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睁开双眸,还未拉上的窗帘遮不住懒散无矩的日光,它们毫不吝啬地倾泻而下,点亮了整个世界。
已经是第二天了,慕容亭已经在床上昏睡了一整天,而现在他也没有丝毫要醒来的迹象,不知道他会什么时候醒来。
姜启诚从阳光那里收回视线,落在他身上。
对比那时候的飘逸长发,现在慕容亭半长不短的头发看着刚刚好。
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表现。
不过姜启诚还是更喜欢慕容亭长发时候的样子。他从沙发上坐起来,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一条薄毯,应该是姜卿给他盖上的。
茶几上留了一张字条,是姜瑶的笔迹:哥,我今天约了去看牙医,我先走啦!
结尾还画了一颗小爱心。
姜启诚淡然一笑,无奈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看牙医?分明是打着看牙医的借口去看曲晚荑的吧!
早在一千年前,他姜启诚就觉得这俩人不对劲,但是没有找到证据。也没办法,他不能对姜瑶说什么,因为他对姜卿都没有做出任何评价。
姜启诚放下纸条偏头看过去,姜卿此时正窝在于风眠怀里,于风眠紧紧的拥着他,两人盖着同一条空调被,躺在躺椅上睡得正香。
其实姜启诚也曾经幻想过以后的情景。
那时候的他也不过20有三,情窦初开的年纪。那时他还没有对慕容亭挑明自己的心意,但是却早已明白自己的感情。
姜启诚想过很多,想过是说还是不说,想过不说自己会不会后悔,说的话慕容亭会不会觉得自己很恶心。
如果说了,他们或许会在一起,他们可以牵手,可以接吻,可以做人世间最为亲密的事情,那是他所梦想的,作为美好的事情。
姜启诚抿唇一笑,将慕容亭晾在外面的手臂塞进被子里:就这样吧,我已经很满足了,他想。
…………
姜瑶此时正在牙所门口,这是他经常去的一家牙所。
“你磨磨唧唧的,干什么呢?我都在门口等了十来分钟了!”他一边说一边舔着手里的草莓味冰激凌一边牙疼。
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
“你不是说你牙疼吗?还真是什么都阻拦不了你吃冰激凌的道路啊。”这个声音姜瑶别提有多熟悉了,他转过身就看见一个梳着微长发,身穿白大褂的…………
“老流氓!”姜瑶脱口而出。
那男人倏地愣在原地,而后笑了出来:“喂,叫谁老流氓呢?”说着,那个男人动作十分自然地伸手接过姜瑶手里装满冰激凌的购物袋,还有他背在后背上的书包。熟练得好像进行了几百遍。
姜瑶把草莓甜筒的上半部分吃完,只留一个尾尖尖,他扔掉包在外面的包装纸:“当然是说你呀,你不是老流氓,谁是老流氓?”
姜瑶正准备一口吃掉甜筒最美味的部分,忽然,“老流氓”靠了过来,低头咬走了他手里的小尖尖,舌尖还在他右手手指尖上留连了一瞬,而后才直起了身。
一秒,两秒,三秒……
“曲晚荑,你有毛病吧?”姜瑶吼的整个牙所都听得见。
曲晚荑的办公室里铺了一张毛茸茸的白色毛毯,很大张,是为了方便有小朋友来修牙的时候在上面玩的。
刚好他的柜子里还锁着好几套不同的积木,所以此时,一位资深大朋友姜瑶就坐在毛毯上,一本正经的搭积木。
“你今天来找我干什么?”曲晚荑坐在办公桌前录入患者信息,问到。姜瑶没搭理他。
“吃饭了吗?”还是没有得到回应。
“我听说,你是从于风眠那来的?” “……………”
曲晚荑笑着摇摇头,把办公用的金属丝眼镜摘下来。伸手从小冰箱里掏出了一个香草味的冰激凌,走过去,在大朋友姜瑶身边蹲下。大朋友眼睛都不带瞟他一眼的。
姜瑶此时正在生气,但是除了生气以外,他好像还有一点别样的情绪,他觉得那可能害羞,于是他更生气了。
忽然,一个冰激凌映入眼帘。姜瑶顺着冰激凌抬头望过去,只见曲晚荑对他露出足够PUA小女生的迷人微笑:“吃冰激凌吗?”
