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两个人聊了很久。
周遥川有点困，干脆侧躺在床上，任由宽敞的衣领下滑，闭着眼睛和沈逝水聊——某种程度上让人大饱眼福。
真不是故意的，他也没往歪了想。
不过沈逝水到底教养好，没有被满屏的周老师勾走魂儿而大放厥词，陪他聊了聊潜水，又提到了官司开庭的事。
沈逝水会出席观看，马亮也会。他们将见证正义到来的一刻。
周遥川抬了抬眼皮，实在沉重得抬不起来。沈逝水见了，便说：“周老师，我再给您唱首歌吧？”
这首温柔的《虫儿飞》还没唱完，周遥川真就手一松，呼吸平稳而深沉地睡着了。
摄像头冲着白花花的天花板，沈逝水舍不得挂视频，就闭上眼睛，慢慢唱着歌，慢慢回想着刚才镜头中的周老师。
周老师还是那么在自己的点上，让人……产生了一点不自觉的反应，让人确信，自己是耽于美色，溺于美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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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的时光在缓慢地流逝，南方的天气一如既往的热，时雨时晴。
周遥川开着车，从沿海向内陆深入。
浙江中部有一座小城全球闻名：世界小商品之都义乌，被戏称为宇宙的中心。
义乌有很多中东地区的商人，也有不少中东风情的街道、餐厅、清真寺，让人不出国门也能体验地道的异国特色。
包着头巾披着长袍的人与外国面孔的人们自然地出现在街头，他们坐着公交去清真寺礼拜，在写着阿拉伯语的商业街头闲逛，甚至还会用纯熟的中文和老板讨价还价。
对于国内的人们来说，义乌小商品囊括了生活中各式各样的便利物件，耳环戒指等首饰，锅碗瓢盆等用具，节庆的氛围装饰，便宜大把的易耗品，每家每户都多少有那么几件。
不过通常并不熟悉，这些物品会走向世界，包括常年战乱的中东地区。
这些便宜好货会通过中东的商人送到底层人民的手中，帮助他们更好地度过困难的时光。
周遥川去一个土耳其餐厅点了个烤肉卷饼，用的是“沙威玛”——即土耳其烤肉，还有鹰嘴豆泥、蔬菜作为内馅儿，用烤得喷香的皮塔饼作为饼皮，看起来和老北京鸡肉卷倒有点像。
但细细品味，烤肉与酱料的味道更具有中东特色。
中东盛产各类香料，如肉桂、小茴香、肉豆蔻、孜然、丁香，鹰嘴豆也是他们的特产，餐馆也会用自己的秘方以复杂的比例和处理方式调制独特的酱料。
香气层次丰富，又和中餐的口味有些不同，这让周遥川感到新奇。
品了又品，却很难形容这一丝味觉到底像是什么，有些奇怪，却又不难吃。
但总归烤肉是香的，怎么吃都好吃。
想来吕逸明这个香痴应该也去体验过，至少嗅过中东的香料，对他来说，或许是个气味天堂。
原先周遥川拿不准分量，只点了一个烤肉卷饼和红扁豆汤，吃也算是吃饱了，不过下次来，还准备再尝尝这里的羊肉抓饭——和新疆的抓饭是不是一样？
周遥川和店里的服务员聊了两句，得知老板和主厨都是土耳其人，口味上既保留了原来的风味，也根据义乌本地人的习惯做出了调整。
他们还有特色的甜品：巴克拉瓦，那是一种果仁蜜饼。
和印象里的外国甜品一样，甜是主调，香甜的配料中仍然少不了高热量的油与糖。
薄薄的面皮叠加烤制，像是千层酥一般酥脆。内馅儿里开心果仁的清香为大量甜腻的黄油、白糖、蜂蜜提供了舒缓的余地。
服务员为他提供了红茶，微涩的茶对于齁甜的甜点来说确实算是绝配。
周遥川自觉今天热量爆表，就没有开车去很远的地方，而是全程步行，或者骑车，绕个圈儿，沉浸式体验南方小城的生活。
除了盛名在外的土耳其烤肉，如阿富汗、也门、黎巴嫩等地的风味美食也能在义乌找到。
周遥川路过这些店铺，总是忍不住停下脚步看两眼不熟悉的文字和特色的装潢，还有热情好客的人们。
对于异域风情，人们总是会好奇。
不过到底是“原住民”更多。爬着青苔与锈痕的筒子楼，装着整整齐齐防盗栏的老楼，都是本地人住的地方。
周遥川拍了不少照片，考虑要不要去一趟商贸城，见识一下销往全球的小商品。
义乌商贸城是网友们口中“褪去中产与消费主义滤镜”的地方。
周遥川并不打算搞批发，只是随便看看。
他混入一群外国人中，走了几条过道，就觉得自己不适合这儿。
路过看到的的耳饰起拍都要12打，一打是12个，想买还得有销路——这样的商品专供批发，特别是外贸，因此价格也比一般的网购还要高。
一眼扫过去，看到个黑珍珠的耳饰。他还想呢，沈逝水那颗耳钉会不会换？估计换的话，有钱人也不会用这种价位的商品吧，或许要找纯天然的防过敏优质原材料。
这里有全世界旅游景点的冰箱贴、马克杯、小国旗，一排排的，眼花缭乱，但并不能被便宜地据为己有。
周遥川看到了不少想来批发货物，却几乎空着双手，郁闷离去的年轻人。
或许是跟风来的吧。
现在的信息通过网络传递太快，偏偏又很难核对真实性，只有亲自过来才发现还有很多意想不到的困难。
也总有人觉得赚钱容易，什么轻轻松松日入过万，想跟风捞一笔，而只有不断地碰壁，才会让他们看清现实。
