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木虽然同意棠海早点去西平山,但他还是留了个心眼,确认棠海真的没问题才放人走。
他没有跟着去,棠海说不是什么大事,不需要那么多人。
他可不乐意,都自己在定天山待了这么久,实在无聊得紧。
“你啊,还是离不了人。”棠海笑道。
这算是应允他跟着去了。
西平山烟火气很浓,炬归怕是把集市给搬到了山上,那些山鬼都开始过起了自己小日子,坐在自己的小摊前面叫唤,跟山下的生活别无二致。
唯独炬归和蒲迎住的地方是一片“净土”。
这里没有叫卖声,望不到头的竹林里立了一片木屋,溪流将木屋分为两部分,从中间穿过,清澈透净,里面还能瞧见游鱼。
炬归他们住在上游,进到竹林深处才能见着。
西平山昼夜温差大,这时正当正午,即便在冬日,丹木也在微微出汗,但这林中异常凉快,或许是溪流带走了许多热气。
“炬归师兄住的地方还真有几分‘隐君子’的意思。”丹木道。
“嗯,这隐君子也不单是赌气得来的名号,炬归的名号不是根据他的性格特点,是根据他的住所。”棠海道。
“原来是这样。”
还没看见木屋,丹木已经闻见空气中飘香的肉味,一阵更胜一阵,羊肉的膻香和各种大料混在一起,他的肚子隐约有要叫的趋势。
“师父!”炬归知道两人要来,一早就等在门口,看见两人边挥手边跑了过来。
“我问这是什么阵,师父你也不告诉我,还亲自来跑一趟。”炬归埋怨道。
“不告诉你那是为你好。”棠海跟他打马虎眼。
“知道,你们吃过饭了吗,来尝尝西平山的美味吧,保准香得要命。”炬归拉着丹木往屋里走。
丹木被拖着往前,回头朝棠海无奈一笑。
他刚刚就已经闻见香味了,进了屋更是被肉香灌醉了。
氤氲热气中,蒲迎操着大勺,正往外舀骨头汤。
“师祖,师叔,你们来的正好,汤炖了整整一天,很入味,牛骨炖的,没有腥味。”蒲迎从热气里走出来,手里端了一大碗热汤,乳白的浓汤上还飘着青翠的葱花,这绝对是骨汤中的极品了。
棠海在丹木后面,但是越过丹木去给棠海似乎也不是一个好选择,蒲迎脚步顿了一下,看看两人,似乎在想最合适的方式。
“汤给丹木。”棠海出声道。
蒲迎如释重负,端着碗递给丹木,道:“师叔,小心烫。”
“谢谢。”
“给你师祖撇一碗油花少的,直接端去外面吧,里面蒸得很。”炬归吩咐道。
“知道了师父。”
三人出到外面,棠海笑道:“你平日就这么使唤蒲迎?”
炬归摆摆手,道:“嗨呀,他乐意做这些,我不使唤他他才难受。”
丹木把汤放到提前摆好的桌上,道:“平时都是蒲迎在做饭吗?”
“是,他做饭可好吃了,正好这次让你们尝尝。”
西平山应当也有专门做饭的小人,不一定和棠海的是同一种形态,但总归是一样的作用,山鬼是不用自己做这些杂活的。
蒲迎这么积极主动做饭的,还真是不多见。
正巧蒲迎端来了汤,听见炬归这么说,道:“只是平日里没事的时候瞎研究,师父爱游山玩水到处品尝美食,有时太忙离不开西平山,我就做给他吃。”
“挺稀罕你师父。”棠海点点头评价了一下。
这话从棠海嘴里说出来就叫晚辈很不好意思,蒲迎轻咳了一下,刻意掩盖自己的羞涩,道:“师父我去给你盛汤。”
蒲迎很快又端了一碗汤出来,又道:“先开个胃,我再去看看肉炖好了没。”
炬归摆摆手让蒲迎走了。
棠海喝了一口,道:“炬归,这次我来除了看阵,还想让你试一试我创的新功法。”
“师父你又创功法了?”炬归讶道。
棠海在几人出师之后没有创过功法了。
“嗯,专门给你准备的功法。”
“给我?我之前练的有什么问题吗?”
丹木这时才想起来炬归似乎已经忘了自己命格不好的事情,棠海要怎么解释?
“没有问题,只是你心太软,有时候易起恻隐之心,需要功法压一压。”棠海语气很淡,说话的时候看炬归的眼神带了些揶揄。
“师父,你你你。”炬归立马瞪大了眼睛,好像被发现偷吃的小老鼠。
“你放走了一个怨灵,我知道。你要庆幸怨灵没有骗你。”棠海道。
“什么?”丹木听的一头雾水。
“很久之前的事了,年前炬归放走了一个怨灵,让那怨灵去完成自己未了的心愿,隔了一个月的时间才收服。”棠海道。
“师父,这真,这……好吧,这样的确有很大的风险,若是判断出错,后果不是轻易可以控制的。”炬归也知道自己做的有失偏颇,很快承认了错误。
真是什么也逃不过棠海的眼。
“所以专门给你写了功法,我已经试过了,无害的。”棠海从怀中取出装订成册的功法,递给了炬归。
趁着炬归翻看功法,丹木往棠海跟前凑了凑,悄声问道:“你什么时候试了,这不是新写的吗?”
“早就写好了,前段时间一直在试。”
丹木知道棠海那段时间为何总累了。真是,从来都是这样,一点不顾及自己身体,怕不是看见炬归的印记变淡才这么着急,开始频繁试功法吧。
“多谢师父!我肯定好好练。”炬归收好功法,拱手道。
“你当然要好好练,这不仅对你有好处,对蒲迎也有好处。”棠海忽悠道。
“跟他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你不是给他赐福了吗。”
“赐福还会这么影响?”炬归被唬得一愣一愣,可这又是棠海一本正经说出来的,他就算再怀疑,也只能认为是自己见识太少,竟不知赐福还有这样的效果。
“当然。”棠海认真道。
“我明白了师父,我会好好练的。”
丹木在一旁看得直发笑。棠海那小表情分明就是在哄人了,他这个旁观者可看的一清二楚。
一朵透明蒲公英飞到炬归手中,蒲迎道:“师父,肉还要炖一会儿,你看要不要先吃些别的,有凉菜可以爽口,师祖的酒还有剩的。”
“好啊。”炬归简单回道。
炖肉终究是没有吃成,炬归卧房的风铃响声急促,每一声都像要震进魂魄里。
炬归猛然起身,道:“大事不好。”
棠海闭眼凝神,伸手掐算,道:“叫上所有山鬼,大阵散了。”
“阵散了?!”怎么可能,丹木反复检查过,阵一定是封好的。
棠海沉沉看了丹木一眼,道:“与你无关,有人开封了,封印一开,阵就会散。”
“师父,已经给师兄师姐传信了,他们很快就到。”炬归道。
“嗯,走吧,我先去,你安排好山中人再来。”棠海已经脚踏祥云飞出去几十里地。
丹木踩在棠海的祥云上,只觉风声异常的大,棠海飞得很快,丹木耳边蹭过去浓稠的怨气,却不见祥云减速。
“棠海,刚刚的怨气……”
“离阵还有很远,阵不封怨灵甚至于恶灵会一直外溢,还是要尽快去阵中心。”
“为什么不用符纸,不是更快吗?”
“确认一下波及范围,好叫各山增派人手过来。”
祥云一路飞来,怨气愈来愈浓,丹木已经看不清一里之外的景象了。他和棠海都套了盾,怨气撞在上面邦邦作响,棠海顺手收了几个,把黑珠丢给了丹木。
心口忽然传来针刺般的细密痛感,丹木咬咬嘴唇,他现在不能掉链子。
可这股疼痛愈演愈烈,他扶在棠海肩膀上的手微微收紧,额头上渐渐渗出汗来。
“棠海,我……不舒服。”丹木喘了口气,疼痛好像要把心脏吞噬,整个心脏都在紧紧收缩,无法再舒展。
棠海回头看了他一眼,抿了一下唇,道:“你是封阵的人,有人强行破阵,会受到反噬。”
“可以缓解吗,我快看不清了。”丹木眼前模糊一片,除了一片片掠过的黑影,他看不清任何东西,只有手下布料的柔软触感告诉他,棠海还在他身边。
“没有办法,只能熬过这段时间。”棠海反手握住他,“我的法术比你高一级,或许能驱散一些痛苦。”
几乎是下意识的,丹木迅速抽出自己的手,道:“不可以,你要封阵,不能浪费法力。”
这只是最不起眼的理由,丹木最怕的是棠海嘴上说着帮他缓解,却偷偷帮他担走一部分反噬,到时和布阵人对上,棠海就已经是受伤的状态了。
棠海没有坚持,沉默半晌道:“最多一个时辰反噬就会消失,在此期间我把我的盾给你,待在我的阵里不许出来,反噬消失随你怎么折腾,丹木,你知道这件事有多严重,我不希望你的莽撞让你受伤,更不希望给我留下悔恨。”
丹木当然知道孰重孰轻,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法力也跟着刺痛的心脏一起被削弱,周身的盾明明灭灭,就快消失了。
“给了我你怎么办?”丹木问道。
“白雾会挡走怨气。”
话音刚落,他就感受到了一股强大又温暖的法力包裹在他的周围,熟悉的气息笼罩着他,在怨气横飞的空中给了他莫大的安全感。
“要到阵中心了。”棠海轻声道。
祥云在降落,风声渐小,再次踏在地上时,丹木彻底看不见了,眼前一丝光亮也没有,他往前几步,尽管已经快贴到棠海身上,还是感到惶恐。
“我给你画了阵,待在这里不会有东西伤你,我就在你身边,封阵要很久,缓好了再来帮我。”
手中的布料丝毫不留恋地离开,丹木张张嘴,手还架在半空。很久之后他才慢慢放下已经被风卷凉的手,盘腿坐在地上,尝试运功逼散反噬。
法力在身体里挪动一寸都足以让他疼到窒息,阻滞的法力根本无法运作,关窍像被锁死了一样,一点都无法打通。
不过一会儿丹木就已满头大汗,指尖都在颤动。过度的疼痛让他连喘息都只能压抑,缓缓换了几口气后他放弃了运功,重新试着让自己进入冥想状态。
棠海说过,山鬼的冥想到了一定境界就可以忘却苦痛,甚至可以恢复法力。
眼睛看不见后听力就变得格外敏感,怨灵撕心裂肺的喊叫充斥这个耳道,丹木眉头紧皱,试图从中捕捉到一丝棠海的情况,可惜并没有。
时间变得格外漫长,不知过了多久,丹木终于听到了嘶喊声之外的声音。
有很多人从四面八方往这边过来,脚步匆匆,但又井然有序。是各山的山鬼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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