姜瑶其实是想正义凛然的拒绝的,但是那是冰激凌啊,而且还是他最喜欢的香草味。
姜瑶伸手去抢,毫无疑问扑了个空。
“想要,那就回答我,你今天来找我干什么?”曲晚荑继续保持微笑,问。
怎么还挑着这个不放了呢?姜瑶心想。
半晌,曲晚荑听见他坐在毛毯上的大朋友支支吾吾的蹦出一句:“没事……没事我就不能来找你了吗?”姜瑶说完就一把抢过冰激凌,果断撕开包装,一口咬住顶尖尖来掩盖自己耳朵上那一小抹红色。
曲晚荑得到了令他满意的答案,但是他没走,索性就在毛毯上坐了下来,看着姜瑶一边吃甜筒一边堆积木。
他搭积木不按套路出牌,搭不出一个形儿来,反而盖了一根直通天花板的柱子。
曲晚荑一边看一边笑,把眼睛弯成了两条月牙:“你这盖的是什么?”
姜瑶顶着满嘴的冰激凌,也笑着说:“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叫艺术,哎呀,像你这样的老流氓,怎么可能懂?”说完还回头,满眼挑衅地看了曲晚荑一眼。
这一眼就没能移开。
刚才姜瑶看过来的目光中有戏谑,有调戏,但也只有那一瞬间,他到底还是那个软乎乎的眼神。
可是曲晚荑投过来的目光不同,姜瑶能清楚的感觉到那里是汹涌的,澎湃的,那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那是什么呢?
那是**。
姜瑶在意识到的那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满心都是“**”两个字,就像设了倾斜加粗下划线加荧光黄底色一样。
姜瑶没由来地觉得有点危险,于是空咽了一下就想起身,但是曲晚荑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人家不愧是老流氓级别的,直接上手给人摁在了原地。
姜瑶:动弹不得.JPG
“阿瑶……”
姜瑶听见他在自己耳边喊自己的名字,肉眼可见地抖了一下,而后就觉得曲晚荑的呼吸更加沉重了,于是他又空咽了一下,手上没吃完的冰激凌被升温的空气融化,顺着手心淌下来。
曲晚荑看见了,轻笑一声,伸手将姜瑶的手拉至嘴边,舔了一下手心融化的冰激凌。
“嘶,你……”姜瑶惊呼出声,曲晚荑看着他一张娃娃脸迅速染上粉红,觉得他可爱炸了。
姜瑶咬住下唇:“你……你想干嘛?”
