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德赛从研发中心出来，走回办公室。
他觉得自己的精神还算好，虽然已经熬了两个通宵，但这是他身为主管的常态，应该不至于让自己因为疲惫而导致免疫力下降吧？他把手放上自己的额头，没烧。但却在刚刚觉得身体冷得不行。
奥德赛停下脚步，思索了片刻，然后走回了研发中心。
里面科学家们本来正松了口气，摊在椅子上躺得没个正形的白大褂们立刻弹了起来：“主管！”
奥德赛轻轻点了点头。他的目光向下看去，又看到放着瓶瓶罐罐等实验仪器的桌面上。他感受着那股冷意，然后慢慢地随着他的路线挪动。
科学家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主管这是想做什么，又不愿意询问以免给自己沾上活儿——他们真的很想休息。
奥德赛边慢慢走着，边观察着路线周围的每一个客体。他将视线转回来，看了眼一个人的胸牌：“奥利，这些电脑平时都是开着的吗？”
奥利猝不及防被点名，立刻清醒了：“是、是的！但是！只有我们在的时候。”
“有一个人在它也会开着吗？”
奥利的眼睛向左移去，看向一个同事，犹豫着该怎么回答。
菲利克斯看了他一眼，对奥德赛道：“我是分析师，只要我在就会开着跑数据。有时候我离开去吃饭或者去和别的组商谈工作的时候，只要我们组组长或者奥利在，我就会跟他们说一声然后让电脑继续跑数据。”
“您知道的，试验品数据的检测是很频繁的。”
奥德赛点了点头。
他俯下身子，把手伸出去。那种冷意在指前端若有若无的萦绕。奥德赛直起身：“你们冷吗？”
科学家们纷纷露出一个疑惑又夹杂着一些无语的表情，配合着困得已经有些神志不清的头脑，着实有些生无可恋。三天里他们只睡了六个小时！此刻就是人在地板上站，魂在椅子上躺！
今天还有比斗，一会儿可能又有新的试验品需要研究。还能睡吗？哪怕十分钟？他们不由得纷纷觉得自己的素养的脾气又有了极大的提升。
“不冷啊……”一个男人麻木的说道。
“研发中心的温度一直都这个样，尤其是有时候会……您知道的。”奥利说着，往其他组那边看了一眼，看看有没有哪些组那么幸运，分到一个试验品的尸体，那得够他们研究很久——别想睡觉。
奥德赛觉得不是这样，情况不对。但是他说不出来。所有的数据都是原样，检测设备也没有发出警报。
但他就是觉得不对。
“4组分析下这里。这个U盘的接口。”
“？？？”奥利他们被这个命令激得“回光返照”了。
什么？他们真想是自己听错了。素养和脾气又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看一下这里有没有什么特殊的能量。”奥德赛用手挂了个圈。
“草……”众人几乎同时在心中哀骂一声，然后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假笑。双脚摩擦着地板，慢慢地走回自己的工位上。
风祁祐的整个左臂已经全被滚滚黑气笼罩了。他靠在天台的墙边，闭目休息着。
顾黎到现在都没有发现风祁祐，她不免有些担心，“怎么还没出现……不会被抓住了吧……”她在器械上灵活的翻转了一圈，臂力不足让她还是有些吃力。旁边几个试验品有一眼没一眼的看她，然后又彼此对视一眼。间或商量着什么。
顾黎注意到了。她打算换个地方，不要引发冲突。那几个人见她要走了，犹豫了几秒然后立刻打算跟上来。
顾黎忽然急转了方向。和迎面走来的斯塔亚早早拉开了距离。
斯塔亚只用余光看了她一眼。然后露出一个难得的笑容对着跟上来的那三个人道：“来来来，有事就找我啊。”她声音不大，温柔之下覆盖着威胁的意味。三个人不敢反抗，被她强行揽着走了。