周遥川离开这个他不熟悉的地盘，赶着时候晚些，在附近找了家土菜馆。
一碗砂锅煮的手擀面，加上软糯的辣鸡爪，配上雪菜与葱花，不知为什么，似乎就是比在北京的面馆吃得更香。
都说是“南米北面”，可东北大米与义乌手擀面不服！非要说的话，武汉也有热干面呢——南北的划分并不精准，只有实地走走尝一尝，才能体会到真实的地域味道。
邻桌有点了金华两头乌、醋炒鸡、酒糟核桃，周遥川闻着香味儿，犹豫一会儿，想着，还是等有了伴儿再一起吃吧，不然实在浪费。
今天不开车，倒是可以来个小碗儿的酒糟核桃。
这酒糟核桃看起来像是红色的腐乳酱，味道柔和带甜，让人有些熏熏然的，后劲儿不小，真有些微醺的感觉。
周遥川慢悠悠地在晚风中闲逛，路过夜市，想着今儿吃了热量炸弹还有小甜品，吧唧吧唧嘴，忍着偶尔被勾起的馋虫，还是选择了自律。
冒险与克制的念头并不相冲。
从义乌再出发，往北有千岛湖，往南有丽水仙都，都是山水画卷般的仙境。
对于城里住久了的人来说，原始的自然山水一定是个很棒的选择。
找个山里的民宿住几晚，除了挑费可能高些，总归是惬意的。
不过周遥川想着要往成都去，也在当年见过江南的山清水秀，便先不在这里的群山中游玩。
停留数日后，车开向西，将途经金华市与衢州市。
义乌市属于金华市，金华本身却没有义乌那么吸引外国人，不像在那里总是能看到不同肤色的面孔。
金华不只有火腿，还有东阳粉干、梅干菜红糖酥饼之类的食物。
攻略软件上总有人在避雷各个地方，理由五花八门，什么哪家排队人太多，碰到了不讲理的老板，某地没得吃没得玩很无聊。
周遥川向来无视这种帖子，毕竟旅行是对陌生的探索，每个地方都有好有坏，能碰到什么都说不准。哪怕是北京也会被避雷。但出来玩到底是新鲜体验，在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不过是体验有所出入，没那么多雷非要避开的。
否则宅在家里多好。
金华双龙洞是喀斯特地貌的溶洞，已经经过商业开发，比之前韩醒举的几个危险野洞例子要安全很多。
进入洞穴后，游客走在湿滑的石阶上，可以看到旁边被彩灯照亮的钟乳石、瀑布等景观，也可以躺在船上，通过地下河，摇摇晃晃穿过狭窄的洞口，进入宽阔的内洞，欣赏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虽说要经过一段有压迫感的巨石压顶的路，但只是一小会儿，豁然开朗后，不安便会散去。
同样是喀斯特地貌，往西到兰溪市，还有个“地下长河”。
听名字，自然是以乘船在地下河漂流赏景为特色，去的话可不要错过。
兰溪市还有个“诸葛八卦村”，据说是诸葛亮后人的聚集地。
想着不远，周遥川把车开过去，预备在村子里驻足两日。
不知道会不会碰到如溪河镇的少男少女？说起来，小叶也该开学了。
诸葛八卦村像是个阵法，容易迷路，周遥川在第一天就体会到了。
他本来是个方向感不错的人，虽说知道八卦村以太极阴阳鱼形的钟池为中心向八方辐射，但穿过笔直的商业街后，小巷子弯弯绕，错落的徽派建筑间时不时有些趣味的东西将他吸引过去，毫无目的地走着，便逐渐迷失方向。
看这户民居屋檐下有几只燕子，飞起来十分敏捷灵动。
看这家院儿的天井里有个大水缸，里头的荷花在“洒金”般阳光的照耀下，虽然已经衰败，却仍有种聚光灯般的效果。
看这家红色的对联儿，居然不是长条形的，而是以拆作两列，印在红色的长方形纸上，贴在木头门上。
周遥川走得有些热，就随意进了一家商铺。
墙上挂着不少羽毛扇，店里的人陷在木头堆儿里，正在制作孔明锁。
“欢迎光临，您随意看。”
看起来又是个沉默的匠人，和铁画传人陶银钩差不多。
在机器制作大行其道的时代，这位匠人仍然坚持着手工制作孔明锁，柜台后的墙面上贴满了奖状证书，证明着这位诸葛先生的实力。
要不要买一个作为纪念？念头一起，周遥川便轻轻摇头。
小铁画还没送出去，就琢磨着再给他带点什么。不过现在自己租了车，倒不怕行李背着麻烦。
周遥川买了个手工鸳鸯锁，一把孔明扇，和老板问明了路，左手里“盘”着鸳鸯锁，右手摇着羽毛扇走出店铺，沿着路线走去。
嘿，羽毛细密，扇出来的风挺凉快，对付秋老虎可足够了，还能挡挡太阳。
迈着四方步优哉游哉，忽然有种自己是诸葛亮的错觉。
奈何英雄易老，红尘滚滚，当下在摇扇子的，只是这个籍籍无名的周遥川罢了。
*参考：三联生活周刊《夏日美食》2024年8月义乌部分。各类景点介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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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热量炸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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