曲晚荑此刻离姜瑶不过半米远,那是一个非常危险的距离。而曲晚荑的视线掠过姜瑶的眉眼,顺着向下,滑过鼻尖,最终停留在了沾了香草冰淇淋的一抹粉红上。
哪里看上去,似乎很柔软的样子。
姜瑶第三次空咽。
曲晚荑忽然缩短了他们之间的距离:“我想干什么,你难道不清楚?”他伸手用拇指擦去他唇边的冰激凌渍,放入口中。
“你不要脸,你个臭流氓,你耍流氓,你……”姜瑶整个一个脸爆红。
但没等他再口吐出什么芬芳,就有一抹温热凑了上来,带着那股他分外熟悉的柠檬香落在了自己的唇上。
姜瑶今天第二次大脑一片空白。
但是还没等他炸毛,曲晚荑就退了回去,还伸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那个得意的表情就像是再说:嗯,味道不错。
TM的,毁灭吧,这个世界不再纯洁了。
…………
姜卿刚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就是抱着他的于风眠的胸膛。
他这个年纪已经不会像他弟弟一样被亲一两下就脸红了,他只是觉得有点热。上一次两个人这样亲密的抱在一起好像就是前几天约酒的那天晚上。
俩人都喝多了,都迷迷糊糊,都对对方有点隐藏起来的小情绪。而那点小情绪在酒精的作用下,就像是被火苗点着的原野,无边无际中流露着野性和无所适从的放肆。
他们吻在一处,推搡着重重倒在床上。当江卿的身体深深地陷进那张柔软的床里的时候,他其实是清醒了一瞬的,但是他并没有推开于风眠。
一千多年,上辈子相识了二十多年,其间不知道错过了多久才有了如今,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吻,也是第一次的冲动。
就把一切都推给酒精吧。
那晚的姜卿这样想到。
于风眠其实长的,也挺好看的。他想。睫毛很长,像小扇子,看向自己的时候眼角还会弯起来,眼角那里还有一颗小小的泪痣。开心的时候眼里总是有着浓浓的笑意,不开心的时候像是会撒娇的大狗狗,就是耳朵都耷拉下来的那种。
姜卿伸出食指慢慢地抚上于风眠的眉眼,微凉的指尖缓缓划过眉心,鼻梁,之后,他不走寻常路地揪住了于风眠的鼻子。
于风眠只觉得无法呼吸,于是微微张开了嘴唇。也不知是什么在作祟,下一秒,姜卿忽然就那么凑了上去,带着暖意的唇落在他微张的唇瓣上。
那是一个很轻很轻的亲吻。
不带任何**,只是在表达珍重。
半晌,姜卿退了回来,伸手拨了拨于风眠头顶上压出来的一小绺呆毛。
“于风眠是个大傻子。”说完他自己还轻轻笑了一声,这才起身小心翼翼地帮他掖好了被子脚。
而姜卿不知道的是,自己起身后,一直被以为睡熟的于风眠忽然睁开了那双狭长的眼睛,那眼中蕴藏的是无尽的占有欲,但都被它的主人狠狠压下,他伸手抿了一下唇角,笑了。笑容里能看出四个字,叫“势在必得”。
…………
已经是下午了,一旦过了一点,专属于午间的热烈阳光便一去不复返。
这是慕容亭进入昏迷的第30个小时。
姜启诚一如既往的紧握着他的手,守在他床边。
“其实现在我也不太想让你想起来了。”姜启诚忽然开口说。门外,姜卿手里捧着一碗刚下好的面条,愣在原地,于风眠跟在他身后。
姜启诚并没有发现门外多了两位客人:“我明白,十八岁以前的记忆是很美好,但之前有多美好,十八岁那一年就有多痛苦,我不敢想象那些伤落在我身上会什么感觉。”他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姜启诚把慕容亭的手放在了额头,近乎虔诚地在祈祷:“所以我求求你不要出事好不好?”
于风眠从知道姜启诚打算用自己的药让慕容亭恢复记忆的那一天,就在反复和他强调:你应该明白这么做的风险,人一旦入了回忆,当时的一切都会重新来过,包括当时的感受。”
姜启诚当时没有说话。
“他十八岁那一年濒临死亡的痛苦,也会再一次体验。”
“姜启诚,我理解你的感受,你找了他那么久,我看着都难受,好不容易找到了他,他却不记得你。这种戏码我一直以为只会出现在偶像剧里。但是他慕容亭这一辈子只是一个凡人,是会老会死的凡人,他不是散灵师慕容亭,他是入了轮回的呀。你,我,大家都看到了,是你师傅江绥寒亲手送的他。入了轮回的人和过往就没有牵连了,就断了,不能藕断丝连你明白吗?”
“而且如果他在回忆中死去,那就等同于在现实中死去,你确定这一次属于凡人身体的他能挺到江绥寒来救他吗?”