顾黎从水龙头里接了水，用灵运到在树林里放的水桶里，以一种新的方式开始练习。
她暂时不想去湖边，也不想被打扰。虽说近战需要磨炼，但是不能只用“探水清源手”去应战。如今还要冲脉，必须用另一种明面上大方的招式去对付他们。既能自保，同时又能让功法增加一种可能。
她的手在水面上翻转起来，水桶里的水随之转动。一条轻薄的水袖渐渐从水桶中升了起来，水色近乎透明。
雷克斯和雷昂在迷幻墙里，没有出声。
雷克斯看了雷昂一眼，雷昂倾身摸了他的耳垂一下。
“你看到了。”雷克斯开了口，“那个花。”
雷昂点了点头，神色十分肯定。
“你觉得那会是图腾吗？比如她在九州所属于的地方。”雷克斯问道。
雷昂看着顾黎：“不确定……”他思索着：“如果真是这样……”他抬起眼看雷克斯，“她周围的空气确实在那一天变得非常寒冷。”雷克斯接道，然后用手指了指天上的“太阳”。
“如果真的有人来接她，这也是我们的机会。”“我们一开始想要的不就是这个。”雷克斯的眼中带着笑意，他终于感到希望，可以触碰到的希望。
雷昂皱起眉看着顾黎，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那个花和门派没什么关系，而是她自己的。可是顾黎这几天确实发生了一些变化。那莫名其妙，有时有，有时无的冷意是她自己的变化，还是真的有什么潜入进来呢。毕竟，黎能将水化成冰。
雷克斯见雷昂没有认同，知道他一向仔细谨慎，习惯等待。
“那就再看看！”雷克斯也看着下方，正在将水铺成一个丝巾那样宽的顾黎。她操控着这块长丝巾在空中来回飞舞，灵气在丝巾上流动。
“在那之前保护好她。”雷昂道。
雷克斯揶揄道：“确定之后不更要保护好她。”雷昂看了他一眼，无奈又纵容的笑了，
两人无声离开了，但是并没有走很远。
顾黎收了薄水袖，然后把桶里的水倒掉，再把桶给医疗室还回去。直到做完这些，一整个上午她都没有再遇到风祁祐。心中那股紧张和担忧的情绪更多了，她犹豫着要不要去四区相接的地方看一看。
风祁祐终于醒了过来，鬼气是一点没好。“今天是周天了，要回去了。”四天的探查收获颇丰，而他的身体也似乎已经到了极限。
风祁祐站了起来，他的眼珠受鬼气的影响开始看到些不属于人间的东西。他闭上眼睛，右手在眼前写了个“镇”字。甲骨文飞进眼睛，鬼气被镇压。
走之前他还有些话要跟顾黎说。他感应着阴文的方位，向那里走去。
顾黎吃完了午饭，坐在树林里一颗树上。一手拿着一个牛肉卷，发呆似的看着自己的手心。
银色的甲骨文上，月色流动着。
顾黎忽然抬起头来，露出一个笑容：“你来了！”她压低了声音，却依旧难掩开心。
风祁祐站在树下，看着顾黎跳了下来，他让开了距离。大树郁郁葱葱，在顾黎身上投下阴影，将她整个包裹在里面。
顾黎有些疑惑：“你……”
风祁祐收了混沌文，鬼道顷刻间将顾黎笼了进去。
看到那不断冒着黑气的左臂，顾黎上前一步，水清色的灵力帮他净化鬼气。“风祁祐……”她有些担心。风祁祐笑着后退了一步，开玩笑道：“想干嘛？”
顾黎看着他，想说什么，被风祁祐止住了。
“四区我去了，那里是人体实验的兽场。实验的对象不只有兽，还有人。”而做这一切的人又何尝不是兽。风祁祐只在心里闪过这个念头，并没有说出来。
他告诉了顾黎这个消息，没有问她为什么让自己去。“那些被实验的人来自世界各地，在一群科学家的实验室里，我看到上面显示是南美洲和东南亚的人偏多。当然也有海啸之国自己的人和被淘汰的试验品。”
“一区是管理者中心。但我去的时候那些真正制定方针的人不在，只有洛克伍德和奥德赛两个主管。管理者中心里有研发中心，更多穿着白大褂的人在里面研究。我看到了死去的百灵在手术台上。”
顾黎看着他，什么都没说。
