，和渐渐清晰的脚步声。
刚做完检查，商霁只觉得整个人被掏空了身子，还有伴随着轻微的头痛。此刻，只想一个人安静地躺会。
风透过窗户渗透了进来。
脚步声完全静止，一双白色极其干净的运动鞋与医院白瓷砖的颜色融入，脚踝处微微露出一点，皮肤皙白，最引人瞩目的，是那一根红绳系足。
南塬是个讲究和重视传统的地方，天时地利人和，保留了很多传统的习俗，而求佛便是其中之一。几乎每个南塬人都会在脚踝处或是手腕处系一根红绳。
商霁之前也有一条，后来丢了，他尝试找过，但没找到。
“怎么不进去坐？”霁寒宵问了句。
“我在等检查结果。”嘴唇干燥脱皮，喉结微动发出的声音。说话间来人已在对面落座。
“那我和你一起等。”霁寒宵接着他的话。
“不用。”骨子里的抗拒，自己不喜欢总麻烦别人，下意识回绝了对方。
霁寒宵直接选择无视他的回答，真就陪他一起等了，走廊上人不多。风总是悄无声息爬满了枝头。
终于，医院的静候厅堂的大屏幕上出现了熟悉的名字，紧接着是广播声：「请尾号为2637的患者到检查处领取检验报告」
「请尾号为2637的患者到检查处领取检验报告」
「请尾号为2637的患者到检查处领取检验报告」
广播声响了三次，拉回了商霁的思绪。
商霁翻看自己的卡号，尾号正是：2637。抬起脚往检查机器报告单走去，霁寒宵也跟了上去。
“请插入卡证”系统提示音响起，商霁将自己的医疗卡放了上去。“嘀”医疗卡顺势被推送了进去“请输入卡号密码。”
“请输入卡号密码。”
卡号密码是什么？
南塬私立医院的设备都是采用德国先进机器，科技化程度较高，人工技术在南塬也算是顶流的。
“卡号前三位和最后一位。”旁边一道慵懒的声音响起，只见这人贴靠在旁边的支柱上，漫不经心地看着手机，手指不经意滑落，没有步调。
商霁转头过来，对着输入卡号密码。
「5007」
服务器系统：密码正确，已为您服务。
总共有三张检查报告。
服务系统器：正在为您打印结果，请静候。
随着机器传来滋滋的声音，三张检验报告便落了出来。
服务系统器：预祝您早日康复，再见。
旁边的静候区又响起了服务系统器的声「请尾号为2638的患者到检查处领取检验报告」
商霁抓了抓自己的手，刚才手腕有些酸疼，抖动地时候它掉了出去。霁寒宵走过去弯腰捡起，回到商霁旁边。
将化验单扔给他“单子都拿不住。”
商霁不想听他说，更不想争辩，没力气说了句“走吧。”
“好。”
——办公室
刚进门，霁寒宵接了杯热水放在商霁旁边。之后拿起化验单。
“化验单显示，检查结果正常。”霁寒宵在单子落款处写了自己的名字。
“谢谢霁医生。”商霁礼貌性点头接过化验单。商霁注意到他的名字和教授姓氏一样，在加之这人随意出入办公室。
所以自己判断他应该是医生。
“算不上。”
“还在实习阶段。”对方并没有接过他的话，把头转向了窗外。
“但会很快转正。”霁寒宵自顾自说，也顺着商霁的目光看下去。心里吐槽：这也没啥，不知道他在看啥。
无聊。
“下个星期我去北培市参加人格障碍症臆想症学术分析会。之后实习任务就结束了，就能正式转正了。说不定之后会接任霁老的工作 。”
商霁才懒得听他要转正什么的，跟我有关系吗？
聒噪。
霁寒宵说的挺多，商霁愣是一句没听进去。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拉开了门把手。脚刚踏出去一步 ，迎面撞上一个人。少部分触感，让他有些头晕。
幸好不是很难受。
自己还好，倒是里面坐的人抵不住了，商霁当时脑子就只有一个名字：“霁寒宵。”
霁寒宵一个翻滚，从椅子上滑了下去，这反应是下意识的。
“姐，你怎么来了。”他拉开板凳让他姐坐下。这人直接扯出自己的工作证，举到霁寒宵面前“别跟我嬉皮笑脸，我来办正事。上周我们组抓了一名嫌疑人，后来送到你们医院了。”
“爸给我说他伤势有些重，但没有他案件很难推进。我今天来就是做些调查工作。我不正想着，刚好你在，跟我一起过去。”
商霁就一直站在门外。
霁寒宵不经意向外看了一眼，就见这人躲在角落。
——
商霁没想到商轩冕会在家，而且不止他一个。刚进门就听见怒骂声：“还有脸回来，回来干什么，给老子添堵吗？”
之后又是骂骂咧咧几声。
商霁觉得自己又犯病了。
玻璃渣子碎了一地，到处都是红色颜料的血色，玻璃片被染上红色，在暗室里尤为明显。 商霁恶心劲涌上心头，心里犹如蝼蚁贪生，慢慢侵蚀着心脏，跑进卫生间，吐了出来，然后不停地洗手。
折磨劲又上来了。
镜子映射出模样，血红色眼丝染透了半边天，双手还在不停地交缠，可就是洗不干净。镜子中的人模狗样，现实中的蹉跎人生。
许是声音太大，二楼拐角处传来一声辱骂语：“声音小点是不是会死，不知道老子还在睡觉，跟你那赔钱货死鬼母亲一个样，都是贱人，老子不知道上辈子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遇见你们，真是晦气。”
语言太难入耳，商霁捂了捂自己的耳朵，可那些污秽之语却一直在他耳边环绕。
紧接着，难听的声音再次袭来“滚 ……都给老子滚……滚啊……”
商霁轻轻关掉水龙头，盯着镜子中的自己看了好久。我真的是个赔钱货吗，真的想他说的那样不堪…他在心里默想，觉得自己是疯了。商霁，你看，你就是个赔钱货，人人都嫌弃你，你还活在世上干什么？
缓了一阵，又回到平常的一面。
卫生间的灯光忽闪忽暗，人的侧脸映在镜花中，灯光扑朔，影子却渐渐沉了下去。
商霁慢慢爬起来，顺着扶梯爬上了二楼。指尖碰上门把手的一刻，隔壁的戏谑声传了过来。
“哎呀，商老板，跟一个毛头小子计较什么？别坏了我们的事，您说是吧，嗯？”是一道呛媚的女声，听得叫人直犯恶心。
“是是是，我们的事最要紧。我的小宝贝，刚才受惊吓了吧，叫我看看。”商轩冕完全不把自己儿子放在眼里。
“哎呀，讨厌。”又是那道声音。
“商老板，我们做这种事你儿子不会介意吧，要是……”女人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男声堵了回去“没事，他见了又能怎么样，他还是老子生的呢。”说着，手便不老实，在那女人的身上游走。
期间传出来娇媚的声音。
商霁不用听 ，都知道里面在干什么。
他拉开房门钻了进去，把自己捂在被子里，耳朵上挂了耳机，音乐声调到最大。但自己却浑身难受。
他爬起来找药，手在触碰的时候无意间打翻了床头柜的照片。
药没找到，但他忍不住了。抱着照片，一个人坐在床边，尽力回想起以前的生活。
眼泪滑落。
照片里的女人很端正，怀抱里有一个小男孩，旁边放着几束向日葵。商霁很清楚地记得，妈妈最喜欢的花就是向日葵。
抽泣声不能太大，他害怕被人听见，捂住自己的嘴巴，蹲在角落里失声痛哭。
心脏开始疼了，骤疼。
商霁跑了出来，他不知道怎么的，待在那里很无助。
“回来了？”霁寒宵依旧坐在位置上，问了一句。
商霁只是点头。
他跑出来的时候，没有地方可去，在街上茫然走了半个小时。后来，自己摸索着，便来了这。
《山高水流》第二章来了。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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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想要掘地三尺，自己钻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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