在回忆里死去,等同于在现实里死去。
姜启诚重重叹了一口气,那里有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颤抖。
他在害怕。
已经过去一天多了,姜启诚垂眸。但现在他只能看着慕容亭,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门外姜卿眨了眨眼,把自眼里漫上来的一片潮湿压了下去,转身,并没有去打扰姜启诚。于风眠看见他通红的眼圈,心里一阵难受,心疼地一塌糊涂。
“没事吧?”于风眠动动口型,并没有发出声音。姜卿顿住脚步,抬起头,目光和于风眠的汇聚在一处。他张了张口,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是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姜卿一言不发地端着那碗面坐回沙发上,于风眠担心他出什么事,也紧跟着坐过去:“你没事吧?”
姜卿现在很难受,他觉得不舒服,但是又不知道哪里不舒服。
他在心疼他哥,也在心疼慕容亭,同时还有于风眠的原因。
但是于风眠本人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伸手试探着在姜卿白晶晶的脸蛋上戳了一下。
姜卿觉得好笑,就转头就目光询问。
他见他终于看了自己一眼,心里略微松了一口气:“你怎么了,没事吧?”
姜卿摇摇头,忽然拿起筷子开始吃那碗面,他倏地一愣:“这不是给你哥的吗,你怎么自己先吃上了?”
他往嘴里塞面塞得专注,没有回答他的话。
行吧,知道吃饭就好。
半晌,姜卿的动作停下了,于风眠瞟了一碗,里面还有大半。
姜卿动作看着挺猛,实则没吃几口。
于风眠再仔细一看,发现他端着碗的手在细微的颤抖,心里一惊。抬眼一看,泪水早已布满姜卿的脸颊,一大颗大颗的眼泪滴落进面碗,也像是砸在于风眠的心上,他几乎一瞬间就慌了神。
“卿卿,卿卿,你别哭啊……你一哭,我,我也想哭。”于风眠皱起了眉头。姜卿立刻用手抿掉脸上的泪水,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没事才怪,虽然你平日里就不怎么爱说话,但从刚才到现在快一个小时了,我问你那么多话,你一个字都没说。你对我还不至于是这种态度吧。”
姜卿垂眸盯着还剩大半碗的面,摇摇头:“我真的没事,真的。”
于风眠不跟他废话,直接上手转过他的脑袋:“你告诉我,刚才这么长的时间里,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想什么?他还能想什么?
过了一会,姜卿一字一句开了口:“大哥是我们这一辈里最优秀的弟子,千年前不过十岁就练得了法器,自此斩妖除魔。”于风眠没明白他在说什么,“慕容亭是山上年龄最小的弟子,七岁上山,不久就得了师傅亲手炼制的玉笛,甚至,他是一个散灵师,几千年难得一遇的散灵师。但即便是这样,千年前大哥还是留不住他。如今,木容易要是再在那个梦里出了事,大哥就真的完了。他们都是如此,何况是我呢?”
于风眠那一刹那似乎明白姜卿在担心什么了。
“我是不是也会注定会失去……”后面的话,姜卿没有再说出口,“抱歉,我有点过激了,不好意思。”他避开了他的视线,不去看他。
于风眠罕见地没有说话,一言不发地盯着情绪逐渐平缓下来的姜卿看了很久。久到他开始觉得眼睛发酸,甚至有流出眼泪的感觉。
那几分钟里,他们谁也没有说话,但似乎又什么都说了。
“我先回房间了,你帮我收拾下面碗,谢谢了。”姜卿走了,留下于风眠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凌乱。
所以他这是……婉拒我了?
这里补一下江卿和于风眠的故事线。
如果理解为上学的话,大哥姜启诚入学(上山)的时候是第一届,慕容亭就是第十五届,于风眠就是二十三届………
就是,于风眠是在慕容亭之后八年上的山
所以他和江卿在山上度过了二十多年,之后分开过一段时间(很久很久),然后又遇到了,就一直搭伙住着,开始江卿是住在于风眠的公寓里,后来他意识到了自己的感情就搬出去了(回到宿舍)。
嗯对,就是这样。
我又少了。呜呜呜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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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景有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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