“三区是体外生产人类的地方。”风祁祐的语速不慢，但是很清晰。顾黎从中听出了什么。
“你要走了？”她轻声问道，声音中带着自己不愿意有的笃定，她多希望自己的感觉是错的。
风祁祐看着她，“嗯”了一声。
“编号……”顾黎没有浪费时间，“其实到现在我反而弄不清了。但是F到L都是体外胚胎培养人，就是你在三区里看到的那些人。一个笼统的规律是同一个编号的灵力属性相同。比如G大部分都是一种锐利且具有技巧的灵力，比如蜂针，有毒，蜇人。”“但是像我这样的普通人也可能会有类似的灵力。”她尽可能把自己知道的，关键的信息都告诉他，包括名单。
“除了ABCDE还有我这种。”她捏起短袖胸前的编号，“我不知道总共有多少人，我是67，我看到过二百多号的试验品。”
“我现在在和两个人合作，L23和L25，他们叫雷克斯和雷昂，都是被生产出来的人造人，名字是自己起的。跟他们合作能给我提供情报。放心，我虽然是用轻功换的，但是避开了核心。”顾黎说得稳而清晰。
“基地纪律的维护者猎狗，力量和速度的百灵。不过我想不止这些，不然他们不可能这么横行霸道。”顾黎努力思考着，把自己能想到的都告诉他。
风祁祐静静地听着，眼睛却始终在看着她。
“灌溉……对了灌溉！女娲石应该是被他们磨开了，不知道怎么弄得变成了气体又混杂在液体里。我……”顾黎说不下去了。
“我知道。”风祁祐轻声道，“已经很多了顾黎......谢谢你。”
顾黎也不知道怎么了，忽然心变得这么累。“你的牛肉卷。”她递给他。
风祁祐接过：“谢谢。”
顾黎知道自己为什么累了。因为她遇到了家里人，就难免心生出一些懈怠，又想要依靠的情绪。在异国他乡和这冰冷的地方，遇到一个家人，会让人忍不住想要更多温暖。
“我能不能自己冲出去！”顾黎抬起头看着他，她的眼中闪着力量和决心的火光。
“顾黎，还能撑多久？”风祁祐的声音同一时间响起，右手抬起，轻搭在她的肩膀上。风祁祐一顿，他有些不忍心说出，但，“你现在经脉点燃了几条？”
顾黎忽然有些泄气心虚，“完整的没有一条......”
风祁祐看着她，慢慢移开了眼神，向上看去。两人的头顶，月光盈盈。
“我进来的时候借助鬼道才能无视穿透那些厚厚的石体。在你的头顶上，有两个大磨盘，整个基地是三层石盘圆柱体，一体连接，至少百吨重。”顾黎和他一同看上去。“你必须获得全部女娲石神力，点燃八条静脉，才能冲破它。”风祁祐看着顾黎，女孩儿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头顶的上空。那样坚毅。“不然只能走电梯，而电梯外层，都是实心的墙壁。”
“我知道了。”顾黎移开目光，自嘲地笑了一下。
风祁祐垂下眼，心中思考着。顾黎看着他，不知他在想什么。
“真是个奇特的人。”顾黎感受到了他的认真。男人原本防备的心墙在确认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后，骨子里的冷漠和攻击性就消失了。反而真正的接纳了她。
于是他严肃又坚毅的表情，和原本因为高大而显得压迫的身形就变成可靠和温厚的依仗。宽阔的肩膀足以挡住刺骨的冷风。
顾黎对人的情绪和心思最敏感。而她在此刻反而不能理解风祁祐了，他就这么自信，对自己也有信心？如果不是，那其他人的牺牲不仅没有价值，还会很讽刺。
顾黎正想着再说点什么。风祁祐忽然向一旁看去，他左手提写阴律，顾黎也看到了来人。
是库里。
“他就是我想跟你说得隐形人。”风祁祐道。
库里和他的团队，还有几个生面孔。顾黎竟然从中看到了066，她忽然有些尴尬并紧张起来。
“那个！”顾黎想办法转移风祁祐的注意力。风祁祐被她忽然抬高的声音弄得不明所以。
“......”两人互相蹬着。
“隐形人，你想说什么？”顾黎看着他的眼睛，却不想，风祁祐转过了头，看着那两个男人。然后轻轻皱起了眉头。
库里，和向他们上贡的人。
顾黎虽然早就知道，但还是第一次亲眼得见。
风祁祐微不可查的露出厌恶的神情，冷峻的面孔上神色沉沉。顾黎看到他的脸色，反而洒脱一笑，“龌龊事，这里的平常事。”
“他和刚刚那个黑人，在谈论你的时候被我撞见了。”风祁祐转过头来，“另一个男人想要杀掉你，换取一个名字。”
“名单上，他的名字。”顾黎爽快道，“他还不够资格。”
风祁祐看着面前女孩神采奕奕的眼眸，忽然展起笑颜，眼里透出笑意，“本该如此。”
顾黎琢磨着他话里的意思，看样子他对自己很有信心啊。风祁祐恰时开口了：“回去后，我应该就要入训了。”他用阴律压住鬼气，微微靠近顾黎。他神色认真的看着对方，在心中不停的思量计算着时间。
他漆黑的眼珠注视着顾黎，那神色让顾黎的脸微微烧了起来，一股温暖的战栗从脖子上下传开。她的眼睛水润又透亮。
“如果我们小队加紧训练，成效快得话......”风祁祐看着顾黎，似乎对她来说，再加紧的训练，再努力压缩时间，也有些迟，“快得话......明年春天。”他心中忽然有个日子，有个惊喜，但怕自己万一没法按时履行承诺，所以谨慎地没有说出来。
它是最合适的日期。风起祐有些激动的想。但现在他有些担心。
他轻轻牵起顾黎的手，顾黎微微睁大了眼睛——他又给了她一字阴律。风祁祐的左肩黑气又冒了出来，顾黎惊心一刹，担忧的看着他。
“终有一别。希望我的到来不是让你因为不舍或其他情感而变得软弱。相反，我希望它可以成为你进一步成长的力量。让自己变得更强，没必要依靠任何人，你就是这世间破除一切桎梏和黑暗的矛。”说着风祁祐抬起右手，示意顾黎也伸出手。
“破军当如此。”
一个金灿灿的“黎”字郑重的贴在了她的手心。顾黎的眼睫颤动起来，看着自己双手掌心的阴阳两律，忍不住蜷起手去抚摸它，细细地描绘它。
风祁祐看着顾黎，漆黑的眼中透着坚定：“当你需要的那天，合起它。”顾黎几乎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下意识握紧了双手。滚滚黑气之中，一叶白润在胸口涤荡，那是顾黎见过的世间最洁白，最轻柔的光。让她险些落下泪来。
“我没法确定说出受训到底需要多久，我不能让你失望。但是我保证，在它消失前，我们会再次见面，家里人会为你带来消息。到时候，你和我将站在真正的太阳下。我们，将带你回家！”风祁祐一手虚虚托起她握着阳律的手心。
顾黎看着他，死死握住了手心。心中有个声音在不断的和自己说话。撑一会儿，再撑一会儿，加起来就能撑很久。
“好！我等你们。”她的眼睛闪烁着坚韧的清亮。
风祁祐深深地看着她，他想要记住这个女孩的神色。女娲石没有选错人，风家没有选错人。她不会辜负她。
风祁祐在这一刻忽然理解了来时好叔对他说得那句话：“水之道，以万柔行于万难之上。终将驰骋天地之间。”他的右手忽然握住了顾黎的手，他的心里涌动着，说不清是什么。但不再有时间留给他。
黑气模糊了他的脸，鬼道消失不见。
一瞬间，就好像一场梦。美得不真实，消失的又无影无踪。
一滴眼泪无声的砸在手上，顺着指间缝隙滴落在手掌心金光灿灿的“黎”字上。
金文新生，闪烁着明丽而又璀璨的光辉。
吼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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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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