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殿便是世人口中的魔教！”鬼先生很平静的说着这些话。
小黑张了张嘴巴又闭上了。
“又有什么问题？”鬼先生都不用睁开眼睛看，猜也能猜出来这个问题少年有话要问。
“魔教真的有神魔吗？”小黑还是抓不住重点。
“若世上真的有神魔，你们师弟两早就被雷劈死了。”鬼先生翻了个白眼接着之前的话题往下讲，“很早之前长生殿的确做多了恶毒之事，毕竟是一批没有脑子的炼丹士搞起来的，有毒的没毒的，甚至婴儿脑孕妇心都尝过，只为了追求所谓的长生。”
“很早是多早？”小黑插了一句，惹来鬼先生一个白眼。
“那些东西好吃吗？”小黑又换了一个问题，惹来鬼先生的爆栗。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
小黑撇了撇嘴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跃出马车趴在路边一阵干呕，鬼先生停下马车等他，直到小黑再次上车后马车摇摇晃晃的继续前进。
“所以长生殿从一开始就臭名昭著，随着朝代的更迭，这个江湖也在慢慢变化，这些没有人性的魔教人士仿佛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等某一日这些疯子终于明白了长生不过是白日梦长生殿也慢慢变了，很少再做那些丧尽天良的事，可名声这东西一旦背上……想改变就难了。江湖诸多正派的打压让长生殿很难在明面上活动，于是慢慢变成了一个暗地里的组织，成了刺客杀手的天堂，但魔教这个称呼一直叫到今天。”
“所以你和师父才……”小黑难得聪明一次。
“和我有关，毕竟我就是长生殿的人，但和你师父关系不大，因为你师父和我有关系才有了关系。”
“听着好复杂。”小黑没太懂。
“我没有你师父的武学天赋，剑术自然没你师父厉害，却还是高了诸多江湖高手数个层次的那种层次，我们是师兄弟，剑术出自同脉，你师父出山后一直是正派侠士，孤身一人在这偌大的江湖闯出了第一剑客的名头，名扬天下了就有人研究他的剑术，这个时候我也崭露头角了，从剑术上能看到相似的地方，但本质又有很大不同，最主要区别在于剑！”鬼先生将他怀着常常抱着的那把剑伸了过来，小黑伸手接住，拔开。
剑刃是一种银灰色，可小黑总觉得建安城那晚的剑光特别亮，亮到刺眼。
剑锋很薄，薄的像一张纸，两指捏着很难觉察到指间有隔阂，所以这把剑叫蝉翼，只说厚薄，无关透光。
“用剑之人很少换剑，尤其是有名的剑客，他的剑就是手，就是眼，就是心，我的这把剑很薄，所以伤口很细，细到有时候血都流不出来，你师父的剑你见过，那把黑不溜秋的短剑，剑刃比蝉翼厚多了，是故江湖上猜测鬼先生与第一剑客其实不是同一个人，可惜的是没人见过那位鬼先生的本来面目，也就是你师叔我！”
“师叔，我怎么觉着你是在吹嘘自己呢？”小黑是个很诚实的孩子，想到什么说什么。
鬼先生似乎没听到这句，自顾自的往下说着，“但是吧，人心是个很奇怪的东西，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既然武功上比不过你师父这个天下第一剑客，但可以用别的法子让他从神坛跌落，比如先让其名声扫地，达到魔教程度那般，或者直接证明他是魔教中人就好，人心呐！”鬼先生微微叹气。
“所以他们便说师父是鬼先生？其实师叔你才是鬼先生？”
“难得你聪明了一次。”鬼先生带了些欣慰看了一眼小黑，而后继续回忆着当年的事情，“此外还要提一个细节，气宗虽练的是气，却是以剑入气，所以隐隐有天下第一剑派的名头，但这么庞大的天下第一剑派却让第一剑客落在一个散人身上，而剑圣的名头一直都是铸剑山庄老庄主，所以气宗一直想找一个机会在剑道上名扬天下，怎会放过这个机会，虽说除掉了你师父还有我这个用剑高手，但是对于那些老不死来说，我们这样的人能少一个是一个。”
“所以你现在才到处找气宗的高手杀？就为了给师父报当年的仇？”小黑很认真的听还是能分析出一些事情，之前一直习惯有师弟在，复杂的事他都不太习惯动脑子。
“你师父当年被围攻之后起了收徒的心思，又恰好遇到了你们师兄弟，这才安安稳稳养老了十多年，但有些账不能不算，如今你们都入了江湖，自然要告诉某些人丘剑客的传人回来了，你师父是没这个心思了，那就由我们两个来做吧。”
“师弟这个时候应该出发了吧？岂不是说只剩下师父一个人？”小黑顺着话题又想起了师弟和师父，毕竟这是跟他生活了十多年的人，也是唯二陪他生活了十多年的人。
“算算时间应该动身了。”鬼先生回答小黑。
“我们还会见面吗？”小黑略有些出神。
“又不是生离死别，怎么不会见面？我不是每年都回去看你师父吗？你也可以。”鬼先生踢了小黑一脚。
“师叔，我一直想不通，师弟比我聪明，为什么师父却让我跟着你出来闯荡，若是换做师弟，想来很快就能在江湖上闯出名头。”
“你不懂，我也不懂，可能这个江湖上太多奸猾狡诈之辈，你师弟他……活的太累了，还是算了，而且有时候像你这种思维简单的人做事便简单，江湖本该如此，勾心斗角的没意思。”鬼先生默默叹了一口气，小黑真的能在这个泥潭一般的江湖里活下去吗？师兄，你到底怎么想的？
……
越是靠近金沙，天气越发暖和，身上的厚衣换成薄衫，还是湿漉漉的贴在身上很不舒服，空气里弥漫着潮湿劲儿似乎永远都没个尽头，海风夹杂着一股子腥味从遥远的天外而来，穿过林和树，越过河与山，直灌进人的鼻子里，一瞬间连胃都塞得满满的。
就是这样的地方却有一座看不见边际的城池闯进了眼帘，随之而来的还有闹哄哄的嘈杂。
这座城没有城墙，毕竟这里不算是兵家必争之地，加上从各地来这里进海货的商人和一些江湖客等等 ，破烂的木棚已经向着陆地蔓延了无数里，一条条沙石铺筑的道路像是脉络一样蔓延着，构成了这座金沙城的骨架与血脉。
路虽然很多，却并不难走，鬼先生很熟门熟路的沿着大道直直向里而去，若猜的不错这条路可直通城中心，甚至能走到海边码头。
“这座城就是一个蛛网，城中间为点，每一条路都向着城外而去，然后又有无数条横着的小路相连，倒也不怕迷路。”鬼先生给小黑讲解着这座城的大概。
愈靠近城中心的建筑愈发精美，不过相比内地建筑的宏伟磅礴来说这里的建筑要小气许多，不禁怀疑进了里面能否转的开身或直得起腰。
靠近城中心十字路口有一家茶楼，木楼上吊着红灯笼，红灯笼边上还挂着一张黑边红底旗，上面是一个黑色的“茶”字。
鬼先生在茶楼门口停下，“进去坐坐。”这话自然是跟小黑说的，其实也没有说的道理，因为小黑一直跟在他的身后，也随着他的步子进了茶楼。
“师叔何时喜欢品茶了？”小黑随口问了一句，他记得师叔不曾有这样的爱好，之前一直看不惯师父和师弟在篱笆边的葫芦架下品茶。
“人呐，总是会不知不觉的染上一些习惯，不知不觉的像另一个人。”鬼先生这句话说的意味深长，末了还叹了一口气，“等你飘摇惯了就会怀念一些味道，比如茶。”
鬼先生倒不是真的来品茶的，或者说品茶只是其次，他和伙计随口诌了几句，伙计很快提了一壶茶水上来，小黑又在茶壶底下看到了一张纸条，被鬼先生神不知鬼不觉的撇进了袖口，和建安城边茶馆如出一辙。
“师叔，我怎么觉着长生殿在各地都有耳目呢？”小黑压低了声音道。
“那可不？毕竟千百年的底蕴了。”鬼先生抿着茶水微不可闻的回答。
“可这伙计为何就能辨别出你是长生殿的人？难道说只要是长生殿的人都相互认识？我不信！”小黑某些时候还是有点思维能力的。
鬼先生拿起桌上放着的蝉翼剑，用剑柄敲了敲小黑脑袋，一小截剑穗挠的小黑脸痒痒。
蝉翼剑穗上系着食指长的红绳，红绳一头吊着寸许大的小牌子，质地似玉非玉似石非石，这装饰品边上雕着一圈云纹图案，小黑很清楚上面的纹路，仔细想的话便会发现和茶馆门口大旗上的云纹图一模一样，不过奇怪的是石头上除了一圈云纹之外再无其他标识，怪哉。
“所以今晚又要开荤？”
“不出意外的话。”鬼先生喝了一口茶水，皱了皱眉，“我受不了这里的腥味，连茶水都变了味道，能早走就不多停留。”
鬼先生将茶杯放下，摞了几枚铜板在桌上，招呼伙计一声提着剑就出了门，小黑跟着。
白天找好了客栈在街上游荡一天，傍晚时回去，鬼先生在烛光下将一张小纸条烧成了灰，上面一行字迹除了房间内两人再无其他人知晓。
“东华真人，烟雨巷第五户，仆从若干。”
烛火熄了，两个身影从窗户轻轻飘出向着夜色里的海边而去，想来今夜海风里夹杂着的腥会多一股血腥